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3月,一封检举信摆到了公安部部长罗瑞卿的案头,写信者是组织部副部长王从吾、最高法刑事审判庭庭长贾潜、劳动部副部长于光汉、人民大学副书记聂真等干部。他们共同检举一个叫吴蓝田的叛徒,并希望将其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检举信列举了吴蓝田的种种罪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此人曾经亲手残杀多名我地下组织负责人,勾引多名女干部。耐人寻味的是,被捕的时候,他并不是躲在偏僻的地方,而是生活在大都市上海。吴蓝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这么多干部检举他,最后他的下场如何?1911年,吴蓝田出生在一个河南滑县一个小康之家。优越的家庭条件,让他有了受教育的机会,读完了小学,读中学,再读大学,成为远近闻名的“秀才”。其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土豪,希望他子承父业,将吴家的事业发扬光大。可是他却当了叛逆者,17岁那年在开封第一师范加入了共青团。18岁那年(1929年),吴蓝田参入组织,成为滑县的首批组织成员。1931年,吴蓝田任滑县瓦岗支部书记,又是滑县最早的支部。这也可见,青年吴蓝田刚参加革命时,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后来的变质,吴蓝田在新中国成立后应当会成为省部级干部。此人一副花花肠子,过去没有条件,当了“头”之后有点飘飘然,思想开始堕落,乱搞男女关系。可是他却隐瞒这些事实,向滑县女干部陈克勤发起追求,用花言巧语将其哄骗到手。其实因为种种原因,参加革命后与发妻分手的事并不是个例,但大多是因为参加革命后远离家乡,未知对方生死而造成的遗憾。而吴蓝田就在自己的家门口抛弃发妻,隐瞒婚史,性质不一样。即便如此,如果吴蓝田新婚后感情专一,也可以解释过去,毕竟旧式家庭的包办婚姻缺乏感情。没有多久,他对陈克勤的新鲜感过去了,又开始向永年县妇救会的一位王姓干部来往。吴蓝田长得英俊,又有文化,口才不错,还担任领导职务,他又是写信又是约会,把这位女干部哄得晕头转向,成为他的俘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多久,绯闻转到了妻子陈克勤的耳朵里。他们刚结婚不久,大红囍字还没有褪色,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让陈克勤忍无可忍,多次找到办公处捉奸,弄得满城风雨,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被当地地委领导得知。地委领导王从吾找吴蓝田谈话,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都在努力,你却努力搞男女关系,这看不行啊。”一番话说得吴蓝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他当即给组织写检查,表示痛改前非,希望组织给他改错的机会。可是,吴蓝田已经无法自拔,嘴上一套行动一套,与另一个姓姬的女干部又开始了地下恋情。这时候,刚好冀南区委组织部长于光汉来豫北巡查,听说了这件事后大怒:我们的队伍里绝不允许害群之马存在,应该严厉处分。但考虑到他比较年轻,本着治病救人的宗旨,保留了他的职务,以观后效。那个和吴蓝田有染的女干部也被调到了抗日救国会,这样两个人不在一起,就没有了来往的机会。吴蓝田一看组织上动真格了,他也接受了教训,开始努力工作,得到上级肯定。可是时间一长,他本性难改,又对一个目标发起“进攻”,他写了不少情诗,人家不搭理他。这名女干部经不起吴蓝田的死缠烂打,又投入了他的怀抱。王从吾不久去延安学习,吴蓝田更加有恃无恐,公开与那个女干部同居。新来的地委书记信西华得知情况之后,非常重视,决定对其严肃处理。但是他没有到外乡去,还是在这一片打转,1939年4月被军分区豫北大队抓获,要将他送往冀南区处理。吴蓝田害怕了,知道到时候没有好果子吃,因此在半路找了个机会,溜之大吉。不仅如此,他潜逃时还不忘把自己的情人带走,藏到了敌占区,租了房子,开始卿卿我我。