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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横林狮子古河畔做客记

 心然的原香 2022-08-21 发布于湖北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已出版散文集《故乡的女儿》。

                         1、

横林的白场小街,紧贴狮子古河。出人家的后门,下几级台阶,就是河面。

这个名字好威风,让人浮想联翩。河流,起个“狮子”名,说明它咆哮起来,是骇人怕煞的。特意加一个“古”字,意在告诉人们,别小看,这是一条古老的河流。

她真的是一条古老的河道。河,人们总是说母亲河,从来没有人说是父亲河。这也是我用“她”的原因。

狮子古河的源头在古岳口上街的狮子脑,说是站在岳口的汉江大堤,眺望狮子古河,那弯曲的河道与汉江交汇处状如一头怒吼的狮子。

最初的她,是一条运河。北宋端拱年间,朝廷为征收上解营田的皇粮,组织老百姓开通一条漕渠,从天门的狮子口入汉江。

河道挖通后,江汉平原上的米谷,一船一船,从这里入汉江,往襄阳进发,北进中原。

奔流不息的河水流淌过宋,然后是元,再是明。到了清朝,狮子古河开始沉默,朝廷才开始关注她的危害性。

清乾隆年间的《天门县志》里有介绍,说狮子古河为襄流巨支,左汉水,右牛蹄,中分一流,夏秋水患时节,两岸堤垸腹背受敌,民力不能两全。国初堙之,诚善也。

也就是这样,狮子古河的口被堵住了,只让她起排水之用。猛狮,仿佛成了一头卧狮。然而,卧狮也还是狮子啊。堵塞,并不能解决问题。水流不畅通,一定是祸患。如同人的身体,不通则痛。

被堵住的狮子古河,更暴躁了。康熙四年,二十一年,二十四年,道光二十二年,二十六年,光绪四年,七年,十三年。每隔几年,狮子古河就咆哮一次。那猛烈的巨浪,突破河口围堤,冲垮了岳口古镇,淹没了七十二垸农田,殃及天门,京山,云梦,应城,孝感,汉阳六县。

起排水之用的同时,她有倒漾之弊。清末,在出口处建方家闸,也就是今天的麻洋闸。1954年,又对它进行清淤疏浚,长26公里,让它更利于排水。

                           2、

我们知道,天门有陆羽。但天门有皮日休,大家却不一定知道。也或,了解得很少。

他中过进士,是晚唐诗人,文学家,编纂过自己的著作《文薮》。有句:“松扉欲启如鸣鹤,石鼎初煎若聚蚊。”有句:“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仕得露华新。

老先生心思细腻,奇思妙想,意境独特。写家乡竟陵的诗,很多很多。

唐朝时,在行政管辖上,竟陵归复州管,复州归襄阳管。老人家确实在襄阳鹿门山居住多年,对外说自己是襄阳之竟陵人。结果,就有了争议,很多人说他是襄阳人。

其实,就好比我,从天门来到武汉,武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天门人。等我去了广州,广州人问我是哪里人,我就说是湖北人。

想来,皮老先生也是这样,去了遥远的大城市,人家问他,他就说襄阳人。也或者襄阳竟陵人。

我看过曾凡义老先生写的一篇文章,他明明白白地说,皮日休就是天门人,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由天门学者郭义淦先生考证。

那么,他是天门哪里人呢?曾凡义老先生的文章里说,吴履谦编辑的清道光版《竟陵文选》收录了皮日休的《茶中杂咏序》,文后有按语云:去横林二三里,有皮河,居人多姓皮,传为袭美故里。袭美,是皮日休先生的字。

曾凡义老先生在白场小学教过书,比较熟悉这地方,且这地方有皮姓人家。因此他推断,皮河就是今日的狮子古河。那今日横林,就是皮日休的故乡。

读到这里时,我也有点儿联想。狮子古河,名字里特别加一个“古”字,深藏着渊源。当年,给河道起名时,官家说,就叫狮子河。老人们出来说话了,加个“古”,必须加。“古”字,意味深长,表明这是一条古河,表明这条狮子古河就是在皮日休老先生说的“皮河”的基础上,改造而成。

百思不得其解。皮日休是这里的人,这里的人却遗忘了他。

据传,老先生参加过黄巢起义,故新旧《唐书》不为他立传。或许是这一经历,老先生的晚景很凄惨。以至于他的死因,流传着种种说法。

                        3、

如果不是认识了诗钰,我是没有机会来看狮子古河的。

诗钰在湖北大学读博士,我们通过文字结缘。其后,由诗钰介绍,我认识了她的哥哥陈潇博士和嫂子陈碧娟博士。

一家,三个博士,让人惊叹。不知道是怎样的好土好水,孕育出如此优秀的儿女。这个炎热的酷暑天,我来到了狮子古河畔,来到诗钰家。

到的时候,已是夜色降临。诗钰说,要不要去走走乡间小路。没有路灯,怕踩到被来往车辆轧伤的蛇,诗钰打开手机的电筒照亮,颇有些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里的意境。

