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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传统认知:神奇的中国文字三千年来如何影响中国人的思维方式

 ptzhangyh 2022-08-29 发布于福建

延续至今的中国文字

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上,有大量的文字被创造出来,但最终都消失了。两河流域早期的文字,是一种刻在泥板上的楔形文字,笔画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这种文字出现没多久便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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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形文字

埃及早期的文字,是一种象形文字,最初是通过图像传达信息,然后图像逐步转变为声音符号,使用的时间比楔形文字更长久,但是最终也消失了。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早在一两千年前就已经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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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形文字

中国文字的基础形态是由商人确立起来的,但还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文字体系。因为字形还没有固定的规律,而且语言与文字之间的联系也尚未确立。到了周人手里,中国的文字体系才真正完善,周人使中国文字成为一个历史的奇迹,延续了近三千年。

中国文字的造字方法

中国文字最初是如何诞生的现在还不能确定。至今尚无足够的甲骨文之前的考古资料,即便有也很可能埋在黄河中下游几十米的冲积土之下。

但是可以肯定,中国文字不是一个叫做仓颉的智者创造出来的。传说中仓颉创造了文字,因而“天雨粟、鬼夜哭”,但这应该不是真实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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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颉画像

目前对汉字的生成机理已经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从商到周,这些文字形成了一个有逻辑的系统,可以按照某种逻辑创造出更多的文字。

中文造字的方法是“六书”,也就是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回过头来看古文字,恐怕不能毫无根据地接受六书中的造字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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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书造字法

首先,在中国文字发展之前六书的原则还没有确定。换句话说,并非每个字都能清晰地归入这六种分类。一定是先有了各种各样的文字,然后才能通过观察已有的文字,整理出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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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字的演变

而且六书也不是很好的归类方法,存在着许多模糊和重叠之处。比如指事和会意,两者之间没有明显的区别。“上”与“下”,都是用一根线做标准,分出上下,归类为指事,但这种方法是否也是会意呢?人们不也是通过会意的方法来判断“上”、“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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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字的演变

传统意义上指事和会意的标准是:指事是直接的,会意是间接的,因为会意的含义要复杂得多。“武”是最常用的一个例子,“武”就是“止”和“戈”,“止戈为武”。这种构造的含义与人的直觉有差异,因此是会意。

但这可能是一个巨大的误解。“武”是由“止”与“戈”构成,但从甲骨文和金文看,“止”是象形文字,用来描绘人脚。因为同音,后来假借表示“停止”的“止”。因此,“武”字最初是在“戈”的上面画了只脚,表示有人要拿武器去打架了,没有“止戈为武”这种复杂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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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字的演变

“武”的造字原则就是指事。在传统的会意字中,存在着许多相似的错误,指事解释不了的就都归到会意,弄出了“止戈为武”的理论。另外,还有许多象形和指事的混淆,比如“日”是指太阳,圆形中有一个小点,“月”是一轮弯月中间加一点,这是象形还是指事?

中国文字的分类

陈梦家先生的《中国文字学》把中国文字进行了最简单的归类,分别是“文”、“名”、“字”。

“文”是能够直接理解含义的字。比如“目”,是一只眼睛的样子,很容易就能理解。比如“其”,是一个簸箕的样子,一看就是平时用的工具,这就是所谓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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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甲骨文

然而,语言和文字光靠这种简单的原则是无法交流的。特定的人、特定的地点、特定的事物就没办法画出来。

在语言中会有具体的人名和地名,可以通过同音的方式赋予特定的符号。“其”字原本是簸箕的意思,用来做人名“箕子”,这就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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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字的演变

“文”来源于“望文生义”。只有“文”能一眼读懂,那“字”又是怎么来的?取自成语“待字闺中”里的“字”,代表“家”的“宀”和代表孩子的“子”,都是生孩子的意思,因此未婚的姑娘被称为“待字闺中”。

