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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我的幸福像花儿一样……飘落

 菊斋 2022-08-22 发布于江苏

“野水平桥路,春沙映竹村”

坐标:成都

“种竹交加翠,栽桃烂漫红。经心石镜月,到面雪山风。”

永泰元年(公元765年)春节,浣花溪旁杜甫草堂里欢声笑语,飘溢着久违的幸福气息。原因很简单:草堂主人高升了,一家人可以返京了。

上年(广德二年,公元764年)六月,杜甫被授予行军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获赐绯鱼袋,是杜甫做到的最大的官。此前,他推辞过的河西尉等官职,是从九品。做过的京兆府兵曹参军、华州司功参军、门下省左拾遗都是八品的底层芝麻官。

虽说工部并不是什么好差事。按照民间说法,“吏勋封考,三婆两嫂;户度金仓,细酒肥羊;礼祠主膳,淡吃干面;兵职驾库,啃姜呷醋;刑都比门,人肉馄饨;工屯虞水,生身饿鬼。”工部负责建造城池土木工程等累活、杂活、苦活,是标准的清水衙门。但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这工部员外郎好歹也相当于现在中央部委里副司长,且需要一级建造师资格证书等专业资格,不是那么随便好当的。工部员外郎,对于只有建草堂经验的杜甫已经很知足了。

这次提拔,绝不是天上掉下了馅饼。宝应元年(762年)对杜甫不感冒的肃宗挂了,杜甫晋升的最大绊脚石头总算搬开了。代宗继位后,起用黄门侍郎王缙、太常卿杜鸿渐一起为相。这个杜鸿渐嘛,是杜甫的表叔。虽然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但是已过不惑之年的杜甫知道,常联络感情总是有益无害的。况且又有高适、贾至这些故交在朝内帮杜甫呐喊助威,当然,最出力的还是严武。上年二次入川任剑南节度使的严武刚刚击败吐蕃七万大军,拔吐蕃当狗城和盐川城,对于被吐蕃频频扰京、畏之若虎的朝廷,这捷报算是打了个强心针。因此严武对杜甫的表举恰逢其时,被批准也顺理成章。

这样一来,杜甫需要入京城补缺。春节前,他辞去了节度使行军参谋。他要答谢严武,要辞别幕府诸友、要委托其幼弟杜占守护草堂、要打点行装,准备出川东下。

成都是杜甫的福地,从乾元二年(759年)冬至永泰元年。他在川中已经六年了,幸运的是连着三任成都府尹兼剑南节度使裴冕、高适、严武,都是他的故交,因此颇得他们的照顾。草堂也颇具规模,他总算有了一个落脚养生的好去处。但是梁园虽好,非久居之乡。杜甫不是陶渊明和王维,他还想积极回归朝廷,发挥余热。而现在,最好的机遇已经来了。

三月的川西坝子,遍野的黄色油菜花盛开,间着树树或粉或白桃李,西边邛崃雪山送来清爽的风。“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没错,杜甫一家就是从这座万里桥登舟的。蜀汉时诸葛亮在此送费祎出使东吴,费祎曾说“万里之行,始于此桥”,听起来何等的豪迈与浪漫,桥因此得名。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总算可以放飞前年(763年)在梓州时的梦想了。

杜甫知道,这次行程有一个幸福的起点,却猜不到这条行程竟然没有终点!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坐标:戎州

从成都出川,须经嘉州(四川乐山)、戎州(四川宜宾)、渝州(重庆)、忠州(重庆忠县)、云安(重庆云阳)。这一路,杜甫的心情颇为安逸和快乐。出成都不久,正月至四月未降滴雨的川西忽然下雨了,真是极好的兆头!雨后“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他心情一定颇为安逸。

毕竟衣锦还乡是人生一大快事。杜甫望着身上五品标识的绯色官服和腰间银鱼袋,踌躇满志,不自觉地有些显摆起来。

“赤管随王命,银章付老翁。”

“扶病垂朱纶,归休步紫苔。”

“欲陈济世策,已老尚书郎。”

“训喻靑衿子,名惭白首郎。” 

“素发乾垂领,银章破在腰。” 

……

相册中类似炫贵的句子多得让人想拉黑他。后世周必大吐槽道:“杜工部诗屡及银章……”,连杜甫的铁杆粉丝陆游也受不了,“底事杜陵老,时时矜省郎?”

