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文学港湾|剑钧|水木清华寻古树

 剑钧文学图书馆 2022-08-27 发布于河北

剑钧笔谭

水木清华

 寻古树

                         文|剑钧

                     一

      说到颐和园,几乎尽人皆知;说到熙春园,知之者就少了。

       倘若我再进一步说,赫赫声名的清华园就源于清朝皇家的熙春园,是不是又多几分历史沧桑感呢?当然了,想探寻个究竟,就要步入水木清华,实地看看这儿的景致和古树了。

       熙春园初为康熙的行宫御园,迄今三百年有余了。既然是皇家园林,葱茏的林木自然就成一景了,以至今临其境,仍可观赏到古树的余荫。道光年间,熙春园分为了东西两园,东部为熙春园,西部为近春园。后来,清华大学老校园就立身于此,故而古树自然就多了。

       辛丑年初秋,我进了清华园,好好领略一番带有今风古韵的景致。来之前,我刚从北大校园出来,脑海还浸润着未名湖畔垂柳的绿色和“公主楼”前银杏路的微黄。尔后,脑海中的镜头也蒙太奇般地进行着穿插式的时空转换。北大校园之美,除却有塔有湖,银杏垂柳也自成一大风景。清华校园之美,除却园林荷塘,桧柏雪松也独领风骚了。

       我眼前两棵古桧柏就在那座古典优雅的“清华园”门北侧,像两个顶盔挂甲的内廷侍卫,粗壮而笔直地挺立在秋色里。古树何年何月何日生,在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人知晓,只能从嵌在其身上的红标牌了解到是一级古树,也就是说至少三百岁高龄了。两棵古树犹如两个孪生兄弟,有着同样郁郁葱葱的绿冠,远远看上去,有生生不息的顽强,丝毫不见老态龙钟之态。走到近前,方发现那苍虬的粗干撕裂开无数条沟壑般的皱纹,干皮斑驳,也暴露了实际年龄。西侧古柏略细,东侧古柏稍粗,需两人合抱才成。

       我印象中,桧柏是寺庙中常见的树种。唐代诗人方干在《赠诗僧怀静》中言:“坐夏莓苔合,行禅桧柏深”,说的就是这般场景。有专家考证,这两棵古桧柏是永恩寺大殿前的遗存,故后人称之为“永恩寺双柏”。至于永恩寺建于何时也同样是个谜,只能从康熙皇帝三子胤祉的老师陈梦雷代主子写的《拟永恩寺碑文》中窥见一斑:“……偶过其东,有旧寺题曰永恩……乃拓寺之规制,仍旧其名”。可见永恩寺是早于熙春园而建的。从两棵古桧柏的树龄来推断,很有可能建于清初年间,或许更早,也就是说,两棵古树兄弟凭借其顽强的生命力,笑傲雨雪风霜,比清华园所有的景致有更深广的阅历。古桧柏还依稀记得坐北朝南的永恩寺尊荣,寺前一对石狮,三楹寺门,还有万泉河的三孔石平桥,这一切而今都荡然无存,唯有古桧柏仰看云卷云舒,坐观时代变迁,静静地陪伴着清华大学一天天长大。她翘望过青砖白柱三拱“二校门”沐浴的晨曦,也翘望过绿草坪“清华日晷”身披的晚霞;她目睹过泰戈尔下榻工字厅的灯光,也目睹过梁启超身居古月堂的月色……

       1914年11月5日这一天,一位戴着圆形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进了清华园最早的礼堂“同方部”,一个取意为“志同道合”者聚集之地。登上讲台者就是从海外流亡十四年后王者归来的梁启超先生。他以《君子》为题,为清华学子作了场堪为清华安身立命的演讲。他借用《易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铮铮箴言,勉励清华师生“为社会之表率”“作中流之砥柱”。我恍然悟到,这个“君子”之德,竟然可以从清华的物与人中得到体现。古树有君子之德,可以千载自强不息,学子有君子之德,可以百年厚德载物。一百二十个春秋,时光穿梭于此,可谓“天行健”;学子也穿梭于此,可谓“地势坤”。于是,古桧柏每天都可倾听到莘莘学子的步履铿锵。

                     二

       “永恩寺双柏”旁,一东一西各有片桧柏林,几十米方圆内也不乏树龄稍逊的古树和“准古树”,犹如两个老人家的儿孙满堂,都簇拥身旁,满满的幸福感。从方位看,这一带都应为永恩寺范畴之内。1831年7月,爱新觉罗·奕詝登基,年号咸丰。不久,他将东边的熙春园赐名为清华园,现存“清华园”门匾为“晚清旗下三才子”之一的叶赫那拉·那桐所书,清华大学称谓“清华园”也由此而来。

