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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李自成自从攻占西安以后，心里非常的高兴，这一天，手下来报，说是陕北延绥一带，各镇官军仍是死守、不肯归降。 牛金星即提出应派重兵予以攻取，李自成却道：“延绥乃本帅桑梓之地，若不及早收复，定当被人耻笑。只是，父母之邦，大兵压境，刀剑相加，终是不妥的。不若待些时日，晓以利害，若仍是顽固不化，再作打算，如何?” 说完，他即命站在一旁的右军师李岩代撰一道檄文，星夜发往榆林，叫该镇文武早早投降便是，一切既往不加追究。 与此同时，他又将留守西安的大部分农民军主力大加整顿，每日亲自到大校场操练兵将。于是，每日日出日息，整个大校场上，只闻金鼓之声，连天动地；只见刀光剑影，辉濯日华，其振振士气，大有气冲霄汉之势。  不仅于此，李自成还派出大批兵民，整修破损的西安城墙乃至市政设施。西安城墙年久失修，本已多处坏损，加之农民军进攻西安时，或轰或炸，其坏损十分严重。经过农民军及邀集市民的加紧整修，整个西安城墙基本上恢复了。 如此一来，西安乃至三秦大地，其民心归向也就自不待言了。 因此，一时之间，每当李自成出帅府巡查时，那些男女老幼及军卒民夫，每每望见其黄龙大纛，便一齐跪在道旁，口呼万岁。如此，对他们来说，这位农民起义军的领袖，已和一位皇恩浩荡的帝王无异。 当然，对于李自成来说，每逢此时，当那“万岁，万万岁”的朝贺之声传到耳边的时候，他也就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招手致意，或许，他是在默认，也是在企盼，但不管怎样，有一点则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他的心情乃至精神状态是从没有这样好过的。 可是有一天，当他正在王府偏殿上，同宋献策等几位军师，及陆之祺、宋企郊、张国绅等几位明朝降臣，商议一些军国大事的时候，忽然，从府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 李自成一听，不禁大怒道：“何人在殿门外撒野，快快拿交军法官，将他立即砍了便是。” 他话还未说完，这时，只见一个赤着上身、披散着头发的壮汉，突然从丹墀下一直奔进了大殿，背后则是一群护兵在追逐着，这些护兵则一阵紧似一阵地大呼着：“哪里来的刁民村夫，胆敢如此死闯帅府，赶快捉拿，赶快捉拿。” 这时，这位壮汉已经奔到了李自成的面前。他一到，即振臂大声道：“李自成，你这无名走卒，胆敢逆天作乱，占据潘王府第，” 其时，他一眼看见陆之祺等降臣也在此，似乎更是义愤填膺，即对他吐了一口唾沫，怒问道，“尔等无耻之徒，竟忘恩负义，不忠不孝，向贼低首乞降。” 李自成一听，吃惊得非同小可，想这是哪里来的不怕死之人，竟然如此兴师问罪，于是，即神情严肃地对他道：“汝是何方人氏，竟出如此狂言?” 这位壮汉即义正辞严道：“我姓丘名从周，官居都司舍人，虽是末职武夫，却偏不投降，今日老子特来与你拼命，尔等狗贼，如以人多势众，要杀要剐，丘大爷受了便是。” 当此之时，他话还未说完，左右护卫及从殿外冲进来的一帮精兵，早就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站在一旁的牛金星，一看这狂徒已被擒拿，便一边拍着案几，一边大声道：“杀了，杀了，如此狂徒，竟敢私闯府门，以下犯上，实乃不尊不敬，留有何用!”  可这时，李自成却反倒变得平静了，他把这个名叫丘从周的壮汉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小生莫急，小生莫急，看不出你这小小年纪、小小官职，倒生出了天大的胆量，竟敢来犯本帅的威严。如此说来，你如不是吃过豹子胆，那就定是英雄豪杰。我关中大地，有你如此好汉，当是可喜可贺。本帅平生最喜结交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今儿就不杀你，自然也不怪罪你，你尽管快快回去，待本帅抵定京师，到时，你定会心服口服的。” 哪知，这丘从周却并不理会，一味地跳骂不已，牛金星实在忍受不过了，即对李自成道：“元帅，我牛某看，这狂徒实在也太不像话了，你竟容忍他到了如此地步，难道你就甘愿让他在你头上拉屎不成，凭元帅今儿的声威，又区区能害怕一个娃子哩!” 李自成一听，不禁微微一笑，既对牛金星又对众文臣官员道：“军师有所不知，李某既有今日之声威，当是各位军师、将军及众兄弟鼎力相助之结果，曾几何时，杀杀戮戮，何足道哉，可而今，既有如此之辉煌，大丈夫当以仁爱为本。这位大胆狂放的丘姓官儿，并非李某不愿杀矣，实是不能杀矣。今儿，如若李某杀之，则大伙皆曰：李某气量何其小耶，竟不能容一胆大的娃子，又怎能容朝廷个个的文臣武将呢?” 牛金星一听，脸上霎时变得青一阵、红一阵，嘴里则不断唯唯诺诺地说着：“元帅说的极是，元帅说的极是。” 