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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圈掉三个副词”与林彪的败亡

 梦想童年594 2022-08-20 发布于江西

文/李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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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期间的毛泽东和林彪


称毛泽东 “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是林彪的杰作,与 “四个伟大” “最高指示”一样,深深地打着林彪的印记。对林彪的吹捧保持着清醒的毛泽东,从1968年起,以 “三个副词”(其中为主的是 “天才地”)为切入点,开始纠正报刊上那些不适当的宣传,使一贯以 “高举”为荣的林彪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1970年8月在庐山会议上,林彪起而捍卫自己的观点,以称 “天才”为炮弹,不点名地向张春桥发起攻击,引发了一场尖锐的党内斗争林彪也从此走向败亡。

“三个副词”源于1966年5月18日林彪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在讲到全党“要以毛主席为中心来团结,以毛泽东思想为中心来团结”时,林彪说:“毛主席是我们党的缔造者,是我国革命的缔造者,是我们党和国家的伟大领袖,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主席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毛泽东思想是在帝国主义走向全面崩溃,社会主义走向全世界胜利时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全党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由于这段话被认为是对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全面的、正确的、科学的评价”,后来被完整地写入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

1966年12月以林彪名义发表的《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也引用了这段话。各种报刊宣传更是连篇累牍,成为“文革”前期歌颂毛泽东的诸多新语汇中最经典、引用频率最高的言语之一。

林彪称颂毛泽东是天才,并不是随意的,是他经过长期研究形成的理论认识。早在1943年,林彪在读《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一书时,就写下这么一段笔记:“无人脑,无自然界,则无思维。故人脑之好坏,将影响其思维力,故天才说是唯物的。”

他在为“五一八”讲话做准备时,就让秘书李春生从马列著作中搜集了有关天才的论述。如他在会上讲的“恩格斯说,18世纪的天才是黑格尔、圣西门,19世纪的天才是马克思。马克思比我们一切人都站得高些,看得远些,观察得多些和快些。列宁说'要有十几个天才的领袖,才能领导俄国取得革命的胜利’”等等,就是由李春生搜集并由笔者抄写在卡片上的话。

虽然林彪也说,“毛主席所经历的事情比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都多得多”,“毛主席革命经验之丰富,没有哪一个人能超过”,但也不难看出,林彪的天才观是与遗传、五官、人脑相关联的,是偏重于先天条件优越的。因而毛泽东说:“我不是天才。我读了六年孔夫子的书,又读了七年资本主义的书,到1918年才读马克思主义,怎么是天才?”

毛泽东的不满在1966年7月8日写给江青的信里就已经有所表露:“今年四月杭州会议,我表示了对于朋友们那样提法的不同意见。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到北京五月会议上还是那样讲,报刊上更加讲得很凶,简直吹得神乎其神。”“事物总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

1966年7月5日,毛泽东曾批示不要用“顶峰”“最高最活”“最高指示”一类的提法等,到1968年就直接向“三个副词”开刀了。

1968年10月,准备提交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通过的党章(草案),根据事先在全党征询的意见,对毛泽东和林彪各写了一段文字。

其中关于毛泽东的一段文字是:“半个世纪以来,毛泽东同志在领导中国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斗争中,在领导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斗争中,在当代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反对帝国主义、反对现代修正主义、反对各国反动派的伟大斗争中,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其中关于林彪的一段文字是:“林彪同志一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最忠诚、最坚定地执行和捍卫毛泽东同志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林彪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

在新党章上写林彪是毛泽东的接班人,最早是根据1967年11月21日中共中央《关于征询对召开九大的意见的通报》进行的。这份通报稿中写道:“许多同志建议,九大要大力宣传林副主席是毛主席的亲密战友和好学生,是毛主席的接班人,并写入九大的报告和决议中,进一步提高林副主席的崇高威望。”

林彪从外地打电话要求把通报稿中这段话全文删去,或改写得轻淡一些。毛泽东在林办呈送的电话记录上批示:“删去不好,也不必改写。”毛泽东审阅《关于征询对召开九大的意见的通报》稿时还亲笔圈掉了“和好学生”几个字,从此报刊宣传只称林彪是毛泽东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不再提“好学生”。