地委书记信西华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就向冀鲁豫支队三大队政委刘汉生作了汇报,希望将其抓获。因为吴蓝田有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还精明能干,这样的人一旦投敌,可能造成严重的损失。刘汉生想尽办法,将其诱捕,但吴蓝田当时仅仅是乱搞男女关系,并没有叛变,不是死罪,只能暂时将其关押。后来在亲友的开导下,吴蓝田心生悔意,便向滑县县委联络员、聂真的弟弟聂元昂表达了要悔改:如果允许我归队,哪怕让我当个马夫也中。已经回到地委的王从吾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给吴蓝田写信,说:“只要跟那女的断绝来往,可以让你当教育科长。”可是,八路军东进纵队第三团不知道王从吾的指示,将他抓获押送到豫北大队看管。不久,在滑县留固镇横村集会上,聂元昂又与吴陈二人相遇。聂元昂批评吴蓝田:“你已经有了两个,为啥不知足还要搞第三个?”聂元昂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感情不和,合法离了婚的……”话不投机,两人不欢而散。分手之后,聂元昂向地委作了汇报,地委赵书记立即派部队赶到吴蓝田的住处,将其再次抓获。可是在押解回来的路上,吴蓝田最后一次逃跑,回到家中。这时候,他当汉奸的姨父正好来访,就劝说吴蓝田投敌:“你姨父我没有多大能耐,日本人还非常看得起我,你如此精明能干,到那里肯定会得到重用,前途无量。”吴蓝田动心了,后来他解释说:“我不想当汉奸,可是我们的队伍不让纳妾,我只能这样。”他想,自己长时间以来一直与蒋军作对,到了那里也不会受到重用,肯定会坐冷板凳,还不如给日本人干。起初的时候,日本人并不信任他,这让吴蓝田非常郁闷。为了取得主子的信任,他说服父母,让他们搬进日本人控制的滑县城当人质。这一来,吴蓝田果然受到重用,被安排到了新乡日军司令部,待遇优厚,每月100大洋。吴蓝田受宠若惊,投桃报李,当即将自己掌握的滑县及周围的抗日组织的全部情况都来个竹筒倒豆子,透露给了日本人。为了表示跟过去决裂,也为了防止我方跟他算账,吴蓝田还将名字改了,取名吴进善。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吴蓝田在滑县成立了“特务工作团”,把原在冀鲁豫根据地工作的弟弟吴河修拉来,充当副团长。然后在那里招降纳叛,网罗喽啰,彻底走上不归路。在我军工作多年,吴蓝田熟悉我组织内部情况和运作规则,对豫东的地形也非常熟悉,给我军造成了损失。1941年4月12日至20日,日本侵略军第35师团、独立第一混成旅团及伪军万余人,出动汽车、坦克百余辆,在汉奸吴蓝田的带领下,对冀鲁豫根据地的中心内黄、濮阳、滑县一带进行了“四一二大扫荡”。其间,140多个村庄被毁,数万间民房付之一炬,超过了4000人惨遭屠杀,其中不少是抗日精英。比如,高陵县三区区委书记李明德被钉在木桩上,砍断脚筋,活活摧残致死。再比如,22岁的女干部贾林秀死得更惨,被十只狼狗活活咬死。吴蓝田叛变之后,对过去的同事也毫不客气,聂真和聂元昂都是他的同事。吴蓝田叛变之后,不但杀了聂元昂的儿子,还抓了聂母,后来向聂家索要巨额赎金后放回。滑县原县长贾潜是吴蓝田的老师,但是他也毫不客气,将其老母折磨死。凡是跟吴蓝田共过事的同志,被他迫害得家破人亡,倾家荡产。据统计,抗战期间,仅叛徒吴蓝田的伪军杀害干部和群众就达3700人之多,被他亲手杀害的人有数十人。吴蓝田的罪恶行为激起了广大群众的强烈愤怒,豫北组织决定铲除这个祸害。地委、县委派出了多名同志打入吴蓝田的警备局(吴蓝田当上了滑县警备局长)内部,打算趁机除掉他。可是,吴蓝田非常狡猾,他的左右都是心腹,出行的时候前呼后拥,晚上睡觉外面也有保镖,他本人吃饭、睡觉都带着枪,一时找不到下手机会。1945年8月,日军人心惶惶,吴蓝田失去了保护伞,这是我方动手锄奸的好机会。然而,吴蓝田指挥的警备局,和豫北集训队还有2000多人,装备精良,不仅有重机枪、轻机枪,还有迫击炮和掷弹筒。如此一来,伪军拼死抵抗,这就给解放滑县带来很大困难。但是,日军都被八路军打跑了,伪军怎么能抵挡住洪流?1945年9月17日,冀鲁豫军区第1纵队副司令员曾思玉率领八路军经过19天的激战,以牺牲500余名官兵的代价拿下滑县城。因此,在第二次解放滑县之后,林彪下令拆掉滑县城墙。