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作为连接欧亚非三大洲的关键地区，既吸引着世人的目光又被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一方面，中东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从古埃及、亚述帝国、巴比伦帝国到奥斯曼帝国和大英帝国，这里见证了人类历史上无数的伟大帝国的起落沉浮；另一方面，中东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丰富资源，使得这里既是外部大国争夺的“战场”，又是内部纷争的舞台。伊朗——作为中东棋局不可或缺的棋手——始终处于这一国博弈大舞台的中央。为什么这一地区如此的“独特”？本文就尝试从地缘的视角探寻这一问题的答案。 地缘赋予伊朗的力量中东地区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地理环境的多样性。中东的地理环境大致可分为三类：北部的高原地带，即从土耳其的安纳托利亚高原延伸到伊朗高原再延伸到兴都库什山。中部的平原地带，即从东地中海沿岸一直延伸到波斯湾。南部的沙漠绿洲地带，即从北非的埃及延伸到阿拉伯半岛。  中东地形图 地缘政治研究的魅力之一在于寻找它与人文地理划分之前的异同。例如，在人文地理中，欧洲与非洲之间的边界是地中海，这种划分的优点在于一目了然——在平面地图上海洋是最直观的分界线。但是在地缘政治上却全然不同：欧洲与非洲的天然分界线并非地中海，而是撒哈拉沙漠。这是因为，地中海丝毫不能阻断两岸人们之间的贸易与交流，反而成为早期文明重要的海上通道。但是撒哈拉沙漠直到今天依旧是阻碍其周边国家进行大规模人员和货物流通的障碍。从更大的范围看，欧亚大陆在东西方向上被划分为亚洲和欧洲。但是欧亚大陆上最大的分界线却是东西延伸的山脉体系——从阿尔卑斯山经巴尔干半岛进入安纳托利亚高原和伊朗高原，再经兴都库什山一直延伸到喜马拉雅山。古代文明的交流主要是经过这条山脊中为数不多的缺口进行的。 但是，中东地区虽然可以被划分为上述三个不同的地带，但却不存在上文中举例的这样的天然分界线。正如文章开篇引言中所描述的，美索不达米亚就起到了这样的桥梁作用。中部的平原地带以两河流域为核心，大致包括了今天的叙利亚、伊拉克、以色列等国，以及土耳其、沙特的部分地区。在东西方向上该地带连接着地中海东岸和波斯湾，自古以来就是东西方经贸和文化交流的通道，可以被看做是中东的地缘轴心。  美索不达米亚孕育了伟大的文明 从南北方向上来看，平原地带的重要性同样如此。人们普遍认为南部的沙漠绿洲地带的最重要国家是沙特阿拉伯。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但并不完全。沙特所处的阿拉伯半岛存在三个人口中心：西部的汉志，以圣城麦加和麦地那为核心；东部的波斯湾沿岸地区；西南部的也门。这样的三中心分布的格局给沙特造成了极大的不稳定性。一方面，也门人口众多并且非常不稳定，给沙特的西南方带来很大的安全隐患。另一方面，众所周知的是，沙特是建立在王室和瓦哈比教派的联合之上。但是这一联合的核心区域在于以首都利雅得为核心的内志。四周均由沙漠和零星点缀的绿洲相隔。利雅得不论从地理位置上还是从人口分布上都更加靠近波斯湾，因而与平原地带连接在一起。所以，平原地带的稳定对于沙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明白了这些，也就明白了中部平原地带的战略重要性。而伊朗恰恰处于对这一地带实施有效控制的绝佳地理位置之上。伊朗位居伊朗高原，东北连接兴都库什山、西北与安纳托利亚高原相连，南部濒临印度洋和波斯湾。关键的是，伊朗高原的西部又自然延伸到两河流域。从历史上看，不论是阿契美尼德王朝还是萨菲王朝和萨珊王朝，无不拥有对两河流域的控制。以阿契美尼德王朝为例，其鼎盛时期的版图几乎囊括了全部的北部和中部地带，从地中海一直延伸到印度洋。 因此，相较于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伊朗在地缘政治意义上更具备成为一个地区主导力量的基础。  古代伊朗的阿契美尼德王朝版图 伊朗的变局与美国的应对正是由于伊朗所拥有的巨大的地缘优势。外部大国始终视伊朗为兵家必争之地。 在19世纪，大英帝国将伊朗和阿富汗视为阻挡沙俄南下染指印度的关键阻碍。二战结束后，苏联曾规划了两条南下的路径：一条是传统的经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东地中海的道路，另一条就是对伊朗的争夺。这才有了英美两国于1953年推翻伊朗摩萨台，扶植巴列维王朝的行动。在随后的几十年内，伊朗做为这一地区除以色列外最支持西方的国家，始终是美国中东战略的支柱，直到1979年为止。 不过，对美国来说足够幸运的是，巴列维王朝的垮台很快就得到了补救——埃以之间和平的实现以及新生的伊朗同样拒绝加入苏联阵营的事实。这就给了美国重新调整中东政策的机会，并最终形成了建立在联合以色列和沙特制衡伊朗基础上的权力格局。  亲西方的巴列维国王 结论与思考：放眼全球地理赋予了伊朗得天独厚的力量，历史也多次证明了伊朗相较于中东其他国家的地缘政治优势。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放大的更高的层面上来。中东地区的地理独特性还有另一个原因。这里是世界上少有的被多片海域包围的地区。西部的地中海和红海、北部的黑海和里海以及南部的波斯湾、阿拉伯海和印度洋。两河流域贯穿中心。其本身又处于欧亚非三大洲的交汇之间。这样的地理环境“注定”会成为外部大国的争夺之所。这一结论在上文中已经提到了。但是，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一结论呢？很多人将争夺中东简单地等同于争夺石油。诚然，石油确实是原因之一，但绝非全部，甚至不是主因。原因很简单，石油资源直到20世纪初才开始成为工业发展的主要能源，但是对中东的争夺早就开始了。 以19世纪的大英帝国为例。英国霸权的建立是与沙俄帝国的扩张同步进行的，甚至有学者认为，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世界博弈的主舞台上一直上演的是英俄对手戏：英国在欧洲维持大陆均势、在东亚联合日本、在西亚与列强达成维持奥斯曼帝国的共识、在南亚保卫印度，确保将欧亚大陆与英国本土相连的海上交通线。而中东正是英国这一战略布局的核心，即使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后，中东依旧是连接英国本土与印度的关键通道。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美国的全球战略，中东同样是美国构筑的遏制苏联南下的重要屏障。 通过上述梳理和分析，笔者得到了两方面的收获：一是，我们对大国在中东的博弈应该立足于中东又要跳出中东。立足于中东是因为只有了解了中东地区内部的独特性才能更好地理解这一地区发生的事件。但是，我们同时也需要将中东放在大国的全球战略中进行观察才能看清它的全貌，不论是研究历史还是观察现在，这种视角都是非常有帮助的。二是，地缘绝不等同于“地理决定论”。地理确实赋予了伊朗巨大的权力优势。但是伊朗自身的命运同样取决于它自身的选择以及其他国家的应对。“好牌固然重要，打牌的技术或许更加重要”。 笔者希望这篇文章可以为对中东博弈感兴趣的读者提供一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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