于是,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通过的新党章(草案)明确写进了林彪是毛泽东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林彪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上讲话说:“我有一点保留的意见,就是这次党章上把我的名字写上,我很不安,很不安。我认为党章是大事,把我写上是不称的,不相称的。这个问题曾向中央提过,但是没有得到解决,但是我还保留,组织上服从,但是我还保留这个意见。”

由于有毛泽东的批示,林彪的意见没有被采纳。1968年10月17日,在讨论新党章(草案)的会议上,康生说:“八届十一中全会确定林彪同志为毛主席的接班人,这是百年大计,是关系到我党、我国今后命运,关系到我国革命和世界革命的大事。林彪同志很谦虚,他要求把党章草案中提到他那一段删去,我们的意见,这一段必须保留。林彪同志是毛主席的接班人,这是会上公认的,是当之无愧的。”江青也说,林彪“很有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风度”,“他那样谦虚,就在党章上写他”。张春桥等党章修改小组的人也都同意。

全会期间,周恩来把新党章(草案)送毛泽东、林彪审阅。当文件送达林办时,我看到,毛泽东已在“主席”二字上画了圈,并在旁边批了六个字:“圈掉三个副词。”笔者翻看党章(草案),总纲中“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这三个副词被毛泽东用铅笔圈掉了,像他以往修改文件一样,笔迹平缓、明确、坚定。

笔者把毛泽东的批件送给秘书张云生,由他向林彪报告。等张云生再把文件交到笔者手里时,“林副主席”几个字上也画了圈,但看得出是张云生替林彪画的。新党章(草案)上写的关于林彪的那段文字也全部用红油笔圈掉了,也是由张云生代为圈掉的。这说明,林彪听了秘书的报告后,虽然表示了修改意见,但仍像往常一样,没亲眼看文件,没动手批文件。

张云生让笔者“做个抄件保存”。笔者认为这是叶群的意见,因为林彪从来不做这样的交代。

据笔者体会,叶群吩咐做传阅件的抄件大体有三种情况:一是林彪“出汗了”“着凉了”,不能听文件,而传阅件又不能滞留,做个抄件留待给林彪讲。这种情况,退走的文件都是叶群做主处理的。二是文件重要,抄存备查,如毛泽东的一些重要批语等。三是留“文字根据”。如江青20世纪30年代的“公开信”。这次做“圈掉三个副词”的抄件,说明毛泽东的意见引起了叶群的重视。按叶群一贯敬畏主席的心态,她与林彪“说事”时可能还会谈及这件事。林彪有什么说法不得而知,若按叶群曾经在秘书面前讲过的,“这是主席谦虚”。

笔者找出一份新党章(草案)印刷稿,把毛泽东的批语、毛泽东和林彪删去的文字以及他们画的圈,都照原件的样子标在上面,此后一直保存在档案里,但林彪、叶群并没有查阅过。

1969年4月1日,中共九大召开。开会期间,周恩来主持会议又对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通过的党章(草案)做了一些改动。林彪在审阅时再次把党章(草案)中写他的那一段话全部圈掉了。

中共九大通过的党章,总纲中关于毛泽东的那一段文字没写“三个副词”。张春桥、姚文元起草的九大政治报告讲到毛泽东对马列主义的发展时,也没有使用“三个副词”,而写林彪是接班人的那一段文字依然保留着。因为江青说了:“林副主席的名字还是要写上。写上了,可以使别人没有觊觎之心。”

1970年8月13日,在宪法修改小组会议上,张春桥反对在宪法上写“三个副词”和“毛泽东思想是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他这个意见本来没有错,党章上就没有写嘛,可他说的话惹恼了在座的吴法宪。张春桥说:“到处堆砌毛泽东思想并不是马列主义。有人口口声声说天才地、全面地、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列主义,连赫鲁晓夫都是天才地、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列主义呢!这简直是一种讽刺。”

