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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叙事中的对比:堪怜咏絮才VS可叹停机德——读《红楼梦》第34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札记

 镇海中学魏建宽 2022-09-03 发布于浙江

《红楼梦》叙事中的对比:堪怜咏絮才VS可叹停机德

——读《红楼梦》第34“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札记

魏建宽

(这时宝玉昏昏默默,只见蒋玉菡走了进来,诉说忠顺府拿他之事;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说为他投井之情。宝玉半梦半醒,都不在意。忽又觉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得有人悲泣之声。宝玉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    宝玉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只见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不是黛玉,却是那个?宝玉还欲看时,怎奈下半截疼痛难忍,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就倒下,叹了一声,说道:“你又做什么跑来!虽说太阳落下去,那地上的余热未散,走两趟又要受了署。我虽然捱了打,并不觉疼痛。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此时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听了宝玉这番话,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宝玉听说,便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是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一句话未了,只见院外人说:“二奶奶来了。”林黛玉便知是凤姐来了,连忙立起身说道:“我从后院子去罢,回头再来。”宝玉一把拉住道:“这可奇了,好好的怎么怕起他来。”林黛玉急的跺脚,悄悄的说道:“你瞧瞧我的眼睛,又该他取笑开心呢。”宝玉听说赶忙的放手。黛玉三步两步转过床后,出后院而去。凤姐从前头已进来了。   戴敦邦  

“咏絮才”,指称的是林黛玉,是诗性的象征!

“停机德”,类比的是薛宝钗,是理性的隐喻!

《红楼梦》“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其核心情节就是“探病”,有王夫人使人“探病”,有薛宝钗、林黛玉、王熙凤的“探病”,有众管家媳妇的“探病”,但主要的聚焦点是钗黛的“探病”,及由“钗黛探病”引发的故事。

这两个故事情节的叙事,是独立进行的,也是平行发展的,但始终遥相呼应,处处构成对比。曹雪芹为什么这样叙写,我想就是要将钗黛的人格特征互为映衬,使钗黛的人格特征借此双向烘托使得她们的形象特征更为鲜明。

而曹雪芹的这种苦心,是我以前不曾悟及的!

这倒让我想起了近日读到的毕飞宇的《小说课》一书,读他这本书中的“走”与“走”——小说内部的逻辑与反逻辑》,我读到了毕飞宇写下这样一段关于《红楼梦》阅读价值的评论——

       就在我演讲之前,我刚刚给北京大学的十大读书明星颁发了奖品,我注意到,读书最多的同学一年借阅了三百八十一本书,在此,我要向这些阅读狂人致敬,你们很了不起。可我也想补充一点,有时候,我们用一年的时间只读一本书,这也挺好。对我来说,《红楼梦》是可以让我读一辈子的书。

过了知天命之年,眼力、心力的不济,以及对阅读对象品位的高要求,都让我早早地决定要在读书上做减法,而毕飞宇的这一观点正契合我不断重读《红楼梦》的想法。

剩下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是《红楼梦》而非其它的名著是值得读一辈子的书?

这个问题,太好解释了!虽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但我相信其中一个答案是痴迷《红楼梦》的读者都会认同的,那就是人生的不同阶段读《红楼梦》会获得不同的感悟也就是说《红楼梦》能让人常读常新

我之所绕到毕飞宇的这个趣事上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明我今天所写的话题——“《红楼梦》叙事中的对比:堪怜咏絮才VS可叹停机德”,是我以前十几遍的红楼梦》阅读中没有往深处去琢磨的问题,而今天却觉得特别有意思,而且还有自己的一些新的感悟,而其中的某些感悟又恰恰是联系自己的新的人生经历而生发来的。

言归正题,具备“停机德”的人,本回主要写了两个,先写的是袭人,后写的是宝钗!

具备“停机德”的人,典出《后汉书·列女传》,特指的是妇人,是指具有儒家规范的妇德并能规劝丈夫仕进、具有封建社会所谓贤淑之德女子

袭人就是以宝玉未来的准姨娘自居的,因此她对着宝玉挨打后留在腿上的“四指宽的僵痕”,才会感叹“你但凡听我一句话,也不得到这步地位”。接着“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进来”的宝钗坐下不久也对着宝玉感叹:“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

什么是“我们”?为什么说到这里,薛宝钗就将自己的话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因为薛宝钗将自己与袭人联系起来了,袭人是宝玉未来的姨娘,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第三十六回将会得“官宣”,那个时候湘云与黛玉都将会向袭人道喜,那个时候薛宝钗也将会于绛云轩拿起袭人的针来,为宝玉绣起了鸳鸯红兜肚,为什么,因为薛宝钗也在积极为了“宝二奶奶”的身份而努力!

