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年前，前夫去世。我带着一岁多的女儿，相依为命。 后来，亲戚介绍我和现在的老公相亲。他是离异，带着个7岁大的儿子。 两个苦命的人，结成了重组家庭。 再婚以前，我已做好准备应对重重困难，但婚后竟然出奇地和睦。 夫妻恩爱，公婆和善，亲子关系也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都是农村人，婚后只能把两个孩子都交给公婆抚养，夫妻二人外出工作赚钱。 公婆开朗明理，对两个孩子都很喜爱，养育得很好。 我和老公在外地，每隔一两个月会回家看望老人和孩子，平时每天只能和孩子开视频通话。 看到孩子们健康快乐的模样，我对公婆充满感激，也感到幸福和踏实。  那时候，女儿太小，对亲生父亲没有记忆，自然也就把这个家里的人都视为至亲之人。 而她，也是家里的娇娇宝贝，得到爷奶、爸妈和哥哥的全部宠爱。 我的新儿子，也很快就接受了我。 他对亲生的妈妈当然也有感情，但怨恨更多。 恨她离开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回来看自己。 恨她多次承诺要来看他，却从未出现。 年幼的儿子对母爱十分渴望，我的出现正好填补这个空缺。 儿子将对妈妈的信任和依赖全部交付与我，而我也心疼这小小少年，发誓好好爱他。  你们也许会疑惑，我为什么没有用“视如己出”这个成语。 作为一个生育过的女性来说，“视如己出”这个词，如果没有百分百做到，就不要说出口。 因为儿子与女儿在我心中是有些差别的。 我对女儿的感情，是从内心自然而然的流露，无需修饰，也无法遮掩。 爱她，就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刻也不放开。 对儿子更多的是喜欢，由喜欢而来的爱。 他像太阳一样朝气蓬勃，拥有旺盛的精力、超强的动手能力。 他聪明，他骄傲，他勇敢，永远充满好奇心。 而且他又温柔可亲，爱护妹妹。任何人敢欺负妹妹，都得先过他这一关。 这样的男孩子我怎能不喜欢？ 但他也是个细腻敏感的小男孩，从不服软，有时候倔强执拗。 他间歇性惜字如金。高兴时可以喋喋不休，不高兴时一个字也不会说，越问越不说。 有数的几次挨爸爸揍，都是因为不说话。 他还听不得任何重话。听到严厉的批评，他会像林黛玉一样哭个没完。 哭的时候，满脸的神色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眼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来，却硬努着不肯哭出声。 让人既心疼又生气。 唉，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欢喜让人忧的孩子。 有时候，我们确实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我们也早就认命了，毕竟我们小时候也不是什么感动父母的乖宝贝。 所以做了爸妈后，就要遭报应！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养儿不知自己当年多遭恨。 也许生命延续的真谛，就是为了解恨吧！ 对于儿子，我希望他能拥有璀璨的人生，比我们这一代的生活更加多彩。 我给自己设置的底线是：不能当他的绊脚石。 毕竟我存在的目的，应该是让他更好才对。 又由于我们和孩子们聚少离多，所以向来对他们有求必应。 为了不让儿子有想法，买任何东西都是一式两份，不偏不倚。 两个孩子非常亲近，也从来都是互相分享，这一点让我们很放心。 两个孩子在安稳的疼爱中健康长大，我们家也成为人人艳羡的，子女双全的幸福家庭。  在教育方面，儿子从小就聪明，成绩优秀，几乎不用父母操心。 女儿成绩不好，有儿子操心，所以也无需我们操心。 我们在外地工作，平时都由这个哥哥辅导作业和学习。 在日常生活和教育方面，我基本上全部交给公婆和哥哥负责了，毕竟我也不是教育家，自己教育水平有限，也不太敢瞎指挥。 小学阶段，两个孩子的学习一切都很正常，但儿子上初中之后，却突然爆发了很多问题。 小升初时，儿子上了我们当地数一数二的初中。 刚去上初中的时候，儿子对逃离家的束缚充满兴奋，在学校适应得很好，成绩也大幅度提升。  初二时，儿子进入了青春期。 他的肩膀变得宽阔，腿骨修长，个头窜长，比我们都高了。 一双脚长到了44号，突破了家里所有人的记录。 