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歌曲《刘三姐对歌》 朱和平｜嬉笑怒骂 步步紧逼 ——电影《刘三姐》“对歌”片段赏析 “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邻。我今没有好茶饭那，只有山歌敬亲人、敬亲人……莫讲穷，山歌能把海填平。上天能赶乌云走啊，下地能催五谷生、五谷生……取笑多，画眉取笑小阳雀。我是嫩鸟才学唱，绒毛鸭子初下河、初下河。”“——哎，什么水面打跟斗呢，什么水面起高楼呢，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鸭子水面打跟斗呢，大船水面起高楼，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这些脍炙人口的唱段曾经风靡全国、家喻户晓，四、五十岁以上的人一般都能唱上几句。没错，这就是电影《刘三姐》中的唱段，伴随着这部影片的流行，我们也记住了那个秀美、聪慧、伶牙利齿又有点儿桀骜不驯的壮族民歌手刘三姐及她的扮演者黄婉秋。  《刘三姐》拍摄于1961年，是我国第一部彩色风光音乐故事片，编剧乔羽，导演苏里（安徽当涂籍），作曲雷振邦。观看这部影片，人们不仅领略了风光旖旎、秀甲天下的桂林山水，而且记住了曲调优美、内容丰富、特色鲜明的广西少数民族的民歌。著名电影音乐作曲家雷振邦先生不辞劳苦、跋山涉水、走进民族村寨、访问民间歌手、搜集民歌素材，创作了不朽的经典《刘三姐》。 影片《刘三姐》中的山歌清新质朴、宛如漓江之水汩汩流出，它们歌唱劳动、歌唱爱情、歌唱大自然的美丽灵动和慷慨馈赠。《刘三姐》以刘三姐和财主莫怀仁之间的斗争为主线，反映了劳动人民与地主阶级之间的对抗，只是这种对抗却没有了血与火的残酷，而是巧妙地以唱山歌的形式进行，充满了机智、诙谐、娱乐的元素以及广西民族歌舞艺术本身所特有的优美。这使得影片《刘三姐》从诞生之初就有别于当时多数文艺作品（如《白毛女》）苦大仇深的特点，带有轻松、优美、幽默诙谐的喜剧色彩。正是这一特点，使得《刘三姐》令人耳目一新，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欢。  刘三姐因唱山歌得罪老家的财主，受迫害流落他乡，被好心的渔民李老汉收留，开始新的生活。老谋深算的财主莫怀仁害怕刘三姐以唱山歌煽动百姓造反，想收买刘三姐，遭到三姐的严词拒绝，于是决定采取对歌的形式击败她，迫使她低头。莫老爷派人连夜去请陶、李、罗三位秀才，双方剑拔弩张，精彩一触即发。写文章讲究起承转合，影片中“刘三姐VS三秀才”这一段也是按“开始、发展、高潮、结局”这样的线索进行，层次分明，步步紧逼。下面主要从文学和电影艺术的角度对这一片段进行赏析—— 01 拉开序幕 莫家的船载着三位秀才紧赶慢赶，终于在规定时间来到对歌现场，刘老汉决定给秀才们来个下马威，指挥一帮人将船划过去截住对方。刘三姐首先出场一探虚实：“隔山唱歌山答应，隔水唱歌水回声，今日歌场初会面，三位先生贵姓名？” 刘三姐先礼后兵，三秀才依次通名报姓：“百花争春我为先，兄红我白两相连，旁人唱戏我挨打，名士风流天下传。” 到底读过书，三人以诗歌的形式含蓄地自报家门。再看看这三个秀才的嘴脸也真是奇葩：陶秀才獐头鼠目，李秀才轻薄浮浪，最可爱的要数那位罗兄，迷迷糊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近视还结巴。不知莫老爷从哪淘来这么几个活宝，还敢自称当今名士，我也是醉了！刘三姐毫不客气来了个当头棒喝：“姓陶不见桃结果，姓李不见李花开，姓罗不见锣鼓响，蠢才也敢对歌来。” 李秀才也不示弱：“赤膊鸡仔你莫恶？你歌哪有我歌多？不信你往船上看，船头船尾都是歌。”果然船上装满了歌书。刘三姐轻蔑一笑：“不懂山歌你莫来，看你也是一蠢才。山歌都是心中出，哪有船装水载来？”