       “永恩寺双柏”西北的一教楼北,还静卧着一棵古白皮松,让我不禁想到前些时候在京西妙高峰下看到的一棵白皮松。那里是清朝醇亲王奕譞的“退潜别墅”,也是他的陵寝之地。那是一棵苍老的古白皮松,躯干虬曲苍劲,布满了岁月皱纹。而此古白皮松虽说也同为一级古树,还真没有那棵显老。引人称奇的是,这棵白皮松其根部一出来就分了五岔,像五个孪生姐妹似的,抱着团,齐头向上,生长了三百多年而不分离。从距离上看,这棵白皮松也应为永恩寺遗址之内。这倒让我想起了“松王柏相”之说。自古以来,民间园林很少种植长青的针叶树木,而皇家园林倒是遍地可寻。熙春园有如此之多松柏林木,也不无道理的。

       我面前的雪松是一种引进树种,应是在清末时引入内陆的。有人说,最早的雪松是1914年“日德青岛之战”后,日本人将雪松移植青岛后才向内陆移植的,但附近这几棵雪松挂得可是二级古树的绿标牌,此外,清华园还有三十余棵古雪松。这就将雪松扎根内陆的时间推前了若干年,至于何时何种途径引进的,还真算一个古树未解之谜了。

       遥想当年,熙春园沐浴着皇家的灵光,绿荫劲秀,古树参天,暮鼓晨钟,余音袅袅,该是何等的气派。殊不知何时,永恩寺悄然消逝了,熙春园的古树却顽强地活了下来。三百年转瞬而去,清王朝灰飞烟灭,当年无意栽种的古树,反倒成为了至尊的风景。

       带我参观的清华大学园林环卫科老师讲,现存于清华园的古树还有二百四十棵,内含一级古树十一棵。古树大多分布在工字厅、古月堂、水木清华一带,分别为桧柏、雪松、油松、白皮松、银杏、水杉、桑树、国槐、梓树等。这中间最老的当属明末的“至尊长者”国槐了。古槐挺立在六教楼与三教楼之间的绿地上,与毗邻两座现代建筑物所产生的反差,愈发让古槐显得古朴、苍劲、挺拔。远远望上去,这棵古国槐要比那两棵古桧柏粗壮得多,极具承载力,其枝杈如椽,且纷繁浑厚,形成的树冠呈墨绿色,好似一团绿色的浓云。

       一松一柏都是长寿树种,如非人为毁坏,活上个几百岁也算不上稀罕。古树一旦和特定的历史和人物联系起来,就称得上传奇了。古月堂院落是绿荫满园之地,至今院里仍有两棵古雪松,两棵古桧柏;院前院后,也有若干古雪松和古桧柏环绕,构成古建筑群落的一道绿色风景。道光年间,清宣宗爱新觉罗·旻宁将东部的熙春园赐给了五皇子奕誴,建于乾隆年间的古月堂也迎来新主子,奕誴承接了先前惇亲王绵恺的书房。这个王爷虽拥有豪华书房,书读得却差强人意,故不受父皇待见。不过,他一大优点就是从不摆王爷派头,夏天可以只穿件粗葛布短褂,坐在古树下拿着一把大蒲扇,与不相识的平头百姓闲聊,还可以聊得很嗨。看来古今同源,书房也可用来做摆设的。

       1924年,古月堂终于迎来了真正爱读书做学问的人。王国维是年秋天举家搬到古月堂。小院的古树有记忆:他在书房灯下从事《水经注》的校勘,进行蒙古史和元史的研究,以渊博的学识和笃实的学风影响着无数清华学人;他与同住于此的梁启超、朱自清等人在古树下谈古论今,忧天下兴亡;他与古树朝夕相伴,其身上既有雪松那般刚毅,也有桧柏那般高贵。古树的主干是粗糙的,古树的叶子是墨绿的,主干和叶子连缀到一起,就是一部厚重的大书。吾辈可否从中读出“树人合一”的韵味呢?