一个要争取成为“宝二姨娘”,一个要努力成为“宝二奶奶”,她们都在提醒宝玉没有听她们当日的规劝——读书,以及为未来的仕途经济做准备!

问题是她们的规劝,对宝玉起到了作用吗?——一点也没有!

宝钗临别前还不忘对袭人笑着交待:“你只劝他好生静养,别胡思乱想的就好了。要想什么吃的、玩的、你悄悄的往我那里取去,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众人。倘或吹到老爷耳朵里,虽然彼时不怎么样,将来对景,终是要吃亏的。”

可是宝钗转身不久,昏昏默默中的半梦半醒中的宝玉梦见的仍是金钏与蒋玉菡。

贾宝玉啊贾宝玉,他分明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情种,他的“羞耻心”,他的“同理心”,他的那颗善良的心,仍还在他的躯体内,须臾没有离开

就在宝玉这“半梦半醒”“恍恍忽忽”的时刻,她被林妹妹推醒了,于是他听到了林妹妹的“悲泣之声”。

林黛玉听了宝玉的“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等语后,更是气噎喉堵,最后才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

读者或许也会说,林黛玉怎么也会说出如薛宝钗、袭人一样的话来?

其实二者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林黛玉的“你从此可都改了罢”,这一句蕴含的情感是什么?

是理解,是安慰——你以前的行为并没有错!

是无奈,是怜恤——你继续那样,将会遭到更大的阻力,将会招来更多的压力!

宝玉与蒋玉菡的交往,其实只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对另一个俊美而富有才艺的少年的彼此倾心,虽然他们交换了贴身的汗巾,但他们并无任何肮脏的行!读者只要再回头读一读第二十八回的情节,就会支持我的判断。就在那一社宴会上,有粗鄙的薛蟠,有淫荡的妓女云儿,可宝玉酒席上吟出的却是《红豆曲》,“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这一长串的绝妙的曲词,其实全是为林黛玉而吟出的诗行与思念!

经过了本回之前的宝黛“诉肺腑”之后,林黛玉更是与宝玉达到了灵魂相知相依的境界!其实那一刻起,谁也无法动摇宝黛的木石之盟!

薛宝钗无力,袭人更是不可能!

不妨先看看袭人的徒劳无功!

袭人向王夫人告密这一个情节,为我们刻画了一个“告密心理学大师”的形象!

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告密时机的善于把握,她对比她的少爷主子贾宝玉处在更高位置的主子王夫人心理的揣摩的非凡能力,她运用她的语言技巧如何赢得王夫的认同、信任乃至绝对信任的过程的掌控自如,她对告密的代价与风险的准确评估,都会让读者对这样一个被贾母称为“没嘴的葫芦”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感到可怕!

告密心理学有一条定律——“疏不间亲”!袭人与宝玉是什么关系,奴才与主子的关系,宝玉随时可将袭人撵走;王夫人与宝玉是什么关系,母子关系!袭人却要在王夫人那里进宝玉的谗言,而且她的言辞中还不乏夸大不实之辞,如“我倒没听见这话,只听说为二爷霸占着戏子”等等。可是呢?王夫人偏偏就是绝对信任了袭人,王夫人与袭人的对话三次称袭人为“我的儿”。当王夫人评价袭人,称袭人“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和我的想头一样,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教别人知道就是了”之时,袭人便完全从王夫人那里获得了她这个告密者的绝对的安全感了。于是她终于向王夫人说出了“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开园外住就好了”的建议。

这个与宝玉肉体关系最贴近的人,却出卖了宝玉;这个与宝玉早就“作怪了的”袭人,却成了王夫人“自然不会辜负”的人!——这就是谙熟告密心理学的袭人!

不过,这个与宝玉肉体关系最贴近的人,并没有赢得宝玉的,也没有获得宝玉的信任。

曹雪芹叙述下一个故事时,立即将袭人与晴雯进行了对比。

曾有评论称“袭乃钗副”,又言“晴有林风”,下面的情节就集中展现了袭人与晴雯的不同人格特征。

宝玉支使袭人离开了怡红院,去哪里?——去薛宝钗那里去借书!这纯粹是曹雪芹的一个刻意安排,“袭乃钗副”,让两个具有“停机德”的少女联系在一起,这分明是作者给读者的一个暗示——读者看好了,她们是一伙的!

