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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地区的 “戏窝子”——王场的戏

 鄂中京山 2022-08-20 发布于湖北

王场的戏


尔也

 
王场是永兴镇的文化之乡、戏剧之乡。这里的人不仅爱看花鼓戏,也爱唱花鼓戏。很早以前就流传着“走进王家场,到处花鼓腔。”王场的大人小孩男女老幼都能哼上几句,他们插秧唱、推草唱、割谷也唱。有人的扶着犁耕田,一出戏唱完了,那块田也耕完了。故有“做活不唱戏,浑身无力气”的民谣。
 
王场的人不仅爱唱戏,戏也唱得很好,在解放初期的永兴区是首屈一指的,文艺汇演总是以第一名获奖。当时人们传唱的谣歌是“王场的戏,邓李的衣……。”邓李的服装是最好的,王场的戏艺术水平最高。对不敢恭维的另外两个乡剧团的评价是不能见诸文字的侮辱性诽谤,起了反面烘托的作用。
 
王场的戏另一个特点是起源早,历时久,至今仍未绝响。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王场地区的余家冲余庭生戏班就开始走红,唱到周边各县。解放后,王场乡剧团独领风骚一路顺风,直到文化大革命。文革一结束,王场的戏迷们又开始唱起来了。九十年代正式成立了王场花鼓剧团,建了简陋的戏院、舞台。直到2006 年,因几个“台柱子”演员有的当了村干部,有的参加乐队,才暂时沉寂下来,是全县及周边地区最后解体的一个剧团。剧团虽然撤销了,但王场花鼓的戏魂仍然在延续。有的被天门剧团请去当主演;有的经营乐队,但仍然以唱花鼓戏为主。并且剧团的服装道具还完好地保存着,王场人企盼着有一天能重整旗鼓再领风骚。
 
王场为什么能成为永兴地区的 “戏窝子”,并且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呢?是有其内在因素的。
 
一是王场人的文化素质较高。王场地区包括王场、南庄、丰泉三个村。清朝中晚期,南庄村的易氏家族四代出了一个进士,三个举人,七个贡生,有十一人在朝廷当官,最大的官做到了翰林院修编、浙江道御史和知府。连天门的蒋状元都是举人出身、曾任过广东广宁知县的易履泰次子易大谟的女婿。易履泰的重孙易崇阶任过兰州府知府。南庄“六易”都是学富五车,著作等身。他们的后人在民国初年也十分显赫。易修叙黄埔军校毕业后,在国民革命军中担任过较重要的职务。他倾向革命,保护了不少新四军的干部,与当时新四军五师的主要负责人关系密切。他的两个女儿易齐萍、 易齐荇都参加了革命。易齐萍后与原湖北省副省长许子威结为夫妻。易振东是京山教育界的元老之一,是王场国民中心小学的第一任校长。易家是科举之家,书香门弟。易家的后人遍布王场地区,与其他家族联姻。由于遗传基因的作用,文化种子在王场地区生根发芽,使文化基础本来较好的王场地区又加厚了文明的土壤。
 
二是天门花鼓戏在王场地区源远流长。据新编的《京山县志》记载,民国初年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京山全县较出名的有十个戏班,永兴地区就占了四个,其中就有王场地区的余庭生戏班。余庭生,丰泉村余家冲人,出生于优孟世家,兄弟皆从艺。他们在长期的演出实践中创造了“三交流”,即自我交流、演员之间交流、演员与观众交流,冲破了艺术保守的藩篱。除自我体会对比交流外,还相互切磋技艺,征求观众意见,不断改进完善,使艺术水平迅速提高。余庭生唱老生,扮相端正,嗓音洪亮,唱腔纯正高亢,浑身是“戏”,深受观众欢迎。这个戏班的主要剧目有《赶子放羊》、《白扇记》、《三官堂》等。活动范围在京山、天门、汉川一带。

三是周边戏剧艺术的影响。天沔花鼓起源于明末清初的天沔小调,天沔一带著名花鼓艺人很多。王场的绅士、商户经常请沈山、蒋稳当、何守官、邬小发、孙想林等到王场搭台唱戏。六月天推草的时候都唱,只要一听见锣鼓响,人们便丢掉推草耙子,纷纷去看戏。这些有名的演员不仅唱戏,还传艺授徒。王场有名的女旦角、至今还健在的吴引香,就是拜孙想林为师。由于经受过专业训练,戏唱得很好,是解放后王场乡剧团的“台柱子”和师傅。