杜甫可能自己也觉察到了,忍不住自(炫)嘲(耀)起来“兄将富贵等浮云,弟窃功名好权势。”

可以理解杜甫的炫耀,毕竟绯鱼袋是唐代五品以上官员的制服,身着绿衣在朝堂上不好意思自称是做官的。

杜甫确实值得显摆。

官职上去了,这接待的规格自然就高了。毕竟是体制内的五品官,又是顶头上司的好友,所过州府迎来送往,都是主政一把手亲自接风洗尘,好不喜庆和高调。即使在杜甫困顿于江陵、岳州的晚期,杜甫收到的招待礼节上是不亏的。

杜甫这一路收到的招待,与他当年弃官从华州、秦州、同谷逃难至成都途中的遭遇,真是判若云泥。他的幸福感一定满满的。看看他在戎州东楼接风宴上的诗,“胜绝惊身老,情忘发兴奇。座从歌妓密,乐任主人为。重碧拈春酒,轻红擎荔枝。楼高欲愁思,横笛未休吹。”(《宴戎州杨使君东楼》)顺便还为五粮液做了个软广告。这灯红酒绿的画风,还是那个杜老夫子的吗?

无疑,这是杜甫最高光最幸福的时刻。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坐标:夔州

杜甫这次旅程就像是七彩的虹霓,从开始的红澄澄的幸福开始,渐变为紫的忧郁深沉。

刚到忠州,杜甫收到了一个噩耗:严武去世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严武于杜甫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们两人、还有贾至都被肃宗视为前宰相房琯中小集团里的人,因此在房琯失势后,三人同被贬斥。严武不仅是杜甫的庇护者,更像杜甫的志同道合者,因此生性“急躁暴猛”的严武能包容性格“褊躁傲荡”的杜甫一些奇葩行为。

同年正月老友高适的去世固然让杜甫伤心,但高适长杜甫十余岁,逝去本属意料之中。而严武春秋正盛(四十岁),其突然去世,肯定对杜甫打击极大。更为现实的考量是,严武的突然去世为杜甫的入京接替省郎增加了变数。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杜甫在云安害上一场大病,几不能走,只好在云安县令的水阁里养病。“老”、“病”两字成了此后他诗歌热力图中最显眼的标识。这倒不是在相册里博同情,晚年的杜甫深受肺病、风痹、疟疾,又兼眼暗、耳聋、足疾、消渴(糖尿病)等苦,实情如此。从当年八月直到第二年四月,杜甫因病困于云阳长达八个月,他返京的行程延误了,入尚书省补缺的梦想逐渐化为泡影。

水阁外的世界也不安宁。北边剑外吐蕃、回鹘犯京,西边剑南西川兵马使崔旰占据成都,杀死接替严武的郭英乂,西川大乱。迷茫无奈的杜甫于大历元年(766年)四月迁居到夔州(重庆奉节)。伤逝怀旧、思亲悼亡、去国怀乡、壮志未酬,他诗歌中忧郁的蓝色越来越浓。

从迟到的幸福顶端突然坠落,跌落到迷茫深渊。个人命运巨大的坠落,和着大唐盛世的坠落一起,溅散出巨大的势能,倾泻于诗人的毫端。在夔州的一年九个月,杜甫写了四百五十首诗歌,包括巅峰之作《秋兴八首》、《登高》等,约占其诗作总量的三分之一,这是他创作的最后一个高峰。

他常常登上白帝城怀古,凭吊君臣一体的先主武侯。

托孤白帝城的先主刘备大半生都是个Loser,屡败屡战,直到53岁才占据益州,赢得“三分天下”的伟业。而杜甫当年也是53岁。历史有时很残酷,有些人出道高峰即是落幕,刘备与杜甫命运由高峰到低谷的急速坠落曲线也极为相似。还有去世时才54岁的诸葛孔明,“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杜甫能触摸到那种壮志未酬的悲凉感觉。

他渴望早日回归朝廷。他继续葆有同情穷苦人的初心,写信替在他旧园里打枣的妇人向新主人求情。他悼亡去世的众多的好友:苏源明、郑虔、高适、严武……

杜甫在夔州的小日子其实挺滋润。虽说常常吐槽夔州的种种不适,如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山有虎患)、居民欺生、城市太生态(树上架屋而居)、以鱼为食物。但是这里他也有最大的施主,就是现任邛南防御使柏茂林,后者曾为严武的部将,因此对他照顾有加。柏茂林帮他买得瀼西四十亩果园(盛产柑橘),又帮他租到百亩东屯公田,还拨给他一些官奴(獠奴、隶人、女奴)帮干农活。因此杜甫在夔州置了田产,又筑了瀼西草堂。他往来瀼西果园和东屯稻田负责管理,类似个小农场主。他的生活就是现在996的打工人眼中的世外桃源。

在夔州躺平还是继续前行,这是个问题!