“三个副词”和“指针”是林彪“高举“紧跟”的象征和资本,不提“三个副词和“指针”意味着什么,人人都清楚,就像毛泽东讲“四个伟大,讨嫌”,人们一听就知道是在批评林彪讨嫌一样。所以,吴法宪当时就认为张春桥是冲着林彪来的,于是驳斥张春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谁说的?请你解释清楚。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是谁提出来的?你这句话过分了吧!你这是在讽刺林副主席吧!你张春桥这里不写毛泽东思想,那里不写毛泽东思想,倒是你捍卫马列主义了,可是你的哪一篇里不写毛泽东思想?你算不算堆砌?你说赫鲁晓夫何时天才地发展了马列主义?你口口声声赫鲁晓夫,你指的是谁?”张春桥见吴法宪这么反驳他,“一下就急了”,慌忙抬出毛泽东“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毛主席说的,赫鲁晓夫发展了马列主义。”

林彪对自己的理论见解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更不能够容忍张春桥拿赫鲁晓夫来影射自己。最后,“指针”写进了宪法(草案)“三个副词”没有写,林彪对张春桥耿耿于怀。

8月23日,林彪在庐山会议上发表讲话。针对张春桥在“三个副词”和“指针”问题上的态度,他以针锋相对的口吻说:“这次宪法修改草案突出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在全国的领导地位,肯定毛主席的伟大领袖、无产阶级专政元首、最高统帅的这种地位,肯定毛泽东思想作为全国人民的指导思想,是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这一点非常重要,非常重要。”“我们说毛主席是天才,我还是坚持这个观点。”“你看哪个时期没有创造?……怎么能够说没有发展?”“形而上学的观点,认为事物是凝固的、僵死的,而不是活生生的、可变化的,随着条件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的。这种观念不符合马列主义的起码原则,是反马列主义的。这点值得我们同志们深思。尤其是在中央的同志需要慎重。因为我们这个国家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共产党当权的国家,上层一些同志的一股风吹下去,就可能把下面的事情改变面貌。”

林彪不点名地向张春桥发动反击,又经过陈伯达、汪东兴和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等人在各小组宣讲鼓动,本来就不得人心的张春桥立刻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于是,毛泽东亲自出面阻拦,并写下《我的一点意见》,才扭转会议局面。

1970年庐山会议后,毛泽东在叶群的检讨上批示:“多年来不赞成读马列的同志们为何这时又向马列求救,题目又是所谓论天才,不是在九大论过了吗?为何健忘若此?”这里所指的就是林彪等人不理会毛泽东“圈掉三个副词”的批示。1971年,毛泽东南巡时又说:“那几个副词,是我圈过几次的嘛。九大党章已经定了,为什么不翻开看看?”

的确,毛泽东圈掉“三个副词”不止一次,是几次,且表达的不满一次比一次强烈。1968年9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各国革命人民胜利的航向》,毛泽东在审阅这一社论稿时就把里面的“三个副词”圈掉了,并且把所有“毛泽东思想”的文字也删去了,大多都是林彪吹捧毛泽东的话。毛泽东写了这样一个批语:“把离开主题的一些空话删掉,不要向外国人自吹自擂。”

如果说,在这之前毛泽东是同意“三个副词”的,那么从这时起,毛泽东的态度改变了。他以“三个副词”为切入点,开始对个人崇拜着手降温了。所以说,他圈掉新党章(草案)里的“三个副词”,并特意写下“圈掉三个副词”这六个字的批语,是着意为之的。

1970年4月,“两报一刊”编辑部文章《列宁主义,还是社会帝国主义?——纪念伟大列宁诞生一百周年》,仍然把“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毛泽东同志是当代的列宁”等等写了进去。这一次,毛泽东愤怒了。他不仅把这些话统统删去,还在批语中写道:“关于我的话,删掉了几段,都是些无用的,引起别人反感的东西。我曾讲过一百次,可是没有人听,不知是何道理?请中央各同志研究一下。”

林彪对毛泽东在“天才”问题上的态度变化和在个人迷信问题上的降温做法不予重视,对毛泽东表露的对自己的不满情绪缺乏清醒判断,在庐山上又拿“天才”当武器攻击张春桥,挨批后又拒不承认有错,等于公开与毛泽东叫板,结果可想而知。

林彪把败阵庐山的原因归咎于在会上发表了讲话,说:“这个话不该讲。”其实根本原因在于,他在重大政策(包括设国家主席问题) 和理论问题上与毛泽东产生了分歧。他鼓吹个人迷信一时博得毛泽东的肯定,但他顽固坚持自己的“天才史观”把自己送进了坟墓。


责编:王喻

编审:郑国伟

制作:王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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