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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名著3:一曲生无可恋的挽歌

 词语寄居者 2022-08-25 发布于浙江


一曲生无可恋的挽歌

——看《呼兰河传》的悲情

胡腾华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读萧红的《呼兰河传》在字里行间总是弥漫着一种愁绪,挥之不去,尽管作者选择从一个孩子的视角出发,却可以看作是用童声演唱的一曲生无可恋的挽歌,更加悲凉萧索,仿佛一曲古老悠远的唢呐幽幽萦绕在耳畔。

当年香港的一张病榻,承载着萧红无尽的思绪,她回顾自己从故乡一路逃亡的坎坷经历,真是“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啊!故乡的一幕幕,人世的一桩桩,犹如电影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重现,化为萧红笔下流淌的情愫,铺就一部为故乡书写的大书——《呼兰河传》。墨黑的文字氤氲出故乡人那些干瘦的脸颊,那些卑琐的身影。

大泥坑唱响挽歌的基调

全书开篇就是一句:“严冬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裂开的不仅是大地,也有水缸和人心。

不怎么繁华的大街上有一个大泥坑,围着它神奇的故事一幕幕上演,为全书奠定了挽歌的基调。

看一匹匹马掉进泥坑,一旁参观的绅士就“噢噢”地喝彩。虽然那些过路的百姓全力把马抬出来,可是一起哄第二天就传出了“又淹死一匹马”的新闻段子。马掉下去可以仅仅当做笑话看,而孩子掉下去之后可就要追究是谁冲撞了龙王的责任了。七嘴八舌,怪这怪那,全成闹剧。萧红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从文字中站出来:“一年之中抬车抬马,在这泥坑子上不知抬了多少次,可没有一个人说把泥坑子用土填起来不就好了吗?没有一个。”这话斩钉截铁,怒火中烧,故乡这些人太不争气了,麻木而又愚钝。作者无可奈何,就只能调侃说这泥坑子给当地居民带来了两条“福利”,一是可以作为消遣,二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吃瘟猪肉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笔调跃然纸上,一声长叹化为平静的戏谑,读来心中隐隐生疼。但萧红就有这样的本事,明明一腔怒火到了极致却又控制得一脸风轻云淡,只是不断用细小的针扎着读者的心。

在第一章结尾萧红写道:“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太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好似看透了人间的一切,却又怀着深深的同情,故作豁达,却又放不开深爱的乡人,看似冷眼旁观,实则内心起伏澎湃,平静的水流下暗流涌动。

民俗传送挽歌的旋律

跳大神、唱秧歌、野台子戏……无一不让人听了升起悲凉的情绪。因为生活无着,生存无力,所以要寻找寄托和安慰,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只能寄希望于热闹的表演。萧红问道:“漫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似,为什么这么悲凉。”谁能解答,黑夜不会回答,跳神人不会回答,鼓声也没有答案,病的人依旧病着,戏台自然也默然不语。

“这些盛举,都是为鬼神而做的,并非为人而做的。至于人去看戏、逛庙,也不过是揩油借光的意思。”在萧红看来,这一切家乡的风俗尽管为乡人提供了精神上的慰藉,但其根本是借鬼神之事为活着的人在如此艰难的岁月缝隙里喘一口气,但这气也喘得粗拙而滑稽,让人看着心酸。

这些文字里总有一种热闹过后的虚无感,冷清而又寂寥。“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悲歌处处传送在故乡的一年四季里。

小团圆媳妇诠释挽歌的大意

小说描绘了一大批在生活边缘挣扎的小人物,性情古怪的有二伯沦落为小偷,心高气傲的冯歪嘴子在苦难中苦苦支撑,最让人气愤到拍案而起的当属被活活折磨而死的小团圆媳妇。

萧红从女性的视角给予小团圆媳妇更多的关注更深切的同情,也用了最多的文字来写她。

这个小媳妇刚进胡家门的时候,头发又黑又长,辫子快到膝间了,总是“笑呵呵”的,多么健康又开朗,可是禁不住锁链锁、针尖刺、皮鞭抽、烙铁烙。一个小姑娘更禁不起胡乱的药方,被众人围观裸体用滚烫的热水烫,一连三次,任你是有七十二般变化的孙猴子也难逃厄运啊!祖父说:“好好的孩子快让他们捉弄死了。”等小媳妇死后,有二伯轻描淡写地说:“人死还不如一只鸡……一伸腿就算完事……”读来不由人不掩面流涕,这是怎样的世道,这是怎样的人间!生无可恋,生如纸薄,命就是风中一片枯叶,随时掉落,随处飘零。

难怪作者一再强调“我家是荒凉的”“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因为真正荒凉的是人心,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凉,彻骨,无法呼吸。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萧红一定是边写边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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