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结婚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刚整理完采访材料,瘫在床上闭眼不到五分钟。 “喔。”我有些累,敷衍一句,便想作罢。 很明显,我不是赵第一个微信致电知会的人。 虽或已复述逾十遍,她仍意犹未尽,声音有些尖锐:“你说她这种人怎么配结婚?!”带着质问,和些许不甘心。 “赵,什么时候开始,'结婚’成了一种胜利的标志?”我问。 一语既出,天下太平。 我理解赵对W的敌意。 坦白说,我也不喜欢W。稍微熟悉我一点的朋友都知道,我基本不花精力去掩饰对一个人的喜恶。 少女时期抢男友的戏码,老旧又乏味。我是旁观者,不给任何人投同情票。 之所以不喜欢W,是她使用了校园暴力去对待本可以简单等待时过境迁的事情。 肢体行为解决事情,诚然是一种解决方式。但是校园暴力不是得过且过的事。 具体过程不愿再详叙,我只记得赵在那几年里过得并不快乐。 反复进医院,手腕留有疤痕,夜间常常惊醒。 我们也不算多要好的关系,只是作为一个被信任的对象。 “你知道对我来说,信任已经是所有。”赵和我说。 我谈不上有多感动,在海里漂浮的人抓到浮木而表示感激的情景是不能要求浮木回敬的。何况,我不是浮木,我只是刚好飘过的一根枯草。 因此,我将微信调至静音,重新闭上双眼。 而就在挂断赵的电话后的三分钟,我接到了W的电话。 受邀参加婚礼,我的谢绝在她意料之中。 “你们都是因为赵才不参加我的婚礼?”W的语气里居然有几分沮丧。 我回国后,新的手机号几乎无人知晓,也鲜少与人联络,W能联系到我,想必也是花了心思。 “我不知道她们,但是我不是。”我回答。 W在电话那头谩骂赵,说她种种装柔弱与不堪,说这些年来我知道的听闻过的和从未听闻过的事情。 我不愿再听,自身本就诸多事情没有掌握通透,次日仍需去实习,索性打断她:“W,你并不需要赵的祝福。” W沉默一阵,问我的地址,说给我寄礼物。 我说了一句“不必了”,她没再强求,我们挂断电话,算作结束。 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和受到暴力的人,这些年,谁都没有走出来。 我从不认为人是必须要“放下”的,放下屠刀成的是佛,放下所有烦恼只怕又回想念当初有愁可上心头的日子。 许多人把赵和W之间的事情归结为“年少无知”,我却把它理解为荀子的人性本恶。 在追求报复的快感的同时,妄想毁掉对方的人生。 从十几岁来到二十多岁,赵与W过得尚是两种人生。 我基本不鼓励也不要求赵必须去面对当年发生的伤害,但是我还是会偏爱她多一些。 我欣赏她的坚强,她本有许多借机堕落的机会,可是她仍然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她能够开心快乐地结婚,我一定会去参加她的婚礼。 带着衷心的祝福,祝福她浴火重生。 而W,她的电话是我未曾想到的。 我异常讨厌人做了坏事后忏悔的场面,那些本不会发生的事情,最终以最残忍的方式发生。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事情,最终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让万物崩塌。 可是我也不打算对W有过多指责。一则我不是赵,未曾了解事情始末。二则我的指责对W并无用处。 道德高地我无法站立,因此我只能站在旁边,表达我的立场。 我的立场是,校园暴力不可原谅。 那给当事人带来的伤害,给周遭人带去的记忆,真真切切地在校园里发生。 从年少时跟随人的一生。 而施暴者,可以转学,再将事情淡忘。 就算如W,多年后有些许歉疚的她,还能收获旁人几句“你看,她也付出了代价”,多么荒谬? 她付出了什么代价?与赵可以等同吗? 那谁去审判校园暴力?谁去评价校园暴力的程度?老师在当中的责任是什么,作为同龄人的我们的责任是什么,家长的责任是什么,一系列的问题,我尚未得到解答。 所以,我的另一立场是,我不代替被施暴人表达任何意见。 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对校园暴力/校园霸凌的施暴者有任何同情心。我甚少用“永远”这个词,用在此处却不加犹豫。 我知道W一定会看到这篇推送。 是的,我们没办法成为朋友,但是这不妨碍你继续你的人生。 《皮囊》里有一句话: 任何事情只要时间一长,都显得格外残忍。也许很多年后你回头望,你会发现当初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不知令对方痛苦了多久。 我并非站在赵的这边,你知道的,我从不站在任何人的一边。 生活仍很长,若是以后看到谁像年少时的你,稍加制止,就是最好的歉意。 而赵,但愿你不要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时间太宝贵,去和快乐的一切呆在一起吧。 一切都会好的,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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