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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生病的那一年，奶奶还不到56岁，照顾爷爷的重担主要落在她的肩上。爷爷得的是胃癌，正常的饭菜吃不下去，主要靠单独做的流质食物，所以那时候的奶奶不光要做全家其他人的饭菜，还要单独做爷爷的，同时还要照顾我和弟弟，爸爸那时候要外出打工拼命挣钱，妈妈要做地里的全部农活，还有喂猪喂牛喂鸡，全家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到爷爷病重的时候，自己行动已经不便，躺在床上起身，都需要奶奶扶持。躺的久了，也需要奶奶扶他走到椅子里坐一会儿，或者到院子里的梨花树下晒太阳。我那时年纪小，虽然也知道爷爷的病无力回天，头顶总有一片颜色既定的云，但记忆中的那段时光，还是有阳光的，我记得爷爷坐在梨花树下，满树的洁白的梨花繁茂而热烈，远远的都能听到嗡嗡的蜂鸣，无数只采蜜的蜂隐匿在繁花之中，也有很多只成双成对的白蝴蝶，翩翩地绕着一枝枝梨花飞舞。春日暖暖的雪白的阳光从天空洒下，穿过梨花的缝隙，打在爷爷的身上，他被照顾的干净、体面，虽然面容峭瘦，但是保持着老者一种不怒自威的尊严。这时的奶奶，不是做饭，就是在帮他补洗衣服。 再后来，爷爷的病愈发严重，胃癌严重影响了消化系统，导致大便不通，每天都要反复去厕所很多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需要奶奶帮忙把他肛门口的大便给取出来。那时候，我总能听到爷爷的呻吟，却听不到奶奶的抱怨。 有一天早上，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准备沿着一条踉跄石蛋儿满径的羊肠小路上坡回家，却看见奶奶正从村中一人家的屋里出来，路过那里，她神色安然，并且微笑着对我说：“你回去吧，回去先好好吃饭。”那一日的那一刻，也有着梨花一样洁白的阳光，整个世界都是明媚而敞亮的，然而我回到家，才发现爷爷去世了。 虽然我没有从奶奶的身上看到爷爷去世的戚容和悲伤，但是这打击在往后的岁月中渐渐显露出来，仿佛之前的岁月，她还是充满活力与精力的中年，但是之后，便进入了老年，精神明显不济，经常喜欢默默独坐，更加不喜欢吵闹，情绪也变得更加易怒，走路也更加蹒跚，也愈加喜静不喜动。 在炎炎夏日的早晨，她也不愿早起，忙碌完一家人的早饭之后，屋外是硕大的太阳和四处迸射的强光，奶奶不会出门，会到里屋里补个觉。到傍晚时候，落日西斜，处在向阳山坡的我家，便沉浸在大山的阴影里，奶奶会摇着芭蕉扇坐在梨树下，坐在大堰头，散怀吹着凉风。 在冬日里，我已不在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纵容照顾我。之前当我独自看电视到深夜，拖着如冰凌一样的双脚钻进被窝中时，会把睡在床另一头的奶奶冰醒，奶奶往往会怜爱中带着责备，怒意中带着心疼，让我把脚放在她的腿上取暖。爷爷去世后，她也喜欢熬夜看电视，并且固执的像个孩子，仿佛已经收起了爱的羽翼。 所以，爷爷去世的那一年，也就是我8岁的那一年，被迫从一个受奶奶宠爱的孩子，长成为一个需要独立照顾自己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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