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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讨好宝玉和探春,怀疑岫烟的丫头,看似完美的平儿,其实逢高踩低

 漫话红楼 2022-09-05 发布于北京

世人都说平儿好,包括书里和书外,我却从三个事件的对比中,发现了她的逢高踩低。

在“坠儿偷镯”事件中,平儿瞒着凤姐向宝玉示好。

平儿的虾须镯丢失,怡红院的宋妈拿着从坠儿处搜来的镯子去向凤奶汇报,被平儿拦下了。

镯子是平儿的,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有权力这么做的。但是,这里涉及到要把坠儿撵出去,这么大的人事变更,她是没权力处置的。要知道,宝玉气极时说要把晴雯打发出去,都需要先请求王夫人。平儿在不请示凤姐的情况下,就发话要把坠儿“变个法子打发出去”,这事说不通。

根据人事制度,袭人等人撵走了一个下属,无论如何都需要向凤姐报备,因为这关系着是否要补一个人进来,还关系着以后的工资怎么发。如果瞒着不报,就成吃空晌了。

于是,我们会发现,因为平儿的自作主张,就给袭人出了一个难题。为了不出卖平儿,袭人还得编一个理由,这就是逼着老实人说谎了。

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因很简单:她想向宝玉示好。她自己是这样说的:

宝玉是偏在你们身上留心用意、争胜要强的,那一年有个良儿偷玉,刚冷了一二年间,闲时还有人提起来趁愿;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子的来了。而且更偷到街坊家去了。偏是他这样,偏是他的人打嘴。所以我倒忙叮咛宋妈:千万别告诉宝玉,只当没有这事,别和一个人提起。第二件,老太太,太太听了也生气。三则袭人和你们也不好看。所以我回二奶奶,只说:'我往大奶奶那里去的,谁知镯子褪了口,丢在草根底下,雪深了,没看见。今儿雪化尽了,黄澄澄的映着日头,还在那里呢,我就拣了起来。’二奶奶也就信了,所以我来告诉你们。

因为宝玉“争胜好强”,如果他的治下出了贼,是件很丢脸的事。为了维护宝玉的脸面,平儿不惜向凤姐说谎,然后自己跑过来告诉麝月。

作为一个管理者,她这是在瞒着领导的情况下,拿着权力给自己做人情,有公器私用之嫌。

她这种私下的活动,在给自己搏贤名的同时,更加重了大家对凤姐的怨恨。这让凤姐如何管理呢?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件,凤姐如果不顾情面公事公办,人们心中自然就有了比较,在怨恨凤姐不讲情面的同时,只念平儿的好。

可是,站在凤姐的角度,如果她事事只讲情面,这么大的家,还能管得过来吗?

因此,我们会发现,在这一件事中,平儿是最大的受益者,得到了宝玉的感激。

窥斑见豹,由这一件事,可以知道平儿平日是怎么为自己攒贤名的。如果她办事公正,为坠儿着想,体恤底层人,这贤名还算正当。问题是她的目的是顾全宝玉的脸面,很明显是向宝玉示好,哪有一点公正可言?

在“玫瑰露”事件中,为了顾及探春,平儿默认了“宝玉瞒赃”。

第六十一回,由柳五儿牵出“玫瑰露事件”。这一次,由于凤姐病了,平儿得到了授权,不再是私自活动。结果,查来查去,查到了赵姨娘头上,是彩云偷拿了王夫人的玫瑰露送给贾环,赃物就在赵姨娘屋里。

这件事因为牵扯到了芳官,来龙去脉宝玉都清楚,宝玉便想保全这些女孩儿,于是站出来顶缸,要平儿对外说“是我唬他们玩的,悄悄的偷了太太的来了”。

在这里,袭人和平儿分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袭人道:“也倒是件阴骘事,保全人的贼名儿。只是太太听见,又说你小孩子气,不知好歹了。”平儿笑道:“这也倒是小事。如今便从赵姨娘屋里起了赃来也容易,我只怕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别人都别管,这一个人岂不又生气?我可怜的是她,不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说着,把三个指头一伸。

袭人首先肯定了宝玉的这种做法,顾全了彩云的脸面,是积阴德的大好事,但因为她一心只为宝玉着想,所以第一反应是宝玉虽然做了件好事,但会被太太数落。

平儿的反应却很耐人寻味:去赵姨娘屋里拿赃物很容易,只是会伤了探春的脸面。

这就奇怪了,不怕伤了赵姨娘和彩云的脸面,却怕伤了探春的脸面,这是什么思维?

这就是对比,宝玉和袭人都只想到尽量维护彩云,平儿想到的却是维护探春。而且平儿认为维护彩云的名声“是小事”,言下之意,维护探春的脸面才是大事。

为什么要维护探春的脸面?当然是因为不想得罪探春。探春不但在性格上不好惹,而且她是王夫人眼里的红人,连王熙凤都要让她三分,平儿哪敢得罪?

所以,由这件事可知,平儿行权,行的不是公正之权,她是看人下菜碟的,硬荐不敢碰,专挑软柿子捏。

于是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平儿的“平”,无“公平”之意。她的两次行权,一次对宝玉,一次对探春,都是逢高媚上。

虾须镯丢失,平儿第一时间怀疑的是邢岫烟的丫头,就因为邢岫烟穷。

如果仅仅只是逢高媚上,还可以认为这是平儿的生存策略,毕竟她也只是个下人,想在贾府这样的大家族中立足并不容易。但她对穷人的刻板印象就太不应该了。

在“坠儿偷镯”事件中,平儿在对麝月说的一番话中有这么一句:“我们只疑惑邢姑娘的丫头,本来又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拿了起来,也是有的。

作者真是用心良苦啊,这句话原本完全不必出现,可偏就出现了。好好地说坠儿呢,为什么要带出邢岫烟来?

在读红楼中,我始终坚持一个观点:作者喜欢把真意隐藏在不经意中。越是写在不显眼处的细节,越是他想表达的真章。

平儿跟麝月讲述事件经过,不经意地把对邢岫烟的怀疑带出来了。也正是这样的不经意,才把平儿真实的内心世界暴露出来了。

本来又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就因为穷,就该被怀疑是贼吗?贾母说过,“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说的不正是平儿这样以贫富取人吗?

由此可见,平儿和那些欺负邢岫烟的婆子丫头没啥区别,只不过那些婆子丫头体现在行动上,平儿则隐藏在内心里。老话说“狗眼看人低”,说的就是平儿这样的人。

后来的事实,果然打了平儿的脸,岫烟不但人穷志不穷,而且为人“稳重端雅”,其素养不知胜过多少富家千金。

从情理上来说,身为奴仆,平儿从小在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的凤辣子身边长大,应该更同情和体恤底层人,因为容易产生同理心。但从她的表现来看,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精英阶层的一员,努力想要融进上流圈子,所以她把逢高踩低表现得极为平常,可见是习惯动作,是多年形成的惯性思维。

因此,在我看来,平儿的“平”,是平安、平稳之意,只求自己在平安的基础上,保持平稳的精英生活。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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