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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绣春囊的两句赘言

 栖鸿看红楼 2022-08-31 发布于山西

昨天在公众号里发文,探讨绣春囊的主人是谁,受到许多文友的鼓励,在此致谢。还有些不同意见,其实是更大的鼓励,也一并谢过。今天再赘言两句,谈谈我的看法,与热心文友交流。

一、绣春囊还是绣香囊

关于这件色情物品,邢夫人称为“不是好东西”,王夫人称为“这样的东西”,王熙凤称为“这劳什子”,都不叫名称。这是厌恶,也是避讳,因为在大观园里,这是关系到性命脸面的严重违禁品。至于它的名称,回目里说“痴丫头误拾绣春囊”,正文里傻大姐看到的是“五彩绣香囊”,王夫人王熙凤看到的是“十锦春意香袋”。名称各别,是不是同一个东西呢?

当然是。文中写明了,邢夫人偶到园中,见傻大姐拾到,要了过来,派人送交王夫人。那么一样东西怎么会有三个名字?

我想就像我们日常物品,未必有确定的名称。我的包,小红包,长带子皮包,可能是指我的、红色、长带、皮质小包,各种称呼都是根据其特点来定,都是正确的。放到《红楼梦》中,也是一样。元春赏给宝钗的端午节礼,其中有一件“红麝香珠”,宝玉要看时只说那“香串子”,一俗一雅,一严肃一随意,并不改变其本质。

香囊和香袋是同样的东西,应该是一种小型的盛放香料的装饰品,属于配饰一类。“五彩”未必真是五种颜色,只是说色彩丰富;“十锦”更不是十种锦锻,只是指杂取同类诸物配合成各种式样言其繁复华丽。这样的东西在大观园中想必不少见,宝玉曾托黛玉做个香袋,拌嘴时被黛玉剪了;袭人对湘云说黛玉闲话,“旧年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薛蟠外出经商,给妹妹带回的礼物也包括香袋;潘又安的情书里也提到送给司棋一个香袋。关键是上面的图案,是色情画面。

有分析者认为,这个香袋里应该装着移人性情的春药,才算是“绣春囊”。这又未免联想太过。因为好几个人经过手,只有惊惧愤怒,哪里有“动情”之说?

总之,“绣春囊”“五彩绣香囊”“十锦春意香袋”是同一件东西的不同称谓,无所谓对错之别。

二、绣春囊是否具有反封建的意义

“反封建”,这个帽子很大,带有政治的色彩。就像很长一段时间里,袭人是奴性的代表,晴雯是反抗的前锋,教条化的文学评论把生动丰富的人物压缩成几个概念、几个符号,对文学艺术是一种阉割。

抛开教条化的色彩,绣春囊当然有反封建礼教的意味。但,不能简单地认定“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在文学艺术中尤其不能。大观园是未成年人聚集地,除宝玉外基本全是女性,而且她们的年龄“不过十五六七岁”(咏雪联句的时候),放到现在也就是一群中学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传播色情物品,即使在现在也是不妥当的。

所以不能简单地评价绣春囊是否反封建,只能说它在此情此景下的确是一件违禁品,它的出现的确折射出贾府管理的疏漏。

三、绣春囊的主人究竟是谁

昨天文中已经分析过,绣春囊不会是宝钗、香菱、司棋的,可能是潘又安的,但也只是可能。因为嫌疑人众多,不能确定。但有的文友总不满足,嫌没有分析出一个结果,似乎那篇文章白写了。

《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小说,具有极强的写实性,运用了“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写法。但它毕竟不是侦探推理小说,不是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要像公安局查案一样弄个水落石出。

公安局破案,往往有个破案率,总会有些“死案”未被侦破。小说的第三人称叙事视角,让叙述者处在全知全能的位置,比公安局更加无所不知。但即使知道,也不一定说出来;何况有些东西,实在没必要设定。比如贾府玉字辈诸兄弟,都是单名,如珍、琏、环、璜等,唯独宝玉是双名。当然书中点明,这只是小名,而其大号始终没有出现。这样的设置更符合人物形象:贾宝玉是千种宠爱集于一身的孩子,直到八十回结束,他还没有成熟,缺乏担当。这样的孩子当然是用小名称呼更加合适,大名完全用不上。

但是,身为大家公子,长到十几岁,不管心理年龄多么幼稚,贾宝玉肯定是有一个大名的。只是选材取舍,没有写明。就像那个绣春囊,不会如果鲁迅《药》里的花圈,是凭空添上的;绣春囊一定是某个不守规矩的人带进大观园、遗失在山石子后的。但作者未必要写明这个不守规矩的人是谁。而且这个人越是模糊,嫌疑的范围就越大,就越显示出贾府管理的疏松、风气的败坏,也就越预示着贾府的败落就在眼前。从艺术角度上看,不确定绣春囊的主人,比切实写出它的主人,具有更强烈的作用。我想,这才是作者要达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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