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山歌嘛就是随心而想，脱口而出，随机应变，哪有什么固定的套路。第一回合结束，刘三姐心中有了底。 02 正面交锋  莫怀仁威胁刘三姐：“你若输了，可不要后悔啊？” 刘三姐立即反唇相讥：“没后悔，你会腾云我会飞，黄蜂歇在乌龟背，你敢伸头我敢锥。” 李秀才自恃才高，当然没把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小小黄雀才出窝，谅你山歌有几多。那天我从桥上过，开口一唱歌成河。”刘三姐岂是等闲之辈，对手的藐视激发了她的斗志：“你歌哪有我歌多，我有十万八千箩，只因那年涨大水，山歌那个塞断九条河。”嚯，好大的口气！陶秀才果然被激怒了：“不知羞！井底青蛙想出头，见过几多天和地，见过几多大水流。”莫怀仁连声叫好。刘三姐针锋相对：“你住口！我是江心大石头，见过几多风卷浪，撞破几多大船头。”气势如虹，打得陶、李二人慌了手脚，赶紧推出罗秀才，只见罗兄跌跌撞撞走上前来，眯着眼睛在歌书上找呢，终于找到一条，好不开心地唱道：“一个油筒斤十七，连油带筒二斤一，若是你能猜得中，我把香油送给你”这么弱智的题目三姐简直不屑一顾，罗兄正自鸣得意，引来岸上一阵讪笑，刘三姐不假思索随口应道：“你娘养你这样乖，拿个空筒给我猜，送你回家去装酒，几时那个想喝几时筛。” 罗秀才又翻书：“三百条狗送给你，一少三多四下分，不要双数要、要单数，看你怎样分得均？” 不能总是三姐唱啊，导演在这里安排聪明秀美而涉世未深的舟妹出场，也是“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意思，舟妹张口即来：“九十九条集上卖，九十九条腊起来，九十九条赶羊走，剩下三条……”，突然意识到剩下的三条狗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紧张起来，罗、李等人趁机起哄。刘三姐附耳授技，舟妹心领神会，指着三位秀才唱道：“财主请来当奴才”。秀才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段导演采用“摇镜头”的方法，镜头扫向不同的人群，船上的人表情尴尬，岸上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李老汉也忍不住笑了——骂得太解气了！第二回合结束，胜负初见端倪。 03 推向高潮 李秀才见舟妹俊俏，故意用轻薄言语调戏，被刘三姐以牙还牙一通臭骂，臊得满面通红，往人缝里钻。陶秀才赶紧助阵，企图压住三姐的火力：“你发狂，开口敢骂读书郎，惹得圣人生了气，从此天下无文章。” 刘三姐笑着唱道：“笑死人呢，劝你莫进圣人们，若还碰见孔夫子，留心板子打手心。” 一边还俏皮地做了个打手心的动作，此时刘三姐已完全控制了场上的局面，将秀才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任凭三秀才轮番上阵，三姐只是对答如流。李秀才扬长避短、居高临下：“真粗鲁，皆因不读圣贤书，不读四书不知礼，劝你先学人之初。”语气间明显透着优越感。刘三姐避实就虚、迂回侧击：“莫要再提圣贤书，怕你越读越糊涂，五谷杂粮都不分，饿死你个人之初。”一脸的不屑，专找对方软肋，话糙理不糙，别拿咱庄稼人不当回事！“人之初”借用得妙，骂你个龟儿子。陶秀才觉得有辱斯文，努力要找回点儿面子：“你莫嚣，你是朽木不可雕，常言万般皆下品，自古唯有读书高！”“高”字故意拉长了音调、加重了语气。可刘三姐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笑死人，白面书生假斯文。问你几月是谷雨，问你几月是春分？”这段镜头，刘三姐步步紧逼，昂首挺胸，活脱脱一只好斗的小公鸡，秀才们渐渐招架不住。围观者的合唱适时响起：“富人只会吃白米，手脚几曾沾过泥？问你几时撒谷种，问你几时秧出齐？