滑县解放了,狡猾的吴蓝田却在解放的头一天晚上,从西城墙的暗道里钻了出去,逃之夭夭。谁也没有想到,1946年内战爆发以后,加入蒋军的吴蓝田卷土重来,再次来到滑县。在逃亡的途中,这个刽子手竟然还杀人越货,杀了一名富商,将其身上的十两黄金据为己有。之后,吴蓝田一路逃亡来到南京城,在这里以吴金山的名字报上了户口,籍贯也变成了徐州。解放后实行一夫一妻制,报了假户口之后,他的小妾自然不能是吴的配偶,她在户口本的身份是户主吴蓝田的妹妹。有了合法身份后,吴蓝田在1949年干脆到了繁华都市上海。可是在上海这个大都市,没有一技之长,生存都是问题。不过这难不倒精明的吴蓝田,他详细仔细考察之后,决定卖童鞋。吴蓝田将童鞋设计成小动物造型,在市场上成为畅销货,赚了个盆满钵满。因为他干过地下工作,懂得单线联系的重要,所以他从不交朋友,只和自己的妻妾生活在一起。为了避免被捕,他还专门在信中对母亲说:“只准我给你们写信,不许你跟我联系。”上海开始对户口进行重新盘查登记时,老奸巨猾的吴蓝田还故意把“吴”写成了“虞”,将自己的名字变成了“虞金山”,妻子则变成了“虞孙氏”,有小妾苑小蚕成了“妹妹”虞苑民。但是,吴蓝田还是非常恐惧;因为他从报纸上看到,当年的战友、同志都到了省委和北京工作,他们能放过自己吗?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新中国成立后,吴蓝田在滑县时的同事聂真担任了人民大学副书记,王从吾担任了中组部副部长,贾潜担任了最高法刑事审判庭庭长,于光汉任劳动部副部长。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不由想起当年的峥嵘岁月,也想起了被杀害的亲友,更忘不了叛徒吴蓝田。他们一致认为,只有严惩叛徒,才能让亲友和先烈们安息。他们在1950年3月联名给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写了举报信,检举吴蓝田,并希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时,新中国开始限制私营经济,吴蓝田的生活也陷入困境。他的妻妾是在敌占区娶的,之前高消费习惯了,显然不适应清贫的生活,渐渐产生了不满情绪。她们整天抱怨生活太苦,嫁给吴蓝田“瞎了眼”,嚷嚷要出走。无奈之下,吴蓝田只好让他的弟弟吴信修去北京卖掉此前购置的房产。吴信修到北京后改名吴尊周,住在西单的表伯段馥廷家,房子还未卖出,自己却被街道动员参了军,他无法拒绝,只得暗暗叫苦。表伯段馥廷只好帮着卖了房子,把一部分卖房款汇往上海。滑县公安局了解到段馥廷与吴家有来往,便派人来到北京西单,顺藤摸瓜查出了吴尊周(吴信修)的服役单位——甘肃平凉的九〇二一部队,他们随即赶往部队驻地。与此同时,根据段馥廷的汇款记录,公安部迅速前往上海追查,一张大网悄悄撒开。根据吴尊周(吴蓝田弟弟吴信修)的交代,上海市公安局找到了吴蓝田的住址,并请滑县公安局化装成查水表的,到吴家进行了秘密辨认。吴蓝田何等狡猾,滑县公安局“查水表”的时候不经意说了一句河南话,暴露了身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一举一动早在公安人员的监视中。信用社的工作人员此刻全部换成侦查员,然后告诉吴蓝田可以来办理贷款了。吴蓝田不知道是计,他兴高采烈走进信用社,开始填写手续。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喝:“吴蓝田,你不要再演戏了!”他心里一震,看到的是威严的目光,随即明白了一切,随后瘫软在椅子上。至此,在上海潜藏了7年之久的大汉奸吴蓝田终于落入法网。落网后,吴蓝田并不甘心,写出了十万字的悔过材料,还想用自己的小聪明挽回小命。他在悔过书中写道:“我在报纸上看到王从吾的名字,躲在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我多次下决心去北京找王从吾同志,我想跪在他面前,痛痛快快地告诉一切,情愿死在他面前”。“可是,我到火车站一看去北京的火车票价为难了,手里的钱连张火车票都买不起。”你疯狂屠杀无辜者的时候,难道忘记了有句话叫“天道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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