“字”就是衍生出来的意思。“其”表示簸箕的意思,则为“文”;表示特定的人,则为“名”;衍生出来的“棋”、“旗”、“琪”……则都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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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的演变

陈梦家先生的三分法,要比六书容易得多。从字形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文”和“字”,从字的使用上,也能轻易地分辨出“名”。通过这样分类,中国文字的发展历程就会更加清晰。

中国的非表音文字是怎样形成的?最初,“文”有一个清晰的对应对象,通过临摹这个对象,才有了最初的象形符号。如果语言中对这个对象有确定的称呼,那么这个符号就会获得语言中对应称呼的发音,也就有了表音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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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造字方法

这种“文”可以用作“名”,来指代相同发音的人、事、物、地等,具有了专有名词的作用,再后来,不同的“文”可以互相搭配组合,衍生出其他的“字”,这就是中国文字的发展路径。

从“文”到“字”,最重要的就是形声,把“文”的形象搭配发音使之音符化,再和另一个表意的“文”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字”,这样就既能读懂“字”的含义,也能念出“字”的发音。

“其”与“方”合为“旗”,“其”之声,“方”之义。“其”与“鹿”合为“麒”,“其”之声,“鹿”之义。这样,就可以让中国的文字与语言产生联系,不是直接的表音,而是一种很神奇的联系。

中国文字并非表音文字,也绝非象形文字。中国文字的主要特征是形声字,有形又有声,只有这样才能起作用。

中国文字的文法

中国文字的形声原则使得文字体系得以迅速扩展,创造了大量新的字,既能记录语言,又能与新的事物相适应。新字并非凭空生成,而是由原来的字相互组合而成。

《康熙字典》收录了四万七千余字;当然,现在的日常用语最多也就是两三千个,即便如此,如果不是中国人,听到这样的数字一定会大吃一惊,他们无法想象中国人是怎么记住这么多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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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字典

学习中文的关键就是要学会形声原则,才能迅速识别出不认识的字,并且能根据一定的规律感受到字的发音和含义。不是一个个地去学数千个字,而是把以前学到的每个字都变成以后再学更多字的基础,通过一种有系统的联想过程来学习。

在使用方面文字并不是独立的。字总是连成一线,大部分的字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定的语序,用某种规律来组织语序,这些规律就变成了语法。

在表音文字中,有一套固定的交流规则,只有遵守规则其他人才能理解。中文在这方面有很大的不同,中文本来就不是简单的照搬,跟语言的关系也不是很直接。因此,需要一种文字本身的文法,它与语言有着密切的联系。

这套规则也是在周朝建立起来的,具有惊人的稳定性。基本原则是按照固定顺序排列,例如:主—谓—宾,从《论语》中的“子见南子”到现在的“你见我”,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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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

否定要置于动词之前。“子见南子,子路不说。”,“说”为动词,“不”放在“说”前面。现在的“我不高兴”,“不”也是放在“高兴”前面。

副词可以置于动词之前或之后。“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前面的句子是主词—副词—动词—受词,后面的句子是副词—否定词—动词—受词,都是同样的顺序。

令人惊奇的是,这样简单的结构,在两三千年的时间里仍然保持着原样。英文也有英文文法,仔细比较一下就会发现要比中文文法更加复杂,而且变化范围也远远超过中文。

中国文字的独特之处

研究中文文法可以发现中国文字体系的一个特殊之处:数词和量词。

自西周以来,中文数词多为数加名词,比如“三皇”、“五帝”、“四书”、“五经”等。从早期数词的发展可以看出周人明确的数字观念,区分数字的可加性和不可加性。

比如,“二”和“两”在中文中是分开的,用法也各不相同。“两”表示“两个人”,“二”表示“二十个人”,“两十个人”是没有的,“二个人”也不会有,古文中“二”和“两”的区别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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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字的演变