这时，李自成觉得那胆大的壮汉酒气冲天的样子，想必，这丘从周定是在哪里喝醉了酒，到这里耍野罢了，因此，即对左右的护军道：“快快把他送回家去，令他的家属把他严加管教，不准再如此出门生事，倘若再犯，必定将他拿了，就地正法。” 于是，左右一声吆喝，这位名叫丘从周的大胆汉子，立即被连推带搡地带出了王府大殿。 李自成占领西安以后，为了扫除明朝政府在西北地区的各个据点，以便解除下一步东渡黄河进兵京师时的后顾之忧，遂相继向关中各州府及西北地区派出了庞大的扫荡军队。 其具体部署是：田见秀率部南下汉中，追击明总兵高汝利部，以图打通南下四川的通道；刘宗敏、贺锦、袁宗第等则向西追击，以攻取宁夏、甘肃、西宁等地。 而对于盘踞在延安、榆林一带的明军所部，则考虑到此地乃其桑梓之地，是以终不愿以大兵攻之，而只是不断地飞檄令其归降。 当此之时，田见秀的南下汉中比较顺利，农民军所到之处，沿途州县皆望风归附。 十一月初，田见秀率部进抵城固县，围攻4日，终克其城，明总兵高汝利企图率部逃往四川，却于途中被田见秀逼迫投降。 刘宗敏、贺锦及袁宗第等亦率军很快攻至固原及巩昌一线，一路上明军将士纷纷归降，随着固原、巩昌的攻克，所属州县都不战而下。 如此一来，至十一月上旬，整个陕甘宁边区一线，也就唯有延绥一带的明军仍负隅顽抗，不肯归降的了。 这一日，李自成召集了一帮文武大臣，齐集于王府里，一起会商进军山西，直至挥师北京的战略方针问题。  李自成刚一说出了他的想法，右军师李岩即出班说道：“我军由楚入关，三秦望风底定，惟榆林、延安二镇抗不来降。榆林乃三边重镇，官军在此驻有强兵壮马，若不及早攻取，定会养虎贻患，日后必为心腹之忧。为今之计，须急遣大将一员，率兵先取延安榆林。待得了延安、榆林，再与刘宗敏、贺锦等将军，合兵攻取甘肃。甘肃既得，则内顾无忧矣。那时候，再大张挞伐，由山西直捣北京，一传檄而天下定矣。” 李自成一听，不禁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随即，他立身站了起来，倒背着手在大殿里转了一圈，道：“军师所言极是，只是那延绥终是李某父母之邦，如若兵剑相加，终是不好，李某想……” 这时，李岩一听李自成心犹不忍的样子，只得继续进言道：“那延绥之地虽乃桑梓之邦，可元帅已是数次飞檄，劝其归降，可谓仁至义尽。再说，元帅之宏图伟业，又怎能被区区一桑梓之念所虑。而今，迅速底定三边，巩固后方，然后挥师东渡，甚为至要。更何况，去年时候，明朝官军挖掘元帅祖坟，实是可恨可恶，因此，元帅也须迅速攻取延绥后，回乡察看究竟。” 李岩刚一说完，一直在一旁闷闷地抽着大烟的宋献策，立即接过李岩的话道：“李军师所言极是，今日，元帅已掩有全秦，若不将祖宗茔墓大加修理，实不足以慰先灵于地下，如此，恐对元帅之宏图大业有所不利。再说，元帅自起兵以来，远近族不定是多半避祸远藏，因此，桑梓底定后，元帅亦能亲自回乡，一则祭拜先茔，一则可以安慰族众。” 李自成听了李岩和宋献策的进言，遂终于下定决心，甚而更加急不可待了，因此，他即大声道：“两位先生所言正合本帅之意，自上年祖茔被伐后，虽经修复而规模终是未备，某长觉不安。是以，本帅决定立即回乡祭祖。” 牛金星眼见李岩和宋献策的进言，一时之间竟赢得了李自成的欢心，于是，他也就又玩起了他那惯常使用的溜须拍马的阿谀之词，他干笑了一声，看了看李自成，又看了看李岩及在座的文臣武将，然后道：“大王饮水思源，此仁者居心矣，况系念丘垄，孝德感天。天下人民有不望风归顺者，某不信也。” 这时，李自成一手扶着面前的案几，一边又扫了众人一眼道：“谁敢为先锋，代我去取榆林?” 他话还未说定，后营大将李过即应声而出：“小侄愿往。” 李自成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的样子。 “榆林兵强马壮，官军又有一班宿将，如尤世威等，绝不可轻视。某以为，你勇虽有余，谋尚是不足，不如还是叫双喜去罢。” 李过一听，登时面红耳赤，立即躬身回道：“叔父未免把小侄看得太不中用了。小侄愿立以军令，若不成功，定以军法从事，以谢全军将士。” 这时，李岩走了过来，对李自成道：“李将军志气不凡，既出此言，必定成竹在胸，请元帅不必多虑。”  于是，李自成对李过说道：“你既要去，须要多加小心为妙，切不可莽撞行事，以致挫了我军之锐气。何况，延安一带尚有守兵，你可先把延绥一带官军肃清，尔后再率人马进驻米脂。其时，你须传谕米脂官绅火速招募人夫，把三峰子山的祖茔好生修理，茔前之一切享殿配器，都须仿承天府献陵的式样，赶紧修造齐备。再者，还须将北门外马鞍山的营房，加以改造。工程就绪后，飞檄通告本帅，我即亲自回米脂。待祭过了祖墓，你再图进取榆林，如此，你方不至于千里遥遥而又孤军深入了。” 李过领命，立即赶紧去准备率部出发。 然后，李自成又立即传令，叫刘芳亮、周凤梧、高一功等，各率精兵1万，辅助李过，即日开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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