陶渊明和王维的佛系人生,杜甫是抵触的,他骨子里是名圣斗士。听说旧友韩注因被朝中小人排斥,辞官回了岳阳修仙,他忍不住提笔给韩注写信,劝其回到朝廷。因此,他更同情被谗言中伤的宋玉贾谊、被迫出离汉宫的明妃、垂垂暮年却思念故国的庾信。他想离朝廷近些,再近些。他积极与朝廷故人联络,寻找返京的机会。他写信给有提携之情的故友贾至 ,甚至与陌生的、但可能会对他提携的地方大员示好。荆南节度使卫伯玉老妈加封时,杜甫也发去贺电,冀望求得关注。

终于,在滞留夔州徘徊了近两年后,杜甫毅然绝然地离开了。行前把他四十亩的果园送给友人,不留任何后路。

“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

坐标:江陵 

大历三年(768年)正月中旬杜甫出了三峡。

如果说杜甫在夔州的心情是迷茫和惆怅,那么从江陵开始,杜甫的心情越发苦闷和无奈了。

先是北归之路远不太平。对兵灾已成惊弓之鸟的杜甫只好哀叹:“南渡桂水阙舟楫,北归秦川多鼓频。”因为兵荒马乱,他与王缙、贾至等京中故友音信断绝。京中的旧识王缙、杜鸿渐都出镇为节度使,贾至为兵部侍郎,忙于应对吐蕃的不时拜(侵)访(扰)。北归无望,浇灭了他回归朝廷的最后念想。

托迹幕府是杜甫多年来的生活方式。无奈何,他只好重新尝试此路。杜甫在成都有裴冕、高适、严武,在梓州有章彝(也是严武的部下),在夔州有柏茂林,这些故交新友恰好担任地方长官,是杜甫的幸福来源。而在江陵,这份好运似乎全然用尽。虽然幕府里有杜甫故友李之芳(前礼部尚书、太子宾客身份任职),但旋即去世。杜甫的从弟杜位时任荆南节度使行军司马,曾是宰相李林甫的女婿,但俗话说“死知府不如活老鼠”,这死去宰相的女婿,估计在幕府里没有什么话语权,帮杜甫有心无力。

时任荆南节度使是卫伯玉。这个卫伯玉武人出身,不通文墨,且弄权骄横。和这种人打交道,旁人估计都替生性“褊躁傲荡”的杜甫捏把汗。何况此人此前与杜甫没有任何交集,当然不会另眼相看他。纵是杜甫写出“二仪清浊定高下,三伏炎蒸定有无”的名句,也只有长叹“白头授简焉能赋,愧似司马如大夫。”杜甫“褊躁傲荡”的毛病可能又犯了,如果卫伯玉看到,不知做何感想?总之,两人彼此看不顺眼,于是一贯很爱护自己羽毛的杜甫毅然离开了江陵。

大历三年夏至秋,杜甫暂歇于公安,与其弟杜观相聚。史书上没有关于杜观的记载,根据杜甫诗里语句推测,他早期应该做过底层小官。杜甫一家的生计问题仍然无法解决。

当时藩镇割据、兵戈四起。乱世是兵家、纵横家、术家登上舞台的阶梯,是佛家、道家归隐的扁舟,却是囚禁杜甫等儒家弟子的樊笼,盛唐时以文取士的好日子已然不再了。北归碰壁,江陵难居,只有东下湖南了。

从江陵到湖南,杜甫似乎突然穿越到二十年前在长安四处干谒献诗,却不断碰壁的尴尬日子里。上天似乎和他开着残酷的游戏:关闭了屋子里的所有门,只开了一扇窗户给他。当他从那扇窗户艰难地爬出来时,才发现外面还是一道封闭的屋子,又是重重锁扃。大历四年(769年)春他求岳州刺史收留,无果。杜甫去衡州投奔好友韦之晋,结果在湘江上错过,待折回潭州时,韦突然逝去。大历五年(770年)春,求潭州萧刺史收留,无果。大历五年(770年)四月潭州臧玠叛乱,他又匆匆逃难,去郴州投奔舅父崔伟,不幸湘南洪水暴涨,杜甫一家被困于耒阳,差点饿死,惨到极点。

一次次礼貌地被接待,一次次冷淡地被回绝,再加上坏到爆表的运气,杜甫真是遇见了大衰神,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

“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坐标:潭州

从大历四年(769年)正月到第二年,杜甫一直舟居潭州。

面对着熟悉的归燕,杜甫突然想明白了,也累了,世情原本如此,又值多事之秋,何必强求呢。

当年,朝中的故人杜鸿渐、裴冕先后卒去,其他故交音信全无。老病交加,困于异乡的杜甫更加怀念那些故友了。当他在舟中读到高适几年前春节人日给他的诗 “龙钟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忍不住泪流满面。当今世上还有谁,像这些黄泉下的好友样能在他困窘时雪中送炭呢?

