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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生】舞 狼

 古稀童趣 2022-08-18 发布于安徽

【仰生】舞  狼



说到狗,自古以来都没有什么高雅的赞语,借以骂人的话特多。什么“狗东西”、"狗日的"、“狗屁不通”,比比皆是,应有尽有。
      其实,这实在是非文明人的悲哀、非有识之士的耻辱。中国人总喜欢走极端,“文革"时打狗运动兴起,说养狗是"四旧"之首恶,于是巴金老先生就只好含着眼泪,将"包弟”送上了解剖台。现在,改革了这么多年,生活好点了,又兴起了宠物热,养狗狗乃是第一时髦。
      我不屑养宠物狗,什么哈士奇、贵宾犬、松狮、吉娃娃、蝴蝶犬、京巴,太多了太多了。但是,我喜欢藏獒、牧羊犬、东北狼狗,尤其是红狼犬。     

这种狼犬,出在湘西。沈从文的《边城》,就是写那儿的美好。文中的翠翠就养了那么一条狗。通体红棕色,步态行为比狼还狼。只不过翠翠没遇到什么大坏人,否则这狗的天性护主的彪悍就会展露无遗。
      狼狗与人是有共性的,你对它好,它就能为你舍命,不管你多贫穷、多衰老。
      那一年,我去青阳县的南阳去深入生活。南阳在九华山的北面,有着多处的茂林深谷,传说地藏王本是朝鲜古新罗国王子金乔觉,他于公元719年渡海来唐,卓锡九华,发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宏愿,苦行修行75载,99岁圆寂。死前几十年都是深入北山上的一个山洞中,不食五谷,只以野果充饥,才炼就了肉身不腐的干身,得道成仙。文革中,我从当涂徒步上过九华山,还为保护这“干身″出过力,跟上山破四旧的红卫兵斗过一番。护法的老和尚说,这儿应是你发业的地方。我的事业是什么呢?除了教学就是创作吧。
      当时的省作协给了我实现回归九华北山的机会,去这儿上山入林,当回山民,充回猎人。确实,这充实与惊险的生活,让我写出了好几个中篇小说,其中一篇就是《亡魂》。我还在南阳这个地方结识了《天云山传奇》摄制组。记得演牧马人的朱兄,当时很英俊,头並不怎么歪;王馥荔的酒量特大,一斤白酒当水喝,将我喝趴了。她的气势与豪爽让我灵感了《亡魂》。小说就是写这大山中的苦难与神奇,是写三年天灾人祸的挣扎与抗争。这一切一切的成功,还得益于一条狗,一条狼狗,一条红色的狼犬之王,它的名字叫舞狼。因为它生性活泼,我一拉二胡,它就有节奏的跳跃腾飞、嘴咬爪舞。      

它本来不是这样的,从未跳过舞。它原名巴顿,是一只服役的警犬,从没有跳舞这项训练项目。它八岁了,即将退役。这就让我得到了一个机会,去领养它,随我一同进山闯林,去狩猎狂吠。
      我带着介绍信,去了警犬训练基地。一位少校主任,向我介绍良犬的识别要领。当场有四条即将退役的狼犬,其中有藏獒、德国的黑背、东北的狼狗,还有一条,就是我领走的湘西红狼犬。我一下就被它棕红的毛色、矫健的身材吸引住了。它头圆,腿壮,耳朵竖竖的,鼻儿长长的,身挺、眼亮、毛粗还胸藏。乖乖,少校所称道的良犬标准,它全合格。它见了我,一点不陌生,用鼻子嗅我、用嘴碰我,还竖起来用爪子为我挠痒痒。我说,你们训练得真好。少校说,美得你,这狗很灵,跟你“通气”了。这是行话,是说它不厌你,你也许能带走它。
     临走前,训练的军人给它们做最后一次测试,看看能否留住它们。
      测试的方式是用一只少校穿过的臭袜子,让它们嗅了,然后藏起来。藏哪儿呢?就让我穿着,站在战士们的不远处。
      狼狗们顺次嗅着战士们的全身,都很失望,直绕着这二十多位战士打转转,有的还仰天狂吠起来,表示愤怒和自嘲。
      红狼犬没有叫,侧着头,仿佛在深思。这狼犬呀,有时有返祖(狼)的叫声,尤其在孤独和气愤时。但厉害的狼犬不轻易叫,一叫就要咬抓冲腾干大活。俗话说“爱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会咬人”,优秀的狼犬就是这种特质。      

巴顿嗅到了我身上的臭袜味,那可是五十米开外呀!它飞奔过来,嗅嗅我的脚,又自得骄傲地小跑到少校跟前,用嘴牵住他的衣裤,并将他拖到我的面前。少校坚决地否认,摇着头走回去。巴顿又嗅嗅我,又拖少校过来。如此三番五次后,就凄声地如狼般的哭叫,一步一停地爬上一块高地,绝望地眺望着我们,再也不叫了。     

可怕的是,它不吃,也不喝,整整一天。它被留役了,因为它嗅对了。但是,它因为失去了少校们的信任而痛苦地自绝,这就令我极其吃惊和痛苦。我走到它面前,挨着它脫下鞋,剝下那臭袜子,送到它鼻子前。它感激地嗅嗅我,绕着我打转转,马上就精神起来。
      我也很高兴,就坐在这高地上,拉了好几首曲子,其中有《河南小曲》、《秦腔吟》、《三门峡畅想曲》。十分遗憾,我不会拉狗曲,也没有一个作曲家想到写一首关于狼狗喜怒哀乐的二胡独奏曲。     

我救了巴顿,它就不肯留下来服役,跟定了我这个勇于向它认错、信任它的聪慧并为它拉二胡,给它欢乐的小文人。
      我离开营地,它就跟我跑,连原来的"主人″都挡不住。于是,我也被挽留下来,学会训练它。闲时,我就拉曲子给它听,它就近于疯狂地跳舞,每次都跳出了好多狗汗。我就给它换了个名儿,就叫舞狼。
      我这么喊它,不管多远,它都飞奔而来,它的耳朵特灵敏。
      舞狼成了我的伙伴,又如亲人。试想,那进山探林的生涯肯定是惊险千分,也惬意万分。这在我以后的文章中少不了记叙和抒写。
      我止不住要呐喊的是,狼犬的忠诚与舍命,有时候远胜于你的朋友和亲人。人性与狗性的共性乃至诤友之情是辨证的,本能的,更是可歌可泣的。

            2020.7.27于当涂 




【作者简介】

吴仰生,笔名仰生,一九四七年生。作家,中、大学教师。笔耕不辍,已有近200万字的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发表与出版。曾获“小天使”全国儿童文学奖、“阿英”文学奖等十多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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