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程金顺 | 给秋夜盖上爱的印章

昵称PLJiA86N 2022-09-05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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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秋夜盖上爱的印章

文|程金顺

夜，越来越深了。周边的灯光渐渐熄灭了，只有公路上偶尔通过的车辆灯光，任意切割着夜空。

风，轻轻地刮着，夹带着秋的丝丝凉意。村里广场舞强劲的音乐声，以及路灯下那十几个年轻媳妇曼妙的舞姿，在沉沉夜色里沉寂下来，剧烈运动后的酣畅，使她们的梦显得格外香甜。

一条竹席铺在养猪场消毒站门前的水泥空地上，地上积攒了一天的的热气，随着夜深，在夜风的吹拂下，消散殆尽，身子躺在席子上面，不再那么蒸人。

夜幕笼着四周的玉米地，黑魆魆的，如一堵宽厚无边的墙，或者似莽莽无际的高原，横亘在周围，隔断了我的视野。举目所见，唯有头顶的天空星光闪烁。西南角邓州城和东边镇街上的灯火，全看不见了。直觉得我们栖息的地方成为洼地，我和妻成了井底之蛙，厮守着这秋夜的荒寂。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天气依然晴好。已是农历七月下旬，虽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只有星星高悬在天幕上，疲惫地眨着眼睛。我和妻像千年前扑流萤的宫女那样，坐在竹席上，仰望星空。孟秋将尽，银河繁星点点，自东向西横穿过天空，牛郎织女星仍隔河而望，七月七日短暂的相会，更增加了他们无限的惆怅。

今夜，由于浇地抗旱，我和妻子再次露宿野外。

庄稼是妻子的命根子，虽然只有三亩地，但三亩地里的每一棵庄稼都连着妻子的心。进入二伏以来，一个多月没下一场透墒雨，特别是进入七月，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晒得遍地庄稼焦渴难耐，萎靡不振。丘陵地带的庄稼已经绝收。我家地块里那些花生、玉米、芝麻的叶子，由于严重缺水，纷纷失去了绿色，卷起了叶子，摆在眼前的丰收梦，随着旱情的持续，眼看就要化为泡影。

路过的行人啧啧叹息着，说，长势这么好的庄稼，不浇水可惜了。

于是，妻子下了决心要浇地，临近地块正好有一眼井空出来，我们在傍晚架好了水管，当水流到地里时，夜幕已经拉上，妻说，今晚我们要睡在地边，照看水管。我心中窃喜，又能重温童年时光，在夜风里欣赏秋的风采了。

深夜，我们值守地头，不时在地里来回奔走，夜不成眠的劳累，失去了儿时的单纯轻松，增加了父辈们曾经的繁杂沉重。

预期的浇地完成时间，常被减负停电而打断。我们从傍晚七点多开始浇地，刚接近九点，水利管理员告诉我们，要停电，到十二点再送电。

我们已经做好了熬通宵的准备。家里熬好的绿豆汤不能喝了，每人一瓶奶，一个苹果，充当了我们的野餐。妻说，地边不能离人。咱家的水管是新买的，一根二十米的帆布管一百多，摆在路边上，路人随便偷走一根，咱们就浇不成地了。我让她回家喝点绿豆汤，她说没有食欲，不想回家，我也跟着没有了食欲，陪着她守在地边，只等到十二点，管理员打着手灯，为我们送上了电。

清清的水流再次在水管里咕咕流动，哗哗的流水声，如欢快的歌谣，和着秋虫的吟唱，在静穆的夜空里响起。

我们隔段时间要到田里巡视，看看水头到了哪里。随着我们的走动，潜伏在花生地里的蛾子在灯光里纷飞，蟋蟀停止了嘶鸣，仓皇而逃。浇过的地显得格外泥泞，由于是大水漫灌，邻家嫂子的花生地里也水光一片。

灯光下，我看见一条红色的蛇卧在水管旁，享受着管壁的清凉。几十只蟋蟀在围一棵倒地的芝麻上，啃食着鲜嫩的芝麻蒴，瑟瑟有声。我方明白，地里的一些芝麻为什么不见了蒴，绿豆、豇豆的叶子为什么都是千疮百孔，原来都是蟋蟀啃食的结果。而它们危害植物，都是在夜幕的掩护下进行的，它们动情的吟唱，不仅仅是为了求偶交配，其中也有偷食他人劳动果实的得意和炫耀。

栖身地头，不能打开手机，闪烁的屏光，会招来金龟子的疯狂袭击，大群的蟋蟀、蝼蛄也会在席子周围聚拢，甚至会潜伏到身下，像啃食芝麻那样，啃你一口。幸亏我们皮糙肉厚，反映也算敏捷，在安然无恙中把它们驱逐到一边。

我和妻席地而卧，感受着水泥地坪的坚硬。夜风习习地刮着，妻说，这比家里的空调舒服多了。不远处的池塘，如一面镜子，反射着夜光，风拂过水面，掀起层层波纹，摇碎星光，轻拍着水下的鱼儿酣然入梦。

嘶叫一天的秋蝉，此时也停了下来，风吹落一片树叶，也吹落一只叮爬在树叶上的蝉，它惨叫着，啪地一声坠落下来。

一点过后，月亮慢慢升起来了，下弦月的锋刃闪着寒光，如一把巨大的镰刀，等待着收获这一望无际的庄稼。

妻躺在席子上，很快进入梦乡。月光轻纱般笼在她的身上。今夜，她似一位新嫁娘，周边的庄稼成了她的婚房。望着相依相伴的妻子，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给她一个深深的吻，为这秋夜盖上爱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