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次终身难忘的采访 许佳荣(江苏) (许佳荣) 一次终身难忘的采访 许佳荣 人们常这样形容新闻记者“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一句话道出了新闻从业者的责任和使命。其实从我20多年从事新闻工作的实践看,记者确确实实是个具有高风险的职业之一。 26年前的那段采访经历,令人终身难忘。 1996年7月的一天上午,我在广播电视台做记者,同行的新闻摄像记者倪崇高找到我,说手头素材不多,急需找米下锅,要我想办法。 我二话不说,一口应承下来,连忙掏出通讯录,与当时担任大营乡副乡长的徐凤锦联系,说明了我们的意图。徐乡长欣然应允。他告诉我,上午与吉乡长一同在昌荣镇参加全市多种经营工作现场会,会议一结束,就赶回县城,一起吃个饭,然后乘车去大营采访。 11点半左右,乡里的伏尔加轿车接我们去九倾法院门口的一家饭店,是乡里建筑公司安排的午饭。考虑到下午都有事,谢绝了喝酒,大家以茶代酒,倒也其乐融融。饭毕,我们一行人谢绝了王经理和唐经理的一片真情实意,连忙往目的地赶。 老式伏尔加轿车没有空调,发动后,大家坐上车只能打开窗户,享受着自然风。驾驶员小邓熟门熟路地沿着九倾白涂河大桥,顺着兴盐公路向东北疾驰,过了东鲍、经过钓鱼、穿插安丰。 车辆一路向前,一路颠簸,除我和驾驶员没有午睡,大家全部打起了盹,夏天气温高,本来就有个饭后瘟,车出兴化城不久,车内鼾声此起彼伏。为防止瞌睡虫传染,我强忍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邓师傅拉呱着。 过了安丰镇区,往东一点,便是老圩乡易周村。在村庄南交汇处,一位村民骑着雅马哈重庆80摩托车,歪歪扭扭地往正在行驶的伏尔加汽车上撞。眼看着车祸即将发生,我吓得紧紧地闭着眼睛,口中只能发出“啊啊啊”的惊叫声。 小邓忙中沉稳,一个劲地猛打方向盘,公路上拉扯出一个大大的S弯,硬生生地将右侧行驶的汽车开到了公路的左侧,从两颗榆树之间穿过,越过公路青坎,稳稳地停在黄豆地里......车内所有人都惊醒了,才知道发生了车祸。 说实话,其实最后怕的人是我。要不是小邓处置得当,后果无法预料。还原场景,有四种状态:第一种摩托车驾驶员当场毙命;第二种汽车撞上大树,驾驶员和副驾驶非死即伤;第三种汽车翻越青坎直接坠河,车毁人亡;第四种就是我被后座位上的摄像机电池砸死或受伤,每块铁疙瘩电池至少5斤重,幸亏偏了一条线,从太阳穴擦过。 得知政府用车出了事故,当地交警部门快速出警。由于有惊无险,我们只得换乘其它车辆,往目的地继续完成采访任务。 好在那时正值年轻,我和倪崇高都是30出点头。记得我们两人一到乡政府,顾不得缓上一口气,喝上一口水,马不停蹄弃车乘船往南陈、南元、北束等村,深入采访鸡农发展养鸡业的专题新闻,尽管遭遇车祸心有余悸,但随即被追求新闻价值的使命感责任心所笼罩。 连续3个多小时的扎实采访,掌握了较为详实的第一手新闻素材,最终结束了大营采访之行。简单的晚饭后,徐乡长找来专车送我们回城,临别时,三人相拥着,相互真诚地说“好人一生平安!” 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26年,随着岁月的流逝,这温馨而感人的情景,却越来越清晰地镌刻在我的心底,难以忘怀! 02 回不去的中秋 许佳荣(江苏) 听孙子朗读李白的静夜思,伴随着那稚嫩的童声,我这才不经意间发现,一年一度的中秋又要来临,又见月儿圆,我的思乡之情顷刻间跃上心头。 每逢佳节倍思亲。有人说,世上本没有故乡,只因为有了他乡,中秋才成了最相思的节日。可能是身在他乡长久的原由,那故乡的美,故乡的情让我魂牵梦绕,难舍难分。故乡的那些点点滴滴,又如陈年老酒,散发出醉人的芳香。我想这就是乡愁吧。 乡愁里有母亲的唠叨,父亲的慈祥,爷爷的故事会,奶奶的炒米糖,刻骨铭心,挥之不去。 自从1981年高中毕业后,我便离开父母,离开故土,靠着自强不息,打拼事业,成家立业。如今一晃在城里呆了30年,似乎好多年没有真正品赏月亮了。有时,看见寥寥可数几颗星,总爱躲藏在摩天大楼的夹缝里。月亮昏昏欲睡,再也没有记忆里的那般明亮。闪烁的霓虹灯,明亮的路灯,还有那万家灯火,悄悄掩盖了明月的光辉,把月儿包裹了起来,好让我们迷恋她们。 记得小时候,在乡下,那时没有电灯,点的是煤油灯。