这是一个痛到无声的故事,还是一部生命的救赎史,它源自阎连科笔下的《日光流年》,用如白昼一般温暖明亮的文字,描绘似黑夜一般暗无天日的生活。
三姓村,顾名思义全村人只有三个姓氏:蓝姓、杜姓和司马姓,且没有人能活的过四十。
39岁的司马蓝如今算是高寿了,无论找谁说理,他也合该到了日子。为了救他,一辈子未婚的青梅恋人蓝四十做起了皮肉生意,可他老婆杜竹翠早就卷着铺盖躲清静去了。
司马蓝站在村头的坟坡前,他的祖祖辈辈就葬在脚下,远处的五弟和六弟在反复丈量规划着他们三人的墓室。司马蓝看看手中的《黄帝内经》,不仅悲从中来,三姓村没人能逃得过这喉塞症。
时光一转,司马蓝的一生,以及三姓村的四十年,就这样款款地向读者走来。
人,终归是害怕宿命的,三姓村的人们更怕,因为他们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们的人生绝不会逃脱40岁这个魔咒。
如果我们的生命被硬性地倒计时,你会怎么做?三姓村的人选择不疯魔不成活。他们世世代代与可怕的四十岁进行抗争,用的却是最封建最迷信的方式。如果有人打着可以救命的旗号,就相当于按住了所有人的命运咽喉。于是,权利的魔力应运而生。
为了争夺村长之位,以及成为村长之后的种种丑行,就在这个村庄循环上演。
第一任村长杜桑会接生,于是他不顾村里女人们的死活,拼命让她们繁衍后代,自己便在这一次次的接生中树立了威望。
第二任村长司马笑笑人如其名,可笑到可悲。他的绝招是“种油菜”,宣扬这油菜可以延年益寿。哪怕赶上自然灾害,哪怕丢弃快要饿死的孩童,他还是执意洗脑着村民,坚守着“种油菜”的理念。
第三任村长是蓝百岁,就是司马蓝青梅竹马的恋人蓝四十的亲爹。他有着比前两任村长更“靠谱”的主张:“把地里的土翻换一遍”,为了实现自己的为政理念,不惜牺牲女儿的贞洁去陪来村里翻地的卢主任,最终换来了稳固的村长地位。
第四位村长便是司马蓝,权杖到了他这一代,便到了权力的巅峰。以暴制暴、以武力镇压一切,就是司马蓝的手段。为了当上村长,他狠心毁了与蓝四十的婚约,害她一辈子当个活死人。为了坐稳村长之位,他娶了杜竹翠,却待她如牲畜,打骂她半生。
四任村长,四次权力交接,换来了人性的麻木不仁和逆来顺受。村长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圈禁村民,用手中的棍棒闭耳塞听,没有人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因为他们已经沦为了弄权之下的牺牲品。
临死之前的司马蓝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任你权力大过天,也终逃不过这既定的可悲宿命。
《日光流年》的设计极为精巧,它通过“倒放式”的叙述方式,连接起司马蓝的一生。他的一生,是众多人的缩影。如果你只当它是儿女情长,也未免看低了它的价值。《日光流年》仿佛是一场权利的游戏,围绕着它触发了人性的开关,释放了恶之花。
草木一生,枯荣轮回。可怕的不是人们意识不到噩运的根源,而是当黑白颠倒,竟没有人发现不对。
因为预知了命运,所以便如提线木偶般浑噩半生。如果说开篇司马蓝带着兄弟们为自己安排后事很悲凉,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将是比悲更深切的痛。
为了找到合身的坟地,司马家的兄弟们不惜大打出手,最后司马蓝的弟弟司马虎决定刨出三个夭折哥哥的尸身,霸占了他们的坟。这种活人为死后作安排的情节,充满了无情的麻木。
将鼻息尚存的亲爹钉进棺材板,把残疾的孩子扔进山沟自生自灭,让年轻男女去卖皮卖肉地贴补村支出,用死者的尸骨诱捕乌鸦以延续生命......
我们无法从阎连科的笔下感受到人性本善,看到的不过是赤裸裸的恶和痛。
都说恒久流传的文学著作多半承载着苦难,但文学的力量应该来源于正能量,是我们可以感知并且可以传扬的人性光芒。
《日光流年》为我们展示的恶魔般的人性、昏暗的世界,就像一个心怀恶意的人手持放大镜,将极致的荒唐和冷漠无限放大给世人看,这种恶毒让人不寒而栗。
读者无法在《日光流年》中感受到人活一世的美好,因为作者将人命与畜命划上了等价的符号。它所创作的偏离现实的世界,充盈着消极、堕落和扭曲,恰似人间炼狱。
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司马蓝用尽了招数挽留自己的命,他不惜让蓝四十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卖身赚保命钱,他的周遭因为利益纠葛都在渴望着他能够逆天改命,且渴求他那奋斗终生的灵水渠终能救族人性命。
然而,那些口号终成泡影。司马蓝活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抱着腐臭的四十睡着了,天长地久地睡着了”。
《日光流年》的文字在冷漠与和暖中交叉,时而迸发出暴力的语言,冲击着人的灵魂。
“三姓村不再奢望集体迁徙,也就年年月月地生存到了今天死亡遍布的境遇。”
“死就像雨淋样终年朝三姓村呼呼啦啦下,坟墓如雨后的蘑菇蓬蓬勃勃生长。”
多么可悲,多么可怕,从出生便看到了死亡,且从不在根上寻找病源,以至世世代代像垒柴火堆一样,不得不白白地殆尽了生命。
阎连科的笔触是狠辣的,文字更有击穿人心的力量。但可惜的是,时代造成的错觉让他在淤泥中不可自拔。
阎连科也是为数不多的“墙内开花墙外香”的作家,因为善于刻画人性的恶丑,作品多半在揭发社会的阴暗面,且布满冷漠麻木的性狂欢,遂在日本和美国深受欢迎,而大部分作品在国内却屡屡遭禁。
《日光流年》的文字运用大概是阎连科文学作品中的巅峰,我们承认作品本身的深邃和文学价值,但绝不鼓吹这样的价值观。向生而死毕竟是极端少数,向死而生才会雕刻出生命的意义。
作家的笔,当绘出彩虹,这温暖才会持续传递!
作者:雪忆柔
文字是灵魂的歌者
指尖在书海中起舞
愿以我之心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