                    三

       咸丰皇帝将熙春园赐名“清华园”的八十年后,利用部分“庚子赔款”设立的留美预备学校“清华学堂”诞生在这片皇家园林里。时年为1911年,恰逢辛亥革命爆发,“清华园”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两年后,熙春园西边的近春园也并入新生的清华校园,从而奠定了清华大学的基本格局。

       如果说“清华园”一语出自熙春园,那么“水木清华”一语就与近春园有关了。近春园紧邻圆明园,绿野园囿,林木嘉茂,湖波荡漾,理应比熙春园有更多苍翠的古树与风情,近春园志就有过记载:“水木清华,为一时之繁囿胜地。”乾隆年间,熙春园还未分为东西两院,乾隆皇帝在这一带可没少题咏赋诗,对此地古树也是情有独钟,曾先后二十六次来此地游历,留下御制诗有八十五首之多。他既写观松时的气势:“护径有苍松,屈盘势攫龙”;也写赏松时的情趣:“落落乔松拔百寻,坐来爱听戛风吟”。从诗中可以窥见当初的皇家园林是何等壮观。

        可惜近春园遗存的古树不多了,我寻来寻去,也不过寻到十几棵,且大都为二百年左右树龄的二级古树。这还要追溯到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那场劫难。虽说近在咫尺的近春园得以幸免,但此后慈禧太后欲大兴土木重修圆明园,亟待建筑材料就下令拆毁近春园取其材补缺口,这一带古树也受累被砍伐。结果诸多楼台亭榭和古树都毁于一旦,就连乾隆留过“夹径峙青松,松穷得书馆”诗句的“松簧馆”也未能幸免于难。后来,清朝国力日衰,重修圆明园也成了泡影,只可怜近春园鲜见古树,还留下一个杂草丛生的荒岛。古树,可谓另一种形式的时间简史。我在寻觅古树的同时,也寻觅到那段沉重的历史。

       在近春园东南角,我意外寻到一棵古银杏树,那绿中带黄的叶子,在万绿丛中实在是惹人眼。那是一片绿地,周边遍是油松,银杏树独立其间,像撑起一张黄绿相间的华盖。初秋时节,近春园草坪还在吐绿,鲜花还在绽放,只有银杏叶独出心裁,率先改变了模样,在大自然的画板上涂抹了一层微黄。我步入树下,看银杏的躯干那般苍劲,近乎于粗糙,灰褐色的树皮深深地纵裂开来,与活力四射的银杏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远处,还有一棵古银杏夹杂在清华路的行道树林里,不时引来路人的眼光。

      沿着这条行道林,还可寻到几棵古油松,躯干撕裂成灰褐色的厚厚鳞片状,深绿色的针叶簇拥着淡黄色的球果,在年轻的油松林中,愈发显得苍劲挺拔。油松为我国特有的树种,在京城也可常见。相传乾隆皇帝就对此公颇感兴趣。有年盛夏,乾隆游走在故宫西北处的团城,宫人摆案于金代的古油松下。那古树高二十多米,树冠足以遮天蔽日,徐来的清风吹得乾隆心里那叫个爽,不禁想到明太祖朱元璋将柿树封侯的逸闻,兴致之下,便将纳凉的古油松封为“遮荫侯”。我随之也不禁联想到眼前的古油松,一百多年前,这儿也为皇族休闲纳凉之地,如今却成了莘莘学子的读书之地。看到林荫下,席地而坐的少男少女捧书苦读的场景,我好羡慕他们。

       许多年前,有位从这里走出去的清华学子,出校门不久就参加了河北平顺支教团,来到了白求恩与八路军战斗过的地方。他就像一棵从清华园被移植到山区的小树苗,与当地师生一道发挥着体内叶绿素的作用,释放出新鲜的氧气。许多年后,他已成为一家中央媒体旗下名刊的主编,与所在媒体的同仁一道在为中国社会乃至世界各地输送着思想与文化的氧气。最近,他和我谈起清华古树时说,在清华工字厅前,有块书有“清芬挺秀,华夏增辉”的“灵石”,就在古树和绿荫的簇拥中,“前四个字'清芬挺秀’可以用来形容清华人的素质追求,后四个字'华夏增辉’可以用来表达清华人的价值追求。一代代清华人都在努力用自己的清芬挺秀来为华夏增辉。” 这话让我蓦然想起陶铸和茅盾的散文名篇《松树的风格》和《白杨礼赞》,把松树和白杨身上貌似平实朴素,实则令人惊叹的特质,用来比照用清华文化打磨出来的清华学子是多么贴切啊。古树挺秀,今树清芬,我仿佛看到,来来往往的学子,走过寒寒暑暑的四季,在水木清华绿荫的滋养与影响下,都在默默地用行动书写着无悔的人生。

                    四

       谈及近春园,就不能不提及近春园的荷塘。朱自清先生一篇《荷塘月色》就将近春园核心景观之美写了个通透。那座因内忧外患而废弃的“荒岛”,也幸有先生的散文而声名鹊起。小岛为一泓荷塘所环绕,有“荷塘月色亭”为证。小岛西北侧有汉白玉石拱桥与岸相接,小岛东南侧也有“莲桥”与岸相连。我每每读到:“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便会被字里行间溢出的美韵所陶醉。