嘴边的小胡茬也若隐若现，变声后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但成长的喜悦还没在我们心头消散，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就接踵而至。 去年冬天，在外地工作的我突然接到他们班主任的电话。 老师说儿子最近有厌学情绪，和同学闹矛盾，上课状态也特别差。 听完老师讲话，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各种不好的联想开始在脑海浮现。  老师叫来儿子和我通话。我怕他烦躁，只能先寒暄，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然后再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儿子在电话里轻描淡写，说只是心情不太好，并没有不想上学。 但我和他爸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也发现他和之前不太一样。 刚来这所寄宿学校时，他兴致勃勃，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成绩也稳步提升，每次回家都和我们分享学校的趣事。 可自从升了初二后，他开始经常生病，几乎每个月都去医院。 头痛，肚子痛，腿痛，脚痛……身体好像没有好地方，到处都疼。 但每次去医院检查，都没查出什么大病，最多也就吃两天药就好了。 每次生病，他都请假回家休息几天，耽误了不少课程进度，而他回家之后，也只是整天躺着玩手机。 从那时开始，我们就怀疑他厌学，内心非常担心：现在才上初二，要是辍学，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和老师通完电话后，终于捱到了他每月一次的放假，我们也火速奔回家来。 为了让他开心，上午我们带着他吃喝玩乐一通，买了一套新的衣服鞋子。 下午回到家安静下来后，我率先开口让他跟我们聊聊最近在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对这个话题非常抵触，完全不愿开口，还非常生气，转身就要走。 我过去拉住他，说我们很担心他，这次专程回来就是想和他好好聊聊，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来解决就好。 但他向执拗的小牛一样就要冲出去，而我的力气，已经无法拉住这个初二少年了。 我不想放弃，更不敢放弃，只能抱住他的后背，低声下气地求他不要走，好好和我们说说话，我们真的真的很担心。 他就像小时候一样，默默流着泪，一言不发，最后还是用力挣脱了我的怀抱，跑了出去。 他走后，我躺在床上，无助地哭了起来，老公也泣不成声。 对于儿子，老公的心里其实一直非常愧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天，一直到了傍晚，他才悄悄一个人回来，喊他吃饭也不动，就那么安静地待着。 全家人被奇怪的气氛压抑着，没有人开口说话，害怕那一句话说的不对，就惹他再次出走。 第二天早上，他要回校了，早饭也不吃，带着一肚子莫名的气回了学校。 这个倔强的儿子，就这样饿了自己两顿，什么也没告诉我们。  他返校后，我们也回去工作了。冷静了几天，我们开始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们是不是合格的父母，是不是在他心中已经变成传说中恶毒的后爸后妈？ 我们是否忽略了儿子的感受，他是否在这个家里感觉不到爱了。他只是青春期偶尔的叛逆，还是对我们失望了？ 那段时间，我有很深的挫败感，甚至想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如果孩子这么失望，那我们这个重组婚姻，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但我们夫妻俩性格随和，自认为对孩子还算不错，没有强迫他做过什么事情，也没有鸡娃父母的那些严格要求，至少应该是60分的父母吧？ 难道只是因为陪伴太少吗？  返校后的第三天，我又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他胃痛，要求请假回家。 “回吧，相比于学习，身体更重要。” 