灯光暗淡且暗黄,如一粒小豆豆在灯芯上浪漫地跳舞。油灯光太小了,且并不能长点,点久了会遭遇妈妈的痛骂。所以当夏天来临时,我会捉些萤火虫放在瓶子里,让它们发出美丽的光来照明。因为没有灯光,晴朗的天气里,便天天盼星星,盼月亮。那时的星星分外的多,月亮也分外的明。月光清澈如水,亮如白昼。就着月光,我月下读书写字,那种幸福感,难以言表。月下看书,甚至连最小号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如今,竟然连月亮都看不见了。真是贫穷时欢乐无限,富足后反而失去了快感!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每年中秋时节,我和妻子带上可爱的小孙子,到小城私人定做的月饼店,买上二十只香甜的或咸的五仁月饼;到菜场的肉铺打上七八斤五花肉;到凤台饭店购得两笼刚出屉的热气腾腾的肉包和蒸饺,沐浴着早晨的雾气和露珠,往故乡的老屋赶。等见到父母时,正是他们准备吃早饭的时刻,将带着热度的包子递到面前时,老人由错愕、惊喜到笑声朗朗,那种四代同堂共团圆的幸福在小屋弥漫。 目睹此情此景,我才真正地感悟:故乡的月,其实就是我们漂泊在外游子的心灯。仅有在四周的光熄灭时,它才会亮。 又到中秋,又见月圆。今年,我却不能回去了。3月5日凌晨2时,89岁的母亲驾鹤西去,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想到随兄嫂去杭州生活90高龄的父亲,不禁心里凄然。打个视频电话,问候一声,总觉得心有缺憾而难以宁静,总以为电话聊天远没有月下品尝月饼那样真实。我想这就是“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吧。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最美的中秋永远只能在梦中了,它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里,历久弥新,弥足珍贵。 03 哭泣的母亲 许佳荣(江苏) 农历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称鬼节,是人们祭祀先祖亡灵的日子。11点40,妻子张罗好几个贡菜,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桌上,我带着结好的纸元宝、冥币和火盆、火钳来到小区楼下,跪在火盆前,用火机点燃纸元宝,冒着40度的高温,虔诚地祭拜逝去的亲人和先祖。泪水伴着汗水流淌个不息,此刻心绪难平,想到了离开我们五个多月的母亲,她的音容笑貌在我的面前浮现。 母亲一辈子刚强,说在人前,走在人前,是一位从不向困难和挫折低头的女性。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生有过几次哭泣,每次哭泣,总是历经生死离别的蹂躏。 1981年2月23日(农历正月十九)我正在上高考语文复习课,村里的发小何仁杰敲开了教室门,直接来到我的课桌前结巴地说“佳荣快回去,你二姐佳春上吊了。”听了这话,课本从手中滑落,一边流泪,一边往7华里外的家中奔走。 回到家,20岁的二姐躺在门板上,身穿过年时自己缝制的粉红色的确良对面襟上衣,脖子上系着她喜爱的大红围巾,配着蓝色咔叽裤子,脚上穿着平常最喜欢的双钱牌白运动球鞋。脸上看不到一丝悬梁自尽后的狰狞,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妈妈,二姐怎么了,为何要走这条路?”我质问着母亲。她抱着我,哭泣着“都怪我,不该包办她的婚姻,丧了你二姐的命啊!”母亲告诉我,父母年轻时与邻村的一户人家结为干亲,许诺将二姐作为这家的儿媳妇,待长大成人后,再定终身。随着年龄的增大,二姐对这门亲事愈发不满。想不到,平时较为明事理的母亲为了世人眼中的所谓面子,竟然以死相逼。就这样,二姐用上吊自尽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花样年华。 二姐走了,母亲的魂魄仿佛也被掏空了,整天以泪洗面思念着二姐,更多的则是对自己无知的悔恨和自责,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年。