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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南岸|德国大使馆旧址:沉寂在一个人的重庆森林

 笛子8vxrvb7uaz 2022-09-03 发布于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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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曾汇集了大批名人贤士,他们曾经的居所也被以各种形式保留了下来。

时至今日,有些素雅的建筑,如宋庆龄故居,被简单修葺,呈现着古朴的面貌;有些别致的洋楼,如陈诚故居,被粉饰一新,彰显着某种傲人气质。还有很多叫板帝都的各国使领馆,散落在重庆各个老街老巷,或是深山树林中,继续发挥着人们对空间利用的奇思妙想。

在这段战火纷飞以及颠沛流离的历史笼罩下,有些“使领馆”——还夹杂着名人故居的多重身份,自带一层朦胧的不可言表的氤氲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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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去探访德国大使馆旧址之前,我的心情是这样准备的:会不会像美国大使馆一样,已经拆掉原址重新复建?也许还变成了咖啡酒吧?或是像韩国大使馆一样,被修整复原成为一个历史陈列馆?或是像意大利和比利时大使馆那样,已经改为民用,到处晾挂着衣物走近还能闻到一股回锅肉味儿?

查阅地图,这传说中的德国大使馆,就在南山黄桷垭茂密的树林中。前傍文峰塔,后临向家坡,应该可观文峰夕照,还可听南山松涛。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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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着导航一路向前,道路却变得越来越窄。明明只是一车道的宽窄,并没有单向限行,看样子就是个鲜来人往之地。

直到开到广益中学,前方再无平路,索性停了车,下车徒步。眼前这条土路坑坑洼洼,蜿蜒向前,两旁的树木杂草,张牙舞爪,支楞巴翘。

心中略生狐疑,这看起来鲜有人迹的地方,真的是昔日的大使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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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抬头,看到了树枝慌忙掩映中的几盏路灯,还是怀旧的煤油灯款式,歪歪扭扭,锈迹斑斑,不知在夜晚是否还会发出幽光,几条懒散的电线裸露在外,颇有一丝诡异气息。但好歹心里坚定了些,应该是这条路没错。

虽是正午日当,仍心有戚戚,遂继续沿着小路前行。

在森林尽头,出现了两座小小的青石木板屋,门窗紧锁,空间狭小,角落里堆满了器物,还有一个挖到一半的深坑,我望了一眼便不觉后退几步,不知是作何之用……小屋各处遍生青苔与蛛网,灰尘与泥土也已混成本元。一切看上去,已经多年无人触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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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猫咪踉跄经过。它驻足回头,给了我一个望穿三生的眼神,然后信步离开。顺着它离开的方向,我在树林深处隐约看到了一座大大的房子,但是整体昏暗,虽然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也摸不清它的轮廓。

遂往前探了探,一个高高的梯坎出现在我眼前。我四处寻望,在这个梯坎脚下,终于找到了一块小小的石牌,表面有像是长满了苔藓又被生生剥去的黑绿色印迹,斑驳中辨认出“德国大使馆”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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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一直紧悬的心稍微落了下来,可也并没有因为找到了目的地而豁然开朗,反而产生了一种怯生生的猎奇之心。

我仔细端详起这座老宅。这长长的梯坎把这栋房子高高托起,一面临崖,一面俯瞰渝中半岛,四周长满合抱粗的香樟、松树和黄葛。中式的屋顶,西式的窗口,门口那颗粗壮的大树,也许是在告诉你这座老宅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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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上整齐摆放着盆栽,大门两旁贴着对联,应该是有人居住于此。前院和后庭略有整修的痕迹,能看出花花草草生长的刻意,但灰尘和杂草的凌乱也看得出维护的力不从心。

刚想走上去看看,脚迈上梯坎的第一步,拴在门口的黄狗便惊觉的跳起来冲我狂吠,在这无人的山林中,还真让我不敢前行。

又想绕道楼下去后院,梯坎侧面卧着的另一条黄狗也用尽洪荒之力冲我怒吼起来,想把我驱逐出境。但我还是企图用我温柔的眼神与它沟通,表明我并无恶意,祈求他的放行,不知它是否是具有德国血统,最后还是无法交流,只得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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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站在门口观望。明亮的玻璃上贴着几张白纸,赫然写着“文物保护,闲人勿进”。

这真是一种独特的风骨。一般正儿八经的文物保护,要么彻底开放参观,要么严密围起圈禁,还真没见过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文物,动用两条黄狗之威严的保护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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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战周围的树林。就在大使馆几米外,竖着一块已长满青苔的墓碑,朝着西方。墓碑上只是刻着“Dr P.Assmy 1869~1935”的字样。

原来这就是这座老宅,最早的主人。

据说这是一位德国的医生,名叫保罗·阿斯米。1869年11月生于波兰缅济热茨市,后到中国行医并结婚。妻子是一名汉口女子,名叫刘顺琼,1939年卒于重庆。两人育有三个子女,小女儿伊丽莎白生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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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大叔在上篇文章《重庆往事|横跨江北南岸的镇龙三塔》中提到文峰塔的鬼故事来源,说是一位已婚的德国医生和青楼女子白沙情起而不得善果,最后使得白沙自缢于文峰塔中的这位“德国医生”应该说的就是他。

而且据说,在民间,这个“德国医生”和“女子白沙”的爱情故事还有很多版本……当然,这些传说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娱乐效果,据可考的记载,保罗本人除了治病救人和教学,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对长江文化的搜集和研究中,并无多风月。

作家莫怀戚还在一本小说中写到,“重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有一位名叫保罗的德国医生,声名远播,求诊者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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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当初选择在这里修建别墅,估计是南岸活动的外国人多,广益中学也是英国教会创办,欧洲人聚集,试想曾经,这里应该也是热闹一时。

后来,重庆开埠又接连抗战,德国驻华大使馆随国民政府西迁重庆。因日本飞机对重庆的狂轰滥炸,德国大使馆考虑迁址,此时保罗已经过世,考虑到他的声望和影响,德国政府便决定租用保罗的别墅,改建为大使馆。

而保罗自己,也一直长眠于此,继续留在这座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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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老宅的前世今生,再看这里的条石筑底,青砖垒墙,灰瓦飞檐,确实缓解了些许恐惧,开始有种敦实的味道。

幽暗的森林也可看成是青山环抱,阴森的百叶窗也确有德国风貌。虽然它门窗紧锁,漆面脱落,实在是有些颓败,但也是文物探访的一种经历罢了。

转过身,看得见这里的残瓦破窗,也听得见山下重庆城隆隆的声音。于是终于又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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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图|HIm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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