看见了久违的萤火,听见了久违的虫鸣。村庄里,一家一家的灯火温情脉脉。夜色里,一团一团的谷物清香荡荡。天格外低,星星在我们的头上眨眼睛。正逢十七日,却没有月亮,好生好人奇怪。

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下,真的有蛇的尸体,青蛙的尸体。

第二天早上,顶着大大的太阳,我和诗钰,碧娟又重新走了一遍昨晚走过的乡间小路。

白场,很规范。一条笔直的小路穿过,十三座被树木掩盖的村庄缀在两边。村庄和村庄之间,以桥和水为界。路窄,刚好通一辆小车。车行路上,要慢要让。

小路的两边,有很多植物。眼下,牵牛花正开,很高贵的蓝。有人把扁豆和丝瓜种在路边,此时也开着紫花和黄花。

这条路真好。像人的心思,清白坦荡,素朴安然。

一棵小树上攀爬着一种草花,吸引住我们了。我没有见过,诗钰和碧娟也说没有见过。

诗钰用识花君照了一下,说是羽叶茑萝。名副其实。植物的叶子就是羽状,爬藤,袅袅娜娜,开红色花,五角星形。

它属于温带植物,花期从八月到霜降。我对诗钰说,冬天回来的时候,采下它的种子,等春天来临时种在花盆里。诗钰说,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它们就不在了。也是,这里临近农田,人们看见荒草,一般是会拔了去。

可以想象,它的种子到达这里,长成这个样子,需要很大的因缘和合。就像我和诗钰,陈潇,陈碧娟三位博士的认识,也是因缘和合。

如此,怎能不爱这植物,怎能不爱这朋友。

同样地势的田,有的人家种稻谷。属中稻,正由青转黄,再过十天半月,该收割了。有的人家种黄豆,也在由青转黄,正是收割季。有的人家种棉花,也在成熟期,断断续续地正摘棉花。

路边,有人种了一排芝麻。芝麻开花节节高。芝麻花,颜色和形状都好。只因为它的实用性,人们很少关注它的花。还有棉花的花,也不输那些所谓的观赏花。

有了这些谷物,土地才有灵魂。

为了保住中稻的产量,正在往稻田里灌水。儿时,上学放学,口渴,看见灌溉的水,就这样捧了喝。现在,看见水这样流淌,口渴,却不敢喝。也确实,不能喝。

晴天丽日,一阵一阵的风,噗啦噗啦,稻穗涌起层层绿浪。水在流,哗啦哗啦,稻田咕咚咕咚。木心说,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尤其是眼睛的快乐。要看到一切快乐的事物。耳朵是听不到快乐的,眼睛可以。你到乡村,风在吹,水在流,那是快乐。

有了这些声音,土地才有生机。

狮子古河畔的田园风光,村庄格局,格外比其它地方清新,有范成大的田园诗味。什么味,我又说不清楚。还是皮日休先生说得好:“路旁千顷稻,门外一渠莲。”

眼前,正是这样的风景。家乡的风景,梦里的风景,让人喜悦的风景。

没下雨,在白场,我没有见证一道“奇景”。曾先生在文章里写道,白场这儿,是冲积平原,一色的油沙土,特点是雨过即干。刚下过雨,女子们穿缎子鞋就能走路。

也是这种地理环境的原因,此地多种棉花和黄豆,适合沙地,不怕干旱。时不时的,过来一辆农用三轮车,驮着收割的黄豆,采摘的棉花。作物靠天收。今年实在太旱,黄豆需要雨水的时候,没有下雨,果实少了膨胀的那个环节,颗粒小而干瘪。棉花,倒相安无事。

                             4、

白场小街,很小,近乎荒疏,但还是有锅盔卖。原本是两家贴,门对门。只那几个人买,还有人议论,说这家好吃,那家不好吃。

锅盔师傅生气了,两家开个会,达成共识,一家经营一个星期。这样好,节省了劳动成本,收入还是那么多。

白场的陈师傅,天门菜做得真好。也是陈潇的叮嘱,也是师傅的手艺,那泡蒸鳝鱼的味道,回来多天了,还有余韵在唇齿之间回荡,好想念。可以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泡蒸鳝鱼。粉蒸排骨,陈师傅拌的是糯米,正合我意,家乡的糯米,是我的最爱。蒸肉浓香烂软,味极鲜,但不是调味品的鲜,做了几十年的厨师,陈师傅有绝活在身。那碗全家福,在很多地方吃过,独独他做的,真真是好。

藕鲊辣粑端上来的时候,那味道,瞬间让我想起了婆婆。这种古早气息,刻在心里,岁月流不走,时间冲不散。平日里,不回顾,也不能描述,只要一碰到,就能把握住。像小时候那样,用米饭拌鲊辣粑。唯一有点遗憾,鲊辣粑没有发酵,没有那酸酸味儿。