又是一年暮春时节,“春岸桃花水,云帆枫树林。”花飞若雨,红霰漫空,潭州赏花的红男绿女,没有人注意到两位寂寂的老者。一位是曾经缠头百万、玄宗皇帝前的红人,一位是未来彪炳史册的大诗人。但当前他们只是两位清瘦的风尘满面的白发人。

他们在谈些什么?也许是记忆中的长安:宫门重开,龙蛇旗动,万国衣冠,花覆千官,春风宛转,香飘合殿。也许是王维、李白这些诗坛奇才,崔九、岐王这些老相识,也许是战乱后的共同经历的坎坷,也许是沉香亭花里承值、华清宫宴上追随的旧事,和那些相识的梨园旧人:骂贼而死、千载留名的雷海青,还有贺怀智、黄幡绰、马仙期……

也许,两位老者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相视而笑,相顾静静地坐着。他们都太累了,想休息一下。他们明白属于他们的幸福,属于盛唐的荣光,和这身边的漫天花瓣一起飘扬在空中,难以捕捉和挽回了。

离开成都前,杜甫遇见流落成都的宫廷画家曹霸,幸福中的杜甫还宽慰曹霸,彷徨夔州时,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李十二娘剑器舞后感慨万分,写下了“五十年间似反掌……”现在,在潭州遇见旧识李龟年,他已经释然了,只留下这寥寥四句诗。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

坐标:湘江

大历五年(公元770年)秋,杜甫的旅途和他追求的幸福,永远定格于潇湘秋雨中的孤舟上。他留下的最后一首诗是这样的画风:轩辕休制律,虞舜罢弹琴。尚错雄鸣管,犹伤半死心。

圣贤名古邈,羁旅病年侵。舟泊常依震,湖平早见参。

如闻马融笛,若倚仲宣襟。故国悲寒望,群云惨岁阴。

水乡霾白屋,枫岸叠青岑。郁郁冬炎瘴,濛濛雨滞淫。

鼓迎非祭鬼,弹落似鸮禽。兴尽才无闷,愁来遽不禁。

生涯相汨没,时物自萧森。疑惑尊中弩,淹留冠上簪。

牵裾惊魏帝,投阁为刘歆。狂走终奚适,微才谢所钦。

吾安藜不糁,汝贵玉为琛。乌几重重缚,鹑衣寸寸针。

哀伤同庾信,述作异陈琳。十暑岷山葛,三霜楚户砧。

叨陪锦帐座,久放白头吟。反朴时难遇,忘机陆易沈。

应过数粒食,得近四知金。春草封归恨,源花费独寻。

转蓬忧悄悄,行药病涔涔。瘗夭追潘岳,持危觅邓林。

蹉跎翻学步,感激在知音。却假苏张舌,高夸周宋镡。

纳流迷浩汗,峻址得嵚崟。城府开清旭,松筠起碧浔。

披颜争倩倩,逸足竞骎骎。朗鉴存愚直,皇天实照临。

公孙仍恃险,侯景未生擒。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

畏人千里井,问俗九州箴。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

葛洪尸定解,许靖力还任。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

——杜甫《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

在湘江边,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杜甫肯定时常想起千年前另一位江边苦吟的孤独身影和他的抗争,“路漫漫而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近三百年后,另一位伟大的贤人在写《岳阳楼记》时,也一定想到了杜甫,发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历史强音。不陆沉于俗是他们共同的信仰。后世王安石推崇杜诗,尊其为“诗圣”,因为杜诗体现出了儒家“性情之正”,即忠君忧国的精神、胸阔浩大的胸襟、体道见性的慧思。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

杜甫自比稷契(稷是后稷,教人稼穑;契是舜时的司徒),一生信奉儒家“入世”精神,把自己作为牺牲,永久供奉在“为前贤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祭坛上面。读其诗,让人不由想起了西奈山上的摩西,菩提树下的佛陀,沙漠中的耶稣……

总有一种力量,让人泪流满面……

作者:甘棠

本文为菊斋原创首发。公号转载请联系我们开白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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