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15. 前赤壁赋------《古文十五篇》

野藤斋主人 2022-08-16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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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前赤壁赋 北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苏轼被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县）团练副使。五年（1082）七月和十月，先后两次游览黄州城外的“赤壁”，各写一赋。七月所写的称《前赤壁赋》，十月所写的称《后赤壁赋》。赋中所说赤壁，实际上是赤鼻矶，音近而讹（é）。周瑜（yú）破曹兵的赤壁在今湖北蒲圻（qí）县西北长江南岸。苏轼并非不知，他故意认假为真，因为他只是要抒情言志而已，并非要搞考证。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嘉祐进士，神宗时曾任祠部员外郎。因不赞成王安石新法而求外职，任杭州通判，知密州、徐州、湖州。以作诗“谤讪朝廷”罪贬谪黄州。哲宗时官至礼部尚书，后又贬谪惠州、儋（dān）州。北还后死于常州。南宋时追谥文忠。壬戌元丰五年（1082）。既望农历每月十五（有时是十六或十七），地球运行到日月之间，太阳西落而月亮正好从东方升起，遥遥相望，因称“望日”。通常以十五为望日，十六为“既望”。泛舟让船漂浮。属（zhǔ）敬酒。明月之诗 可能指《诗经·陈风·月出》，也可能指曹操《短歌行》。《短歌行》中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句子。窈窕之章 可能指《月出》第一章。其中有“舒窈纠（jiǎo）兮”一句。“窈纠”与“窈窕（tiǎo）”读音相近。少焉一会儿。“焉”起调节音节的作用，犹“顷之”的“之”。白露指水气。横（héng）充溢，充满。水光月光照在水上泛出的光亮。接天因长江万里都泛出“水光”，所以看远处，便觉得水光与天相接了。纵放任，听凭。一苇一片苇叶，比喻船小。一苇之所如 直译是“小船所往的地方”。但“小船所往的地方”不能作“听凭（纵）”的宾语，所以“纵一苇之所如”意译为“听凭小船漂去”。凌凌越，超越。万顷之茫然 即“茫然之万顷”，定语后置。万顷：借指江面，说它有万顷广阔。茫然：旷远迷茫的样子。浩浩乎 广阔的样子。乎：形容词词尾，作用同“然”。冯（píng）通“凭”。虚空。遗世脱离人世。遗：弃，脱离。羽化指飞升成仙。晋葛洪《抱朴子》：“古之得仙者，或身生羽翼，变化飞行。”登仙登上仙界。

【译】壬戌年的秋天，七月既望（那夜），苏子我和宾客漂浮小船，在赤壁之下游玩。清风徐徐吹来，水波不起。举起酒杯敬客，朗诵明月诗，歌唱窈窕章。一会儿啊，月亮（就）打东山上升起，徘徊在斗宿（xiù）和牛宿之间。白茫茫的水气弥漫在江上，水光与天相接。听凭小船漂去，越过茫茫的万顷（江面）。（人在小船里，感觉）浩浩荡荡的，如凌空驾风，不知自己（飞）到了哪里；（又）飘飘然，像离开了人间，自由自在，成了神仙，登上了仙界。

【注】于是在这时候。乐甚快乐得很。“甚”作补语。如移前作状语，就是“甚乐”，白话是“很快乐”。舷船两侧的边儿。“歌之”的“之” 代词，但这里已经虚化，可看作是起调整音节作用的助词。棹也是桨。击指用桨划破。空明通明透彻，指江水。泝同“溯”，逆流而上。流光随着水波浮动的月光。渺渺遥远的样子。予怀我的思念。美人指作者所思念的人，可能是皇帝。《楚辞·九章》有《思美人》篇，前人的注说：“此章（篇）言己思念其君（指楚王），不能自达。”洞箫因为箫管上下直通，所以称箫为洞箫。洞：贯穿，通达。倚歌按着歌声。和（hè）之给它伴奏。之：指歌声。袅袅声音绵延的样子。缕丝线。舞、泣 都作使动。使……起舞，使……哭泣。幽壑深谷。这里指深渊。嫠妇寡妇。妇本属上声有韵，但宋时已有人转读上声麌（yǔ）韵。今天念去声。

【译】正当此时，饮酒非常快乐，拍打着船边唱起歌来。歌道：“桂树做的棹啊木兰做的桨，（棹桨）划破（那）空明的江水啊，（小船儿）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上。多么渺远啊我的思念，遥望美人啊（你）在天的那一方。”有个（会）吹洞箫的宾客，按着歌声吹奏起来。其声呜呜的，像怨恨，像思慕，像哭泣，像倾诉，（吹完以后），馀音（还）袅袅不绝，犹如丝线。（这箫声）使在深渊潜伏着的蛟龙起舞，使孤舟上的寡妇哭泣。