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如春风化雨滋润了王场的艺术土壤,花鼓戏剧之苗在这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解放后,贯彻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王场花鼓戏迎来了艺术的春天,以王场村为主体组建了乡剧团。当时余庭生已经谢世,其弟余福保成了剧团的核心人物。主要演员有吴引香、郑竹青、王福堂、郑忠谋、余火香等。还吸收了一批青年学员如李素平等。这些学员热情很高,不计报酬,每天干完活后自备灯油,走十几里山路到王场集中学习排练。当时没有剧本,学员的文化水平也较低,全靠师傅口传心授,学员自己揣摩。一句一段、一板一眼,唱功做功都要求得很严。“严师出高徒”,学员的水平提高很快,表演艺术愈来愈精。余福保唱旦角,虽然人的个子较大,但由于基本功过硬,扮演青春少女惟妙惟肖。歌喉婉转,舞姿翩翩,摄魂掠魄。吴引香当时还年轻,婀娜的身段、甜美的唱腔,获得了观众的掌声。王场乡剧团不仅在永兴范围内经常汇演获奖,在外县也出尽了风头。1965 年到天门包家垴与天门的乡剧团“打对台”演出,一曲《站花墙》发生轰动效应。优美的歌腔穿云破雾响彻旷野,那奇妙的摘花技艺出神入化,如魔术师的“魔法”,使人眼花缭乱,爆发出一阵阵喝采。终于将天门台下的观众几乎全部吸引过来,最后夺得了奖旗。

余福保去世后,请来了旦角鲁余全,与吴引香一起挑梁领衔,导演传艺,青年演员技艺大有长进,使王场花鼓戏薪火相传,后继有人。有一次在胡喇叭湾唱戏,不仅京山河北岸的雄伟、邓李、五福等村的人赶来看戏,连相邻的天门也有不少人来观看。雄伟的人散戏后摸黑回去,有人跌倒在河里,浑身湿透也无怨言。

正当王场的戏越演越兴旺的时候,文化革命的急风暴雨摧残了这一朵欣欣向荣的艺术之花。改革开放的春风来了,王场人民终于在春风中展开了被封杀了十来年的妙喉,天沔花鼓的优美旋律又开始在王场的山野冲畈飘逸缭绕。一唱众和,山回谷应,处处回荡着歌舞升平的天籁之音。

王场的戏迷们又活跃起来了,自发地组班搭伙,开始在周围唱起来。分田到户后,他们有的是时间,晚上学、白天唱,不收报酬,请唱的只管生活。做寿的请他们唱,结婚的请他们唱,办丧事的也请他们唱。但当时没有服装道具,以清唱为主。看戏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清唱虽然满足了听觉的部分饥渴,但人们多么渴望那浓抹重彩、蟒袍玉带、凤冠霞披的琳琅满目和清亮激越的丝竹管弦锣鼓叮咚。1997 年,王场的几个退休干部出面了,易平宇、俞友祥、李泽沛、李泽洪等人组成筹委会,上永兴赴京山游说集资,终于筹集了将近2 万元的资金,赴武汉购买了服装道具;将原王场中学的一间教室买下来,稍加改造,修了舞台,建成了一个简易戏院,成立了以杨明安为团长的王场花鼓剧团。在永兴大礼堂举行建团首场演出时,受到了永兴镇人民政府的支持鼓励和永兴观众的热烈欢迎。

新成立的王场花鼓剧团,又吸收余凤姣、张琼娥、张三星、何艾英等新鲜血液。老中青相结合, 传帮带传承技艺,如鱼得水,如花披露,王场这只戏剧彩蝶在春风中展开了绚丽斑斓的翅膀。1998 年他们自编自演的花鼓小品《谢师》参加荆门市“农家乐”杯汇演,获得二等奖。除在简易戏院里日夜两场演出外,大多数时间都在京山县内的陈山、尧山、莲山、五四、水峡口、空山洞等地演出,深受当地群众欢迎。王场剧团到外地演出,只收一点生活费,在剧院演出也只收1 元钱的门票,以开支电费和生活,完全不是为了赚钱。如果有人问他们,起早摸黑劳神费力又赚不到钱,这是为什么呢?他们总是笑着回答,王场人“好这口”。确实如此,王场人唱戏不是为了谋利。在商品经济十分发达的今天,似乎难以理解,但这就是王场人的性格。艺术细胞在他们的血管里涌动,只有迸发出来,才能获得心灵上的最美享受。王场是一个经受艺术熏陶近百年的游乐园,长期游弋在艺术海洋中的王场儿女的心态当然是这个圈子以外的人所无法理解的。

“一天不唱戏,饭都不想吃”,“一天不哼花鼓腔,白到人间走一趟”,这就是王场人的信念,这就是王场人的特色。

王场花鼓剧团虽然暂时解体了,但艺术因子还在人们的血液中激荡;戏曲的幽灵还在山山水水中飘逸;主要演员还在江汉平原上播撒着王场的艺术种子;剧团的服装道具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王场人理性的眼光看的很远。

植根于江汉平原的沃土,流传了近400年的花鼓戏,是具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的艺术精华,她的生命是永存的。当紧张的生活旋律将现代人的神经绷到弹性极限的时候,当人们在高频率、快节奏的网络影视艺术的强烈刺激中感到倦怠和厌烦的时候,疲惫的心灵多么希望得以在轻歌曼舞、舒缓娴雅、田园牧歌式的艺术原野上憩息。金莲慢移,广袖轻舒,丝竹流雅韵,锣鼓传清音,如阳春天籁般的花鼓戏正好能适应现代人艺术追求中闹中求静反璞归真的别致心态。

我相信王场花鼓戏一定会迎来又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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