成对儿的叫做“两”,表示数量能加减的就是“二”。孔子在《中庸》中说:“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必然是“两端”,而不是“二端”。孔子所说的是一端和另一端,是一对儿,这就是“两”。

“两个人吃饭”和“二个人吃饭”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指的是夫妻、情侣或朋友约好了一起吃饭,只有两个人,不多不少。

中文中数字的出现本身就表示了一种关系,所以中文中的量词才会这么多,一个人,一头牛、一匹马、一间房、一辆车……英文就简单了,顶多只有a和an的区别。中文量词的发展和积累使量词与名词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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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文量词对照

“一匹马”,反过来变成词就是“马匹”;“一辆车”,所以变成“车辆”;“一间房”,所以变成“房间”。也有部分行不通的例子,比如“一头牛”不能变成“牛头”。

一般情况下,可以把量词作为词尾。加上这个词尾,每个名词就都有自己明确的单位,而且各不相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中国古代“数”的观念,“数”是具体而非抽象的。量词是有区别的,有自己的特点,不能随意的加减。

随着量词的发展,对中国的数学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总是有一个与事物相连的量词,这种语言的习惯会突显事物的独特性,“一辆车”不能与“一匹马”相提并论,“一匹马”与“马”也是不同的,没有量词的“马”和有量词的“马”是两回事,所以“白马非马”在战国时期是名家的辩论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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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非马

语言、文字与思想、哲学密不可分。

简约而不简单的中国文字

中文文法能一直延续到今天,就是由于其内在的简单性。这个基本原则是:能省则省,能不说的就不说。说话的人是我,听的人知道是我说的,就可以省略第一人称,而不用每个句子都有一个主语,比如碰到熟人:“吃了没?”,“吃了”。

同样,需要表明数量才需要数词,只想了解对象是什么并不一定要用数词,比如:“这是啥?”,“电脑”,但要表明数量就必须加量词,突出特殊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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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中的时态

还有一个最明显的例子,那就是时态。中文动词在时态上的变化是不明显的,现在、过去、未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明确区分。

近代中文对动词时态进行了修改和补充。用“了”表示过去时或完成时,“他回家了”;用“着”表示现在时,“我看着你”;用“要”来表示将来时,“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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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甲骨文拓片

古文中没有固定动词时态的词语,受文法的限制,很难把现在和过去区别开来。在这样的思维中,人们往往把过去和现在看作是一个整体,或者说是一个不能脱离历史的连续体。而时刻觉察到历史与现实之间紧密联系的思维,就会使文法规则更好地保持、加强这种不区分现在和过去的规律。

中国文字最早的成熟应用是甲骨文。商朝甲骨文的作用是和祖先的世界交流。这是另一种世界的想象,祖先生活在过去,过去的人死去,然后进入另一个世界。后人用祭祀和祖先交流,必然会将过去的时光与现在的时光重叠在一起。也许正是这种缘由,使中国的文法不注重区分现在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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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期算表竹简

文法中对时态的不区分,势必会影响到中国人的人生观。孔子认为在现实生活中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让所有人回到从前的黄金时代。区分时态的文法会使这种目标看起来有遥远的距离,人们会越发的不相信。

在英文文法中,假设句是由说话的人自己判断:这件事是否会发生,有没有发生。中文是不存在这样的差异的。“我要是去了,他就不会死了。”,句子里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而英文是:If I had been there,he would not have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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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甲骨文拓片

中国的文字,从西周开始逐步定型,一直流传至今。更重要的是,这并不只是一套规则,还与中国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

这个体系包含了中国人看待时间、看待数字、看待人的方式,也影响了后世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以及行为方式。在东周,这种文法产生了一种坚定的信仰,认为一切重要的道理都是超越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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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尊铭文拓片

文字是抗拒变化的。被赋予“子子孙孙永保用”这样含义的中国文字体系,就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改变,于是中国文字就成为了中华文明中相对最稳定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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