但我心里真的好想狠狠打他一顿，打他不肯和父母沟通，打他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但毕竟不能真打。为了解开疑惑，我想了办法：上次他不愿和我们面对面交流，那我给他写封信吧。 信里，我列举了几十种猜测，让他从中选择。 其中包括是否讨厌我，是否希望我和他爸离婚。 是否想念他的亲生妈妈，是否有感到被忽略。 是否没有满足他的物质要求，是否还能在家里感到幸福。 是否还在爱我，爱这个家。 是否对我们在外面的生活充满好奇。 是否在学校遭遇校园暴力，是否和同学相处不和睦。 是否想要辍学，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和想法。 等等…… 我在信中说，只需他填是与否，还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照做了，给我回了信。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一些，他在这个家里还是感觉很幸福的。 他爱我，爱这个家，但有点讨厌他爸。 他爸是嘴硬心软的钢铁直男，招儿子恨很正常。 这个阶段，父子之前有矛盾很正常，但要真正化解，可能得等儿子真正成熟之后了。 他也说了，不想念亲生妈妈，但对我们在外面的生活充满好奇。 他没有被校园暴力，和同学相处也很好，还担任了副班长、组长、课代表等职位。 他表达的负面情绪主要有两点，一是物质要求没有得到全部满足，青春期的孩子经常会攀比这些； 二是他的确有过辍学的想法，他觉得学校像监狱，太苦闷压抑，甚至想过自杀。他想逃离学校，但对未来没有明确的想法，不知道逃离学校又能干什么。  他还说，在学校唯一喜爱的事情是打篮球。 他从初一开始打篮球，只有打篮球时才能感到真正的快乐，想当职业的篮球运动员。 他所指的物质需求，主要是手机。同学们都有自己的手机，只有他没有，很没面子。 了解了他的想法，我和他来了一次长谈。 以前我对手机管得严，但听了他的想法，我决定放开政策，放假或周末在家的时候可以玩家长的手机。 而且对他承诺，如果能考到全校前50名，还可以奖励他一部手机。 儿子最终同意了。以他的平时成绩，考到这个名次真的需要十分努力，但并非没有可能。 而我充满期待：如果他能考进全校前50名，就有机会冲进全市最好的高中。我仿佛看到清华北大都在向我招手了 对于辍学和篮球，我也和他进行了交流。 我知道他的体质达不到运动员的要求，身高不够，体型瘦弱，性格上的敏感娇气，也让他未必能受得了那份苦。 但我不敢这样只说，还是安慰他，向偶像詹姆斯学习，想当职业运动员，那就先要能进校队，将来再进市队、省队、国家队，需要一步一步来。 而那些篮球运动员，大多也都是大学毕业，所以篮球和学业两手都要抓。哪个能行咱就走哪条路，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这次长谈之后，他表示愿意回去上学了。  我和他爸都非常开心，放下了这桩心事，满血复活地上班赚钱去了。 之后这段时间，他也确实比较安分，至少老师没有再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他也不再经常请病假了。 但青春期的孩子，怎么可能一次长谈就被我制服呢？ 今年春节，孩子放了寒假，我们也回了家。 春节后的一天上午，老公突然发现他用奶奶的身份证玩游戏，制止了他，一是担心他被人骗，二是奶奶名下有存款怕不安全。 当时老公的语气并没有很严肃，声音也不大，但敏感的儿子直接离家出走，留下了一脸懵的一家人。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爷爷奶奶坐不住了出去找他，没想到他不回来，为了追他，追到麦田里去了。 他在田里跑，爷爷奶奶骑着车在路上追。就这样僵持了一个多小时，他怎么也不肯回来。 他跑得没影了，爷爷奶奶也放弃了。回到家后，两个老人一直掉眼泪。 下午三四点钟，他终于回来了，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玩手机。 我想找他聊聊，让他放下手机，但他说什么也不肯，还使出全身力气来阻止我。 晚上，姑姑一家来做客。他依旧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饭后，姑姑给了他一个台阶，主动提出带他去自己家住两天。他立马跟着姑姑走了，在姑姑家住了两天。 两天后，我们把他接了回来。