贾宝玉支开袭人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让晴雯去“林姑娘那里看看他做什么”!当光风霁月的晴雯说出了“白眉赤眼,做什么去呢?到底说句话儿,也像一件事”之时,于是就有了“晴雯传帕”“黛玉题帕”的情节!

起初接到晴雯传来的旧帕,黛玉也没有明白宝玉的用意,当她“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之后,林黛玉的内心便掀起了巨浪!

要知道,此刻正是王夫人嘱了她的“眼线”袭人要盯紧贾宝玉之时,提防“也大了”的“宝二爷”与“林姑娘宝姑娘”要注意“男女之分”正是袭人的职责!

可就是此刻,贾宝玉派袭人去蘅芜院借书,多么的一件事啊,又是对袭人多么充满嘲讽意味的一件事啊——你袭人总不该有什么可报告的吧

今日读《红楼梦》,我总觉得,曹雪芹安排袭人去宝钗处借书,是一种反讽,对“停机德”们的反讽!

而与之同时,晴雯却被委派去“私相传递”,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可当黛玉明白了贾宝玉的苦心之后,晴雯“抽身回去”之时,“一路盘算”,却竟“不解何意”!——这就是曹雪芹欣赏的晴雯,对宝玉有真爱却能真正做到“发乎情,止于礼”的晴雯!

收到旧帕的黛玉,一时涌起“可喜、可悲、可笑、可惧、可愧”的情感,于是她“五内沸然炙起”,“由不得余意缠绵”,“令掌灯,也想不起嫌疑避讳等等,便向案上研墨蘸笔”于宝玉借晴雯赠来的旧帕上题上了三首绝句——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这第一首,写自己对宝玉的牵挂与相思,已至泪流成空的地步;对宝哥哥的牵挂又只能暗洒闲抛,不敢显露:诗中有“可悲”。第三句借“南海鲛人”之典,既写自己感谢宝玉对自己的痴情,也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李商隐“沧海月明珠有泪”——只要有皓月当空,即有我像鲛人一样为你流不尽的眼泪,这是黛玉对宝玉的痴情。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这是第二首,首句写黛玉看到宝玉挨打心痛不已,任凭眼泪尽情流淌。第二句写整天心绪茫茫无心做事。后二句意谓自己把满腹衷肠都化作了流不尽的眼泪,枕上袖边的泪痕是擦不去的,只好任它到处留下斑痕。”(《<红楼梦>大辞典》)——这首诗更是突出了宝玉私赠旧帕令她“可惧”,写出了似火的芳情只能暗自表露、如珠如玉的点点斑斑的泪珠只能偷洒的心境

“点点与斑斑”五字,自然地过渡到第三首,第三首绝句中的核心意象就是“泪染斑竹”的之典,以此典入诗,表达了宝黛之间的爱的深情与忠贞!

林黛玉题帕七绝中的第三首,当然是最为感人的。全诗的核心意象就是湘妃哭舜泪洒斑竹之典,化用的这一典故,其实就是与绛珠仙草幻化进入红尘以泪向神瑛侍者偿还情债的神话构成对比映衬!

《史记》中的《五帝本纪》,是没有像《博物志》那样去描绘湘夫人的文字——“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关于舜帝之死,《史记》有的是舜帝“践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的记述。至于尧帝将二位女儿嫁给舜倒是有记述——“舜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咸荐舜,曰'可’。于是尧乃以二女妻舜……舜居妫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

《史记》称赞了尧帝的二位女子嫁给舜之后,能够不因自己的出身尊贵而对丈夫的家人有骄矜的言行,这当然是赞美。但是在司马迁的笔下,尧帝的二位下嫁给舜的女儿,却不是能守住贞节的女子。关于这一点,《史记》是这样记载的——“后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舜为已死。象曰:'本谋者象。’象与其父母分,于是曰:'舜妻尧二女与琴,象取之;牛羊仓禀予父母。’象乃止舜宫居,鼓其琴。舜往见之,象鄂不怿,曰:'我思舜正郁陶!’舜曰:'然,尔其庶矣!’舜复事瞽叟爱弟弥谨。”

司马迁的笔下,尧帝给舜帝为妻的二位女子,竟然被舜的弟弟象霸占了!而且也不见这二位女子的反抗!

