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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很长一段时间，决定改成“石林老表”。 石林老表，是我二舅的儿子，比我大四岁。 小时的记忆不多，和他走过象棋，到他家摘过桃子李子，一起钓鱼，一起写对联，但都是过眼云烟，匆匆来，匆匆去，印象不多，稍微深刻的就是：他对我好，总让着我，还有，他家住的地名叫“水塘山”。 他写字很好，硬笔和软笔都出色，在水塘山算是杰出人物。直到现在，他虽然远“嫁”到另一个乡镇，但就写字，在当地仍能大放异彩。 石林老表的人生分水岭，应当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初中毕业，就滚入汹涌澎湃的打工潮流，他没有到广东，而是投奔了一个在青岛的亲戚。 在青岛的故事，我不清楚。前几年聊天的时候，他偶尔泄露一点，大概是在那里卖油条，据说生意好到要排队，最后没办法，还弄了一个女助手！ 我质疑地问他，生意那么好，回来干什么？他就笑而不答。 但我也笑而不语——因为那个女助手是我后来的表嫂，肯定是她出问题了！ 表嫂家住乌沙镇，是我们的邻镇，与水塘山相距二十公里左右。 表嫂是家里的幺妹，上面都是姐姐，都结了婚。 老表和她从青岛回来后，两人就默契地生了孩子。根据风俗，老表顺理成章成了上门女婿，与表嫂共同伺候着双方老人。 我因为在外地读书，后来又因为在外地工作，他们所有的“故事”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唯一的“目睹”是2013年。 那年，我被一伙房屋中介缠上，硬要说服我买房，我执意不买，因为我有房。但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我竟鬼使神差地签了购房合同，并预付了两万定金。 第二天，才发现这房宽敞明亮，价格不菲。“钱”从何而来，顿时困扰缠身！ 我找哥哥商量，哥哥暗示石林老表有招。 就这样，十多年后，我又和儿时经常玩耍的石林老表见面了！现在想起来，我真势利，有困难的时候才想起表哥，没困难的时候将表哥抛在九霄云外！ 石林老表没变，一脸的纯朴，说话还像儿时一样，慢吞吞的。 他把我带到他家，老瓦房，格局和我儿时见到的二舅家的房子一样：有火坑，有小木凳，有烟筒，有木楼梯，有楼板，楼板上堆包谷------，但很干净，布置温馨，总之，有一股浓浓的“家”的味道。 那一晚，我们谈得很长，基本是通宵，小时候的故事像耕地一样，翻了一个遍。有挑水的，有被孙家狗咬的，有写对联的，有偷萝卜的，有钓鱼的，有放牛的……，故事讲得眉飞色舞，表情讲得神彩飞扬。 最后，谈到“借钱”，石林老表直言不讳：“钱，我没有，但我可以帮你借。我三舅有钱。” 这个“三舅”我没见过，只是听母亲聊过，他是我二舅的第三个舅子。 据说，三舅的命很苦，育有两女一子，孩子很小的时候，老婆跟着别人跑了！从此，三舅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将孩子带大，大女儿却远嫁到浙江，作为家中老二的儿子执意要到广东打工，却在工厂触电身亡，虽然工厂赔了三十万，可三舅气得要疯了！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小女儿！ 第二天，石林老表骑着摩托车带我到三舅家，第一次见石林老表的三舅，老人家诧异地说：时间真快，你们都长成大人了！ 我把我买的酒和蛋糕奉上，尊敬地跟着石林老表喊三舅。 寒暄完毕，石林老表跟三舅谈起我们的来意。三舅的脸瞬间沉下来，有些痛苦，有些悲伤！ 他说，“我有钱，我有三十万，可是是夺命钱！我的儿子就这样没了——”说着说着，就想掉眼泪！ 看着三舅这个样子，我心里难过，我想放弃借钱的念头。 忽然，三舅镇定下来，“石林，借多少？”眼睛盯着石林老表。 石林老表迟疑了一下，转身盯着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借多少，因为我和石林老表都没商量过。 三舅突然说“五万够不够？”我吃惊地说“三舅，不要那么多，三万就可以了！” 接着，三舅就回到屋里，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翻床的声音，有翻柜子的声音……，还有其它我听不出来的声音。 十分钟后，三舅出来了，将手里的三万块钱递给了石林老表。 “小石林，我最相信你！你直！为人好！别人我不借！你的大舅、二舅来借，我都没借！”三舅在一旁嘟囔着。 因为忙，我和石林老表拿着钱就走了，我骑在摩托车后面。风刮得呼呼作响，沿路的风景换了一茬又一茬。我看见了石林老表的头发随风飘扬，偶尔还飘出几根白发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比作润土！ 我们一路都没说话！ 第二次与石林老表见面，是去还三舅的钱。我买了一点东西去石林老表家，他马上显得十分不高兴！ “昌府老表，你太见外了！”责备了我好一阵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小时候的石林老表，和已到中年的石林老表没变化，丝毫不受社会污浊风气的沾染，还是那么质朴，还是那么真诚！ 第三次相见，是我们弟兄三人打算在老家盖房子，我和哥哥、弟弟都不在老家工作，我们决定推荐一位值得信赖的人给我们代言、代事。最后，几轮磋商，决定推选石林老表。 后来，我们找到了石林老表，石林老表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并说还可以用他的货车帮我们拉沙，钱嘛，叫我们给点油费就行！ 我家房子半年不到就盖好了，吃搬家酒那天，他迟迟未到，硬说寨子里有人办酒，要帮忙—— 其实，我和哥哥、弟弟都想敬他一杯酒！一杯亲情酒！一杯兄弟酒！一杯感谢酒！ 但一直热心、一直乐意帮忙的石林老表没有给我们兄弟三人机会！质朴、诚恳、热忱始终离不开他，仿佛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他一样，穿梭在寨邻、穿梭在亲情之间！ 今天，写这篇文章，一定让石林老表失意，因为他觉得，他自己的人生最像润土，希望我把他写成润土！但在我看来，润土是不能概括他的，因为润土除了质朴、诚恳外，还有丝丝麻木，而我们的石林老表，是热忱的，对生活充满追求的，对生活充满信心的！ 石林老表，你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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