他之所以愿意回家，是因为我们给他在家里安了篮球架，还答应带他出去玩。 儿子虽然回来了，但还是沉着脸，对我们爱答不理。 回家后，在爷爷奶奶的劝解下，他向我道了歉，而我也没有办法再追究。 假期结束后，儿子返校读书，我们也出去工作，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刚过去的这个暑假，我们没有回家。既是因为工作繁忙，也有点害怕再出现矛盾，惹得他离家出走。 由爷爷奶奶全权照顾的暑假，他过得非常开心。 玩手机，打游戏，看电视，打篮球…… 他即将升入初三，明年就要中考，我们本来准备让他和同学一起参加补课，但他死活不去，就这样美美地过了一个假期。 临近开学，老公给他打电话，告诫他少玩手机，记得复习功课，准备开学考试，但他基本都当做了耳旁风。 他带着妹妹去了姑姑家，还带走了爷爷奶奶两个人的手机。 爷爷前段时间因为肾病住院，才刚出院没几天，身体还在恢复期。儿子把两个老人的手机都带走，爷爷奶奶如果有意外情况怎么联系？ 为此，我们骂了兄妹俩，让他们立刻回家。 儿子回到家后，反锁房门就开始哭。估计他心里一定觉得很委屈：爷爷奶奶都说可以带手机，为什么我们还要逼他回来。 第二天，我们给儿子打视频，打了十次都不肯接，电话也不回。 后来，他还是带着一个手机，去姑姑家住了几天，直到初三开学。 这一年里的每次冲突，最后都靠着时间来消散，让我们倍感无奈。 我们也多次探讨、分析原因，总结下来，孩子的很多行为也能理解。 青春期 青春期的儿子，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懂事，但这一年里，他总是把自己蜷缩在坚硬的外壳里，不让我们靠近。 他只接受我们提供的食物和手机，要求我们不要管他。我们每次想靠近，都会被坚硬的外壳碰伤。 而在这个学习的关键节点，我们又很害怕他一步踏错、步步错，如果我们真的放任不管，也怕他长大后又会怨恨自己、怨恨我们。 坦白说，作为第一次接触到青春期孩子的“后妈”，有些时候我的确想放弃。 但等清醒过来，又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玻璃心，或许青春期的孩子都如此，撑过去就好了。 之前我还抱着清华北大的宏图大志，现在只希望他能继续上学，不要中途辍学就好。 这个臭小子，小时候就表现出死鸭子嘴硬的特点，长大之后，肯定和他爹一样是个钢铁直男。 我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向我撒个娇。 更希望，青春期这段逆反的岁月早点过去。 重组家庭 当妈难，当后妈更难，当好后妈尤其难。 当青春期孩子的后妈，难于登天。 在大多数时间，我都没有把自己当后妈。但当这些尖锐的矛盾出现时，我又不免想象：如果是亲妈的话，是不是能好一些？ 曾经我们这一家人和和睦睦，哥哥妹妹都可爱软萌，但现在，竟会在某些瞬间有成仇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重组家庭的原罪吧。 陪伴太少 为了生计，我们把一双儿女留在老家做了留守儿童。 对于我们来说，其中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 但对于孩子来说，他们确实会和我们疏远一些。 有很多话，对于亲密无间的母子可以随时倾诉，但对于留守儿童来说，却有可能抑郁成疾。 奉劝读到这里的父母，如有机会，还是尽量把孩子带在身边吧。 住校 我们当时考虑的是，这所学校教学质量比较好，升学率比较高。 但现在想来，初中住校，对于他来说可能确实早了一些。 而这个学校，又以管理严格著称。 对这个敏感倔强的孩子来说，一定有一些内心深处的感受无法言说，甚至都无法一吐为快。 儿子即将初三开学，听公婆说，最近这几天的情绪还好。 我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好好疼爱这个“逆子”。 希望他能顺顺利利地读完初中，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吧。 育儿是次大冒险，我们只说真心话。 中科院儿童心理学在读硕士、儿童青少年心理辅导师豆爸，感谢您关注、星标亲子学乐公众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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