久未下雨,白场街的狮子古河,河水却丰沛着,水汽清凉,鱼儿成群结队。这河水不一般的清亮,让我很是诧异。有说法,这块地方的水塘,不生淤泥。脚踩下去,是沙底。

若干年前,这时节的河流,是孩子们的乐园。不,大人也喜欢。日暮时分,孩子们先来,打一场水战,小脑袋在水面起起伏伏,吵闹声在水面断断续续。稍晚些,大人们也来,带着那不会打鼓泅的孩子来玩。

现在不会了,孩子往河边走走,大人吓得心惊胆战。

诗钰的一位儿时伙伴,颇有男孩气,爱垂钓。她说,这个时节好钓鱼,放一根钓竿,一分钟,鱼会咬两次钩,不是刁子就是鲫鱼。我从没钓过鱼,听如此之说,就觉得喜欢,觉得尽兴,巴不得试一试。也或者,看着她钓。

气温太高,主客都不便。我急着走,没有随诗钰去看襄河。汉江,途径这里的一段,叫襄河。

也难怪皮先生说自己是襄阳之竟陵人。家乡这地方,离襄阳那座城市远,但却把经过这里的汉江,叫“襄河” ,很有些意思。

                                5、

第一次来诗钰家做客,我却没有半点客套。陈潇和碧娟的儿子学礼,今年八岁,之前在微信上联系过几次。自从我进家门后,他就不再和小朋友们玩了,而是和我手拉着手聊天。

诗钰的爸爸是乡村医生,祖传的医学浸润,使得他的体格和面相,恍如年轻人。母亲是家庭主妇,爱笑,跟着医生丈夫几十年,是得力的帮手。夫妻俩各司其责,恩恩爱爱,营造的家庭气氛,朴素而又温暖。

诗钰是伦理学博士,陈潇和碧娟是哲学博士。我并不需要问,你们怎么都考上了博士。我看得出来,是对心中理想生活的向往,是对知识的渴求,是对自身的高要求,激励着他们一路走来。当然,更是父母的支持,家庭的守望,一方水土的濡养。

听诗钰说,狮子古河对面的同心村,今年有个孩子考上了北大,在横林周边以及整个天门,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古河悠悠流淌,文人才子辈出。所谓风水好,所谓文脉旺,具体起来,其实说不清楚。但正是说不清楚,又表明着它的存在,让人暗暗敬畏,仰止。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古往今来,很多说法都变了,但有些话,是永恒的。比如这句。

读书,就是学习,终身学习。有的人智商高,能读书,取得高学历。有的人,慧心高,探究高智慧。当然,最终是坚持。选对自己的擅长,坚持下去。

我们都要这样做。

                     6、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回老家。不管去谁家里,都觉得亲热,觉得是回自己家。

我仔细想过,这是写作给我的感受。

我是在不断地书写故乡的途中,才不断地确认自己对于故乡的感情,才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着故乡。不,它是相互的。我同时也觉得故乡越来越爱我,给我的越来越多。

故乡,已经和我的生命长在一起了。

在外的时候,一阵风,一缕气息,一些响声,都觉得是故乡的消息。一道食物,一个物件,一些好,都觉得里面有故乡。

在外面呆多久,还是喜欢吃锅盔,吃鳝鱼,吃蒸菜,吃鲊辣粑。看过很多风景,还是喜欢村庄,稻田,藕塘,路边的草木。闻过很多香味,还是喜欢乡间的庄稼草木在田野里飘荡的气息。看过很多建筑,还是喜欢家乡的老式砖瓦房。

回程时,我选择一路向东,经过卢市,胡市,从垌塚上高速。那座水陆李大桥,我是第一次走,真壮观。沿途所见,河流,稻田,村庄,草木,皆美皆好。

家乡,真的是越来越好。可我对它的实地感受,还是太少。

常常想,等有一天,我死了,还是埋在家乡的土地上吧。不埋,就洒,洒在田野,我可以听风吹,听水流。看稻谷,看草木。

我还是属于这里,只属于这里。

陈艳萍,笔名心然,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自由写作者,出版了散文集《故乡的女儿》,有个人自媒体公众号《心然的原香》。一味写文章,也需谋生计。朋友们,需要写文章,需要写文案,需要写传记,需要心理咨询,可联系我。有合适的事情,可邀我合作。有很多文字,想要出版,愿意帮忙的朋友,请联系我。谢谢。电话:17762570121。微信号:心然,15818820884。

《故乡的女儿》是一本散文集,非常适合孩子阅读。既在孩子心里根植乡愁,也可作为写作文的素材。

全书分六个篇章:《日暮乡关何处是》、《拂水飘绵送行色》、《田园瓜蔬新米粥》、《回望更觉滋味长》、《一片冰心在玉壶》、《月挂青天是我心》,全九十三篇文字。

我用谈家常式的行文风格,说故乡的风俗、风景、风物、食物、人情、地理。其实也没有分开,每一篇描写物的文字里都有人,每一篇描写人的文字里都有景 ,而情,那更是必须的,旋流在我的每一个文字里。

谁不念儿时?谁不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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