司马迁之后的那些儒者,怎能容忍圣王舜帝受到此等羞辱?既然不容舜帝受辱,也就不容许舜帝的夫人德行有亏!于是在张华等人的笔下,尧帝的二女就被神化成对爱情忠贞的女子!

于是就有了娥皇与女英为舜帝的千万里奔赴,只为爱的至死不渝,当然是神

而以此神话进入林黛玉的题帕诗,当然是曹雪芹对宝黛之恋的诗意性的神化,也是对他们的爱不见容于现实的暗示。

此刻的薛宝钗呢?

正在自己的家中对她的哥哥薛蟠“以错相劝”,当宝钗劝告薛蟠“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在外头去胡闹,少管别人的事”之时,情急之中的薛蟠被逼至绝地反击——“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

读《红楼梦》,你常会惊叹曹雪芹的想象力!这份想象力有多种表现,其中之一就是他常会借傻呆之人道出真相,比如他后来借傻大姐引出了司棋与潘又安的情事,引发出了抄检大观园此处呢?就是借薛蟠道出了薛宝钗那一刻的最现实的想法,争取成为未来的宝二奶奶!

多么富有对比趣味的情节——当林黛玉于怡红院借帕题诗的时候,薛宝钗正在忙于应对现实的纠缠,这就是曹雪芹的良苦用心!

分析至此,我们读者已知娥皇女英的千万里奔赴追随,为死去的丈夫泪洒斑竹,是一种对传说中的人物的神化!这样的神话!当然是一种浪漫的想象,是一种诗意的拔高!林黛玉呢?当然也是曹雪芹的浪漫想象与诗意憧憬,也是对人世间至美至纯的爱情的礼赞!冷静分析,我们读者也会承认与林黛玉相对比的薛宝钗的言与行,才是万丈红尘中的绝大多数的女子的现实呈现。

读者请注意,探望挨打的贾宝玉时,薛宝钗是说出了“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这样的话的薛宝钗。说那句话时的薛宝钗当然有她这位表姐对表弟贾宝玉的真心怜爱,但这份爱的确又是一位有着“停机德”的薛宝钗的劝告,她的劝告中无疑有着她最现实的目的,也就是说她的怜爱是有着附加条件的,即贾宝玉如果能按着好好读四书五经将来走仕途经济的人生轨迹去行事,才是她最值得爱怜的!

同时,我们读者还须注意,当她这位有着“停机德”的表姐回到她自己的家中与她的母亲一同劝告薛蟠时,她发生了一个变化,这个变化就表现在“人称”的使用上。

她在怡红院劝宝玉时的“我们”之称,在她自己的家里立即就有了变换——“因向薛蟠道:'是你说也罢,不是你说的也罢,事情也过去了,不必较正,倒把小事儿弄大了。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在外头少去胡闹,少管别人的事”。

这就是薛宝钗!撇开其它的原因,在她自己的家,在她的感情可以最自然的流露的时候,她与贾宝玉的“我们”中的贾宝玉,就这样成了“别人”,宝玉与蒋玉菡的交往也成了“别人的事”!这种关系的切割,她薛宝钗进行得很快!

这就是薛宝钗!她的言行,正完全符合费孝通先生《乡土中国》所论证的中国社会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定律——“差序格局”!而这个“差序格局”,既然是定律,它就是能够支配每一个中国人的冰冷的铁一般的枷锁,绝大多数中国人是很难挣脱它的。

活在礼教支配之下的有着停机德的薛宝钗,当然不能例外!

至此,我们完全可以说,钗黛的对比映衬,这就是浪漫的诗意表达与现实的规行矩步的对比映衬!

年轻时读《红楼梦》,我也会同不少读者一样,读至本回结尾“独立在花阴之下”的林黛玉对着“无精打彩”“眼上有哭泣之状”的薛宝钗语出讥诮之辞的时候,总觉得林黛玉心胸过于狭窄,出言过于刻薄!

“姐姐也自保重些儿,就是哭出两缸眼泪来,也医不好棒疮!”——殊不知这不是林黛玉在讥诮薛宝钗,而只不过是曹雪芹借林黛玉之口道出了他对有着所谓的“停机之德”的女子的嘲讽!

2022年9月3日  初稿

(这里薛姨妈气的乱战,一面又劝宝钗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说话又没道理,明儿我叫他给你陪不是。”宝钗满心委屈气忿,待要怎样,又怕他母亲不安,少不得含泪别了母亲,各自回来,到房里整哭了一夜。      戴敦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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