【注】愀然忧愁的样子。正襟整理衣襟，使整齐。正：使……正，使……整齐。危坐端正地坐，坐端正。危：端正。何为（wèi）即“为何”。其它。指代箫声。然这样。曹孟德 曹操，字孟德。夏口夏口城。在今湖北武汉市。武昌旧县名，即今湖北鄂城县。注意：不是今天的武昌。缪通“缭”。缠绕。郁乎茂密的样子。乎：形容词词尾。孟德之困于周郎 直译是“孟德为周郎所困”。实际上是孟德被周郎打败。于：介词，在被动句中引出动作的主动者。周郎：东吴都督周瑜（yú），二十四岁时就做了建威中郎将，当时人因为他年轻，所以叫他“周郎”。“郎”是对年轻人的称呼。方……也 当……的时候。东用作动词。东下，东进。舳舻船只（zhī）。舳是船尾，舻是船头，以舳舻称船只（zhī），是以局部借代全体的修辞手法。酾（shī）酒斟酒。酾读shī，但许多选注本都念sī，恐误。又，浦东人“斟酒”叫“酾酒”。酾也念shāi，见《辞源》修订本。槊一种长一丈八尺的矛。固本来。一世之雄 一个时代的英雄人物。而今现在。这是双音节词。安在何在，在哪里。感叹曹操英雄豪杰，但生命也是短暂的。江渚之上 拆开说，是“江上和渚上”。渚：小沙洲。侣、友 都是名词用作意动。把……当作伴侣，把……当作朋友。麋鹿即“四不像”。一叶形容船小，如一片叶子。扁舟小船。匏樽用葫芦做的酒杯。蜉蝣一种小虫，夏秋之交生于水边，生命短暂，一般只能活几个小时。须臾片刻。无穷指时间上永存。挟、抱 这里灵活作“陪伴”讲。挟：挟持。抱：抱住。长终永远存在。骤得骤然获得。这里指轻易做到。遗响馀音。指洞箫的馀音。悲风凄凉的风。这里指秋风。

【译】苏子（满脸）忧愁的样子，整一整衣襟，坐坐端正，问宾客道：“为什么那声音这样（悲哀）呢？”宾客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不是曹孟德的诗吗？往西（可以）望见夏口，往东（可以）望见武昌，山和水互相缠绕，（树木）茂密，一片苍翠，这里不是（当年）曹孟德被周瑜打败的地方吗？正当曹孟德兵破荆州，攻占江陵，顺江东进的时候，战船（连接）千里，旌旗遮蔽了天空，面对长江斟（zhēn）酒（痛饮），横执长矛吟咏诗歌，本是一个时代的英雄人物呀，（可）现在（又）在哪里呢？何况我和您（并非英雄，只是）在江边和沙洲上打打鱼砍砍柴，和鱼虾做伴侣，和麋鹿交朋友，驾起一叶小舟，举起葫芦杯来互相劝酒。（我们）像蜉蝣一样（短暂地）寄身在天地之间，（又渺小得像）大海中的一粒粟子。可悲的是我们一生（只有）片刻光阴，可羡的是长江万古长存。（希望能够）陪伴飞升（在空中的）仙人（一起）遨游，陪伴（天上的）明月永久存在。知道（这是）不可能轻易做到的，（所以）把（洞箫的）馀音付给凄凉的秋风。”

【注】逝者如斯 《论（lún）语·子罕（hǎn）》：“子（指孔子）在川上（江边）曰：'逝者（流走的）如斯（这，指江水）夫（fú。吧），不舍（shě。停止）昼夜。’”“逝者如斯”直译是：流走的情况就像这样。未尝往 未曾流走，没有流走。往：指水流走。盈虚者 时圆时缺的。盈：满，圆。虚：缺。彼指示代词，那。这里指月亮。卒终于，终究。消长减少和增多。这里偏指减少。盖发语词。将如果。“观之”的“之” 代词，但这里似已虚化，可视为起调整音节作用的衬字。曾不能以一瞬 大体意思是说：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能保住不变。曾：连……都。一瞬：一眨眼。我我们。指人类。且夫况且。承接连词，表示下面进一步议论。苟如果。“耳得之”的“之” 指代“清风”。“目遇之”的“之” 指代“明月”。无禁不受禁止。造物者 大自然，天。适享用。

【译】苏子说道：“先生知道那水和月吗？（江水总是）像这样（不断地）流走，但（实际上）并没有流走；（月亮总是）像那样时圆时缺，但终究没有减少。如果从它们变化的一面来看，那么天地（之间的万物）连一眨（zhǎ）眼（的时间）都不能（保持不变）；从它们不变的一面来看，那么万物和我们（人类）都是永存不灭的，而（对长江）又羡慕什么呢？况且天地之间，万物（都）各有主宰（zǎi），假如不是（属于）我所有的，即使（一丝）一毫也不（能）取。只有江上的清风，和山间的明月，耳朵接触到就成为（悦耳的）声音，眼睛接触到就成为（悦目的）颜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这是大自然的（无穷）无尽的宝藏，却是我和你所（能够）共同享受的。”

【注】肴核肴：菜肴。核：指有核的水果或干果。既尽已尽。既：已经。狼藉乱七八糟，杂乱不堪。相与相互一起。枕藉枕：枕着。藉：垫着。“东方之既白”的“之” 放在主语“东方”与谓语“既白”之间，取消句子独立性，使“东方既白”作“不知”的宾语。既白既：已经。白：形容词活用为动词，“发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