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欧洲的,严肃、有趣、激进的思想视觉文化志 导语: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比利时被德国占领,雷内·马格利特在这一时期采用了许多类似于奥古斯特·雷诺阿的绘画风格,并根据当时流行的漫画绘制了许多新的图像。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1在《哲学研究》2(他死后出版的)一书中提出,通过思考“语言游戏”3(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日常语言的功能性。 有很多这样的“语言游戏”。维特根斯坦列举了表演、猜谜语、开玩笑、感谢、问候、祈祷以及其他许多例子。 维特根斯坦说,一旦认识到这些“语言游戏”的多样性,我们就不太可能适应过于简化的语言描述。他的目标是将语言理解为“一种活动,或者[…]一种生活形式”,在这种活动中有许多不同的语言游戏在发挥作用。 受这个著名叙述的启发,让我们用视觉思维来构建一个类比。有许多与表象相关的视觉游戏。绘画作为一种活动,一种生活形式,如果你愿意的话,它也可以运用到这些游戏当中。 这种书面语言和视觉语言之间的类比将有助于我们理解雷内·马格利特4的绘画作品。首先,我们来看一看马格利特那些最著名作品中呈现出的视觉游戏。在《个人价值观》(Personal Values,1952)中,他把性质完全不同的若干物体放在一张画面里:展示了一把梳子、一张床、一盏玻璃脚杯......它们的大小被描绘的大致相同;在《发现火》(The Discovery of fire,1959)中,他将不易燃的物品融入进这种矛盾感,展现了一个低音大号正在着火;在《人类状况》(The Human Condition,1933)中,他又将一幅风景画放在一扇窗户前的画架上,从特殊的角度俯瞰这一幕画中画:画架上的画仿佛与窗外的风景完美的融合在一体;马格利特还在一幅画中描绘了不同的时间,在《光之统治》(The Dominion of Light,1950)中既有白昼的天空也有黑暗的夜间街景 —— 这是他在许多版本中反复出现和审视的主题。 所有这些不同的视觉游戏都教给我们相同的道理。即这种视觉错位的乐趣,来自于一种事物与另一事物的表象下具有的截然不同的属性。在一幅画中,不同尺寸的真实物体可以呈现为相同大小;不易燃的物体也可以被描绘为燃烧;描绘风景的图像并置在风景前,都成为了视觉主体的一部分;一张画中可以显示出一天内的两个时间节点。 这些关于表象的哲学思想是浅显易懂的。在马格利特最著名的一幅作品《形象的叛逆》(The Treachery of Images,1929)中,他在法文标签“这不是一个烟斗”(Ceci n'est pas une pipe.)的正上方画了一个烟斗的图像,这是一幅令米歇尔·福柯5着迷的作品。这幅画的另一个版本是:一幅1952年的作品,也被标题为《形象的叛逆》,其中也包含一串法语标签:“这仍然不是一个烟斗”(ceci continue de ne pas étre une pipe.) 我们都知道,一个表象与它所表征的事物并不完全相同,因此,表象及其所表征的事物也具有不同的性质。尽管这些想法看似很简单,甚至组成的画面看起来是荒诞的,但马格利特使用这些图片在视觉上还是那么的引人注目。他证明了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哲学家画家并不需要多么深奥的哲学概念。关于表征的简单想法足以制作出伟大的图像。贾斯培·琼斯6在其职业生涯的早期便绘制了许多美国国旗和标靶,在将这些本身就是平坦的事物再创作成平面图像时,他证明了这个想法是很有道理的。 20世纪20年代末和30年代,是雷内·马格利特声名鹊起的时代。他与超现实主义(Surrealists)保持着密切联系,并在这个时期创造了许多他一生中最著名的图像。到了二战期间(1939-45),比利时被德国占领,中年的马格利特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实验,创作了两组相关的作品,但这些作品在很大程度上都遭到了他拥护者的强烈反对。 这是马格利特所谓的阳光照亮的超现实主义(Sunlit Surrealist)和Vache时期(Vache periods)的作品(“Vache”是指肥胖的女人或懒惰的人;“vache things”指的是粗俗或粗糙的东西)。这是两个相关联但又明显不同和故意疏远的作品主题:第一个是以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7的风格呈现,第二个则以当时流行的卡通画为基础,用笔触描绘的图像。 《第五季》(The Fifth Season,1943)呈现出了雷诺阿的绘画风格,画中描绘了两位头戴圆顶礼帽的男子,他们腋下夹着镶着金色画框的画作。《收获》(The Harvest,1943)展示了一个斜倚着的裸体女性,她身体的不同部位被涂以蓝色、紫色、红色和橙色。《深谋远虑》(Forethought,1943)则是一棵盛开花朵的树,它也是以这种绘画风格完成的。《饥荒》(Famine,1948)描绘的是一群正在互相吞食的人脸形象。因为战争时期美术材料的短缺,马格利特还在一个酒瓶上创作了一幅名为《夜空与鸟》(Night Sky with Bird,1945)的作品。 马格利特称他的战时影像是一种视觉享乐主义的实践。他认为,苏联战胜纳粹入侵将会引导一个社会和艺术革命的新时代,这将需要对超现实主义进行彻底的变革。所以他自称自己的艺术为“一次反攻”(a counter-offensive.)。 雷内·马格利特,《饥荒》,1948,布面油画,46.5×55.5cm。 雷内·马格利特,《夜空与鸟》,1945,玻璃瓶油彩。 这些言论似乎不足以阐释他个人风格的巨大变化。如果他真的认为这些战时照片会给人带来快乐,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阳光照亮的超现实主义或Vache绘画对战时时代的有效回应其实并不显著,但马格利特仍然留在自己的祖国,甚至在战后政治生活发生重大变化时,他还短暂地加入了比利时共产党8。事实上,你很难将他的任何个人陈述与此种艺术联系在一起。 如果仔细观看它们的外在,那么这些阳光超现实主义和Vache作品标志着这种激进的风格与我们通常所熟悉的、规范式的马格利特风格的确是一次彻底决裂。但如果我们将它们视为描绘各种再现的视觉游戏,那么便可以理解为这些作品也是他先前艺术创作策略的某种延伸。 通过这些作品,马格利特不再去展示事物与其表征之间的关系,而是转而去研究一种传统的表征方式。马格利特似乎在问,如果他不延续自己最著名作品中那种冷酷、中性的风格,而是像雷诺阿那样作画,结果会发生什么呢?如果他借用漫画的风格移植到Vache作品上,结果会是怎样?或许如果他沿着这种脉络一直坚持下去,这些作品就会被世人更好地理解。这样的话,马格利特职业生涯的真正连续性就会显现出来。 然而事实上,由于阳光超现实主义和Vache画作非常不受欢迎,马格利特并没有继续以这种方式进行实验。就像他崇拜的乔治·德·基里科9和弗朗西斯·毕卡比亚10一样,马格利特创作的这些作品也被后来称为“坏绘画”11(20世纪70年代流行的一种艺术术语)。 故意笨拙的绘画,一种露营式和随机的视觉形式,当然有它的乐趣。现在回望这种特殊的艺术历史时刻似乎已经变得十分遥远。 这些“坏”的马格利特绘画并不会改变我们对他全部艺术成就的评价。如果它们不是出自创作过经典作品的画家之手,也许没有人会多看这些“坏”绘画一眼,也许我们便会错失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 背景简介&注释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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