       清华园有两个荷塘,一为水木清华荷花池,一为近春园荷塘。它们与流经校园的万泉河构成了清华园水系。朱自清先生所写的近春园荷塘,却时常被人误以为是在水木清华的荷花池,想来先生在写《荷塘月色》时,绝不会想到日后会闹此乌龙的。我在读先生美文时,时常闪出一个疑问:先生写了“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却为何没一句提及到古树?从文中可晓岛上林木之密,不但将荷塘团团围住,而且在小路一旁只“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足见小岛之荒凉。

       “难道这荷塘周边就没一棵古树吗?朱自清先生笔下的柳树就没一棵是古柳吗?”带着疑问,我查阅了清华大学有关古树统计的数据,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二百四十棵古树中还真没出现过古柳的字眼。看来那场劫难对这一带古树的摧毁还确为毁灭性的,他笔下的柳树想必是日后在荒岛滋生出来的。

       近春园里的古树少,且都在荷塘之外,也引发了我寻找的兴致。在近春路西侧的一片绿园中,我见到了几棵抱团生长的古榆,前前后后一数,竟有六棵之多,顿时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从古榆的胸围和胸径来推算,古榆树龄大都在二百岁左右,大致栽种于乾隆和嘉庆年间。那会儿,这一带还不在皇家的御园之内,甚至有可能是一片荒野,接地气的榆树也自然难入皇家王爷的法眼,那么这几棵古榆的栽种者是何方神圣呢?

       说榆树接地气,我倒有几分感触。当年乡下插队时,村里随处可见又粗又壮的大榆树。每到春暖花开时,金黄的榆钱儿就缀满枝头,孩子们会攀爬上高高的树杈,用手一捋就将一串串形似古钱的榆钱儿撸到手里,然后便骑在树上,贪婪地往嘴里塞。我的个儿高,不用攀爬,踮起脚就可拽过来一个树枝撸上一把榆钱儿,吃到嘴里,又鲜又嫩。那会儿,人们的生态环保意识还不强,以为榆树成不了材,故时常砍倒榆树当柴烧,还顺带把榆树根都刨出来,称之为“榆木疙瘩”。

       而今,我站在一棵古榆前,只见躯干的两个主杈上又分布了若干个分杈,且向上长得很随意,就像一个脚上沾满泥土的乡下人,在清华园守望着自己的那片蓝天。我不禁想:若把桧柏看作树中的贵族,榆树就只能算作平民了。但在水木清华中,从山乡走来的寒门学子与古榆与一样,并没有感到出身的卑微,反倒有种逆势而上的自豪感。在云南曲靖的乌蒙山腹地,有一个小山村,也生长着繁茂的榆树林。一位叫林万东的乡下娃也是捋着榆钱儿长大的。他家里很穷,六口之家,爷爷身体不好,爸爸脑梗卧床,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一家人全凭母亲在工地搬砖背沙子来养家糊口。2019年高考过后,为减轻家庭负担,他也随母亲去工地大汗淋漓地打工。那天,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你考上清华了!”他喜极而泣,为自己,也为家人。可没过几分钟,他又埋起头背起了沙袋,延续着每天两万斤沙子的工作量,就是凭借这股自强不息韧劲,这个寒门学子才能以713分的优异成绩被清华大学自动化专业录取。一个多月后,在清华开学典礼上,林万东被校长请上了主席台,他作为学生代表的发言感动了整个清华园。

       看来乌蒙山的柳树和清华园的柳树是没有本质区别的,那种“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说法可以休矣。古柳们能够在刀光剑影的历史烟云中活到了今天,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风风雨雨,甚至生生死死。幸运的是,古柳们而今生存在阳光灿烂的水木清华,又赶上了崇尚自然,保护生态的好年代。更幸运的是,今柳们而今成长在继往开来的水木清华,又赶上了放飞梦想,拥抱未来的新时代。

载于2022年第八期《海内与海外》杂志,以及《绿水青山看海淀》(百花文艺出版社)一书

剑钧

剑钧,本名刘建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北京从事文学创作。

作品曾入选新浪读书超强阅读人气榜,入选中央宣传部“时代楷模”重点选题、中国当代作家长篇小说文库,以及中国散文诗年选、民生散文选等十余种选本,多部作品入选亚马逊、当当、新华书店文学作品排行榜。

迄今结集出版长篇小说《爱情距离》《古宅》《巴黎背影》等9部、长篇纪实文学《黎明再出发》等6部、散文(诗)集《写给岁月的情书》等10部,累计25部,600余万字。

       点击下方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