在悲恸笼罩的氛围里,我结束了学校生活,为减轻父母的负担,18岁那年,进了公社水利工程队。 母亲的第二次哭泣,是三年后的1985年春节前夕。这年,大哥佳文所在部队开拔云南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免得父母担心,大哥给我寄来挂号信,告知了他参战的消息,要我恰当的时候告诉父母。 以往每个月,父母都会收到大哥的来信,现在连续两个月不见来信,母亲找到工程队对我说“你大哥已经快三个月不来信了,我心里感觉不太好!你写封信给他,问问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掩饰道“妈,你放心!我马上写信给哥,相信很快就会收到大哥的来信呢。”看着焦虑不已的母亲,想到她遭遇痛失二姐的心灵煎熬,她能承受大哥参战的消息吗?我不敢面对现实。 前方战争硝烟弥漫,后方母亲望眼欲穿。腊月二十又一次收到大哥的来信,信中讲述了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的感人事迹。于是,我决定把大哥参战的实情告诉父母亲。 第二天夜晚,我平静地对母亲说“妈妈,你不要责怪我!其实在2个月前就收到了大哥的来信,之所以不告诉你,怕你受不了。”听了我的话,母亲原本没神的眼睛瞬间发出一道精光,“你大哥是不是上了前线?”顿时泪水四溢。我紧张地说“妈,你怎么知道?”母亲接过话茬“广播里说战事紧张,你大哥三个月没来信,我就心里有数了。二伙,你写信告诉你哥,许家没有孬种,既然上了前线就要精忠报国!” 根据母亲的要求,我给大哥回了信。接到来信后,大哥被母亲的大爱、大忠和大义所折服,时刻牢记母亲的嘱托,深入一线阵地,总结参战先进典型经验,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圆满地完成了上级下派的作战任务,荣立个人三等功。 大哥参战一年的日子里,十分要强的母亲,在村里人面前,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当回到家里,夜深人静时,她放声恸哭,发泄心中对大儿子的思念和祈祷。 1992年4月28日是母亲人生中第三次哭泣的时间。这天是农历三月二十六,是古镇中堡传统的土地庙会日,家家迎亲到友,好不热闹。 这天,弟媳带着蹒跚学步的侄儿,来到她姐姐家看庙会。吃饭的当口,小侄儿突然不见了。一家人赶忙寻找,一直到庙会散去,也未见踪迹。最后,好心人提醒,会不会掉进河里。于是,一众人到屋后的夹河中打捞,不一会儿,侄儿找到,早已没有生命体征。 母亲痛失爱孙的痛苦撕心裂肺,第三次打击令她猝不及防。闻听噩耗时,她不言不语,一个人耷拉着头,在天井里徘徊个不停,笔直的腰板日渐佝偻;遇见人碰到面,再也不闻那热情、贴心的招呼声,抑郁环绕在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母亲真正走出心理阴霾,是三年后的秋天,这年,弟媳又生下了儿子,如今已长成了大小伙子。 今年春节期间,原本约定正月初六回老家八尺沟,无奈一场暴雪挡住了回乡的归途。初八这天,晴空万里,我和妻子一道看望父母,汽车还没停稳,母亲兴冲冲地走出来,拉着我和妻子的手,左瞧瞧,右看看,端详个不歇,那情景一直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相聚总有离散时,吃过晚饭,我们与父母告别。临别时,母亲追着汽车走了好一会儿。透过后视镜,母亲喜笑盈盈地挥舞着手臂,浓浓的母爱滋润着我的心田。 想不到,三天后,母亲在去吴榔村的路上跌了个大跟头,脸上、身上全是血,再也没能站起来。3月5日凌晨2时,母亲89岁的生命画上了休止符...... 火盆里的火苗一个劲儿地往上窜,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汗如雨下的我长跪地下,内心默默祷告:愿天堂里的亲人们脚下一片坦途,没有纷争、没有悲伤、没有哭泣,让鲜花和笑声萦绕在母亲的身边! 诗子星座欢迎大家加入 做用诗书写生活的勇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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