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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A437:闲云潭影日悠悠——读《致电蜃景岛》

 望月听雪bella 2022-09-08 发布于江苏

/望月听雪

    读栗鹿的文字,总会陷入一种现实与虚幻的迷茫之中,清新如细水长流般的平常生活,却处处隐喻着无边的迷茫,对于生命的起源与终点深层的思考,对于穹顶之下如井底之蛙的人类已经无法想象的宇宙之大,时空之沙流过千年,渺小短暂的蜉蝣人生真是如沧海一粟,“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一说雾岛仿若世外桃源,字里行间悠然道来童年少年的生活,燃着烟火气,温馨中透着“遗世而独立”的味道,亦是作者“给自己的少女时代、给自己的家乡的一封情书”,处处透着崇明岛的风土人情,那个年少时光的缩影。在水一方之小岛,“潮涨潮落的海水,雾水萦绕的清晨,浓雾深处传来的鸟啼,暗夜里蟋蟀、青蛙等动物的鸣叫,海风吹拂着的稻田以及夏夜聚在院子里聊天......”“这是栗鹿生活中常见的景象,自然也像风像雾一般滋润着她的成长,滋润着她的写作。”每个作者的作品里总会透出她成长的心路历程以及周遭环境的风物,“她自小生活在地面环水的崇明,她见过林中的月光,湿地里的鹤群,风雨之中,她看到了这自然中包裹的美好。”“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一派岁月静好的静谧夜色,仰望星空,月如钩,星辰大海,遥遥微光,与我同行。

    然,再幸福的时光也不能掩盖生活的苦难,这个书名原本的名字是“沉溺于雾”,沉溺于雾中或隐或现的谜团与悲凉,“为了治好我姐妹的日夜颠倒症,外婆听从邻居的建议去问仙。仙人寻常样子,像个教书先生,挥手写了个方子:家有夜啼郎,家住雾岛街。又小小的写上生辰八字,嘱咐外婆把药方贴在离家最近的公厕里。后来干脆取了方子上的夜啼郎作名字。苏夜啼?爸爸怕她上学后贻笑大方,于是就叫苏夜。娘娘失去了一个小囡,年纪和苏夜差不多。小囡那丁点大的坟就蜷缩在海边。妈妈流着泪,说等有机会,要去看看娘娘的小囡。一听到海边,苏夜以为不远,便说她也要去。崇明人习惯把江叫作海,反正那里也是长江的入海口,江海混流,江边也便是海边。她并不知道娘娘的孩子因车祸去世,埋葬在遥远的香港浅水湾。”那么遥远的地方埋着未长大的骨血,是一种怎样凄凉的心境,“今夜扁舟来决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一说雾岛如落在地上的“天空之城”,梦境错乱的现实空间,仿佛看到了《阿凡达》里面那种飘忽在空中的岛,悬浮岛,掩映于茫茫雾中若隐若现,倒不是雾岛终日大雾弥漫,而是一个隐喻,因了安彼的魔幻性与神秘性,因了“所有的人、所有的过去、所有的记忆,笼罩着整座岛屿。这濛濛浓雾,不禁让人想起了乔伊斯在《死者》中那场笼罩整座都柏林的茫茫白雪。”雪在《死者》中反复出现多达25次左右,“纵观故事中的'雪’和雪景,时而给人以寒意和冷意的感觉;时而让人感到雪能净化空气,洗涤心灵中的尘埃;时而暗示雪是春天的使者,因为融化的雪可以滋润大地,孕育生命。”而对于《致电蜃景岛》里最神秘的人物——安彼之描述,在故事落幕之时,“蜃景岛不再是地理意义上客观存在的某个岛屿,而是扭曲成了苏夜和安彼的化身。”“一个在记忆中不断折叠的岛屿,在记忆中收容情感的瞬间光影。”

    读栗鹿的故事,有很强的共情感,不知不觉中即被带入自身的回忆之中,守夜的孩子,黎是维、苏夜、安彼,娓娓道来他们的童年,于是便掉进童年回忆的陷阱,曾经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生活的轨迹一代代传承下去,只有到了这个站点,才能真正体味长辈曾经经历过的如是心声......曾经盯着那种立体图画和小伙伴们比比谁真正看到了真实存在的图案;曾经在刚学会骑车时候便尝试着各种杂技,脱把骑车因了自己学不会,于是很羡慕凛冬里街上脱把、手插裤袋骑行的少年,吊儿郎当却又很潇洒,“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作者是经历过没有大桥的摆渡年代的,崇明岛如是,江南到江北跨越长江之旅亦如是,记得小时候去江北坐的接驳船,汽车是直接开上去的,如同诺亚方舟一般,一辆辆停在甲板上,到了对岸,再开下去,如今高铁网纵横,高速高架飞跃南北,再也看不到那种慢悠悠摆渡到对岸的老式船坞了,但慢有慢的乐趣,鸿雁传书的等待变幻成巨大的惊喜,“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在笔者另一篇文中,《所有罕见的鸟》,如是写道:“以身外身,做梦中梦。描绘每一个人生命中的孤岛时刻。关于死亡与新生,关于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衔接之处的巨大时空。”这些字句在这个故事中也是无比适用,我们回到故事伊始,“某年夏日,少年黎是维回到故乡雾岛度过暑假,这里住着他的太奶奶、两位姑姑、表兄妹,以及邻居兰婆和玩伴苏夜。一个岛上夏夜的故事散点式展开,所有涉入者的人生如同光线般向新的角度再次折射。千禧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周,九岁的表妹安彼离奇失踪。孩子们渐渐长大,生命的轨迹不断交叠又离散。多年后的一天,安彼却突然出现在母亲面前,仍是当年的模样。黎是维和苏夜在船上偶遇,约定再次回到雾岛,寻找这个令大人们缄默不语的、有关安彼的秘密。”过去是一道枷锁,困住了少年们的心,无论走过多少路,无论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总有个声音回荡在心间,叫嚣着要回去探寻当年的谜团。“一个迷宫式的岛上夏夜,一段昆虫鳞翅般的成长秘辛。在雾岛,人们之间的梦是会互相传染的。我们是否有勇气,与不安的过去重逢?”

   从小生活的崇明岛在栗鹿的笔下化身为雾岛,弥漫着大雾的浮岛,上演一场回忆、梦境、现实的谜之剧场。“在优美、崭截,甚至有些致幻的背景中,栗鹿用写实的方式,建立了一个少年与他的附近生活共同铸造起的长达十多年的生命隧道。”“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是找自己还是找记忆里的那些伙伴?”当少年历经千帆,归来还能仍是少年吗?当内心干涸,是否便没有了眼泪?“梧桐树三更雨,点点滴滴到天明。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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