四季节令你不懂，春种秋收你不知。一块大田交给你，怎样耙来怎样犁？”三姐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站着成千上万的劳苦大众。歌声如此铿锵有力，真个是“山歌如火出胸膛”，密集的火力压得秀才们抬不起头来。莫老爷连骂：“蠢材！蠢材！”陶、李二人不得已推出罗兄，可这一回罗兄犯了常识性的错误，你听他：“听、听、听，听我言，家有千顷好良田，耕田耙地我知道，牛走后来我走先。”石破天惊，有人喷饭，有人捧腹，有人摇头，莫老爷大骂：“混蛋！”你瞧瞧，这不比看“猴子骑羊”更热闹吗？笑声中第三回合结束。 04 大获全胜  一个男青年、刘三姐的铁杆粉丝也来凑趣，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唱道：“什么生来头戴冠，大红锦袍身上穿？什么生来肚皮大，手脚不分背朝天？”那滑稽的表情、夸张的手势更渲染了影片的喜剧色彩。但三个呆头呆脑的秀才愣是没看出究竟，以为问到自己的老本行，次第答道：“中了状元头戴冠，大红锦袍身上穿，莫公享福肚皮大，见了皇上背朝天。” 莫老爷正在狐疑，身后的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给出了谜底：“头戴冠是大公鸡，肚皮大是老母猪。”莫老爷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差一点气破肚皮。正在尴尬之际，刘三姐乘胜追击，发起新一轮攻势：“你发癫，人家问地你答天，天上为何有风雨，地上为何有山川？” 秀才只会咬文嚼字、照本宣科，哪听过这样新奇的唱词，陶秀才气急败坏地吼道：“刘三姐，谁跟你讲天讲地，我们要讲眼前。”这一下真是惹火烧身，刘三姐接过话茬，唱道：“讲眼前，眼前眉毛几多根，问你脸皮有几厚，问你鼻梁有几斤？”秀才们又是一阵翻书，可任你将书翻烂哪里去找答案？“唱歌莫给歌声断，吃酒莫给酒壶干”，再答不上来只得举手投降。莫怀仁恨秀才关键时刻掉链子，劈手夺过歌书扔下河去。刘三姐紧追不舍，痛打落水狗，她带领姐妹们冲到河边：“这里是条清水河，你的歌书臭气多，莫把歌书丢下去，免得弄脏这条河。”清亮悦耳的和声象山间的泉水一样涓涓流淌，余韵悠长，给观众带来无尽的听觉享受。但在莫怀仁听来十分刺耳，他恼羞成怒，命令陶秀才一定要将刘三姐的威风打下去。陶秀才重振旗鼓，不再是对歌，完全是恫吓：“劝你休要惹祸灾，莫家有势又有财，官家见他让三分，阎王见他要下拜。若你顺了莫公意，莫公自有好安排。在家让你日不晒，出门三步有人抬。”威胁加利诱，看来秀才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刘三姐又是“一记重拳” 直捣心窝：“莫夸财主家豪富，财主心肠比蛇毒，塘边洗手鱼也死，路过青山树也枯。”小小黄毛丫头，红口白牙，骂得忒狠了！这几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莫怀仁气得踉踉跄跄站起来，一脚踏空跌到河里。众人合唱：“好笑多，好笑老牛跌下河，若还老牛泡死了，拿起尖刀慢慢剥。”至此，莫怀仁片甲不留，刘三姐大获全胜！  硝烟散去，回到现实。欣赏了这场唇枪舌剑、跌宕起伏的对歌，让我们记住苏里、雷振邦、乔羽这些大师的名字，并向经典致敬！值得一提的是，《刘三姐》的主唱不是黄婉秋，而是傅锦华。傅锦华，广西彩调剧团演员，国家一级演员，曾四进中南海为中央领导演出，其唱腔婉转甜美，如黄莺在林、画眉出窝，倾倒了无数歌迷。黄婉秋演得好，傅锦华唱得好，才成就了传世经典《刘三姐》，让我们记住这位幕后英雄。 【作者简介】 【图文编辑】老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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