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八章 次日凌晨，张三在颠簸中醒来，他正坐在前往巫山县的长途汽车中。外面的天未亮，月明星稀，山路不好走，道路是土路，上下左右不断摇晃，不时会撞到车把手，碰得身体很疼。 张三靠在座位上很不舒服，坐得很憋屈，旁边是位胖哥，手肘挤到了他的座位边上，让本就狭窄的位置雪上加霜，车内的人都在睡觉，鼾声四起。张三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车内都紧闭着，空气不流通，二氧化碳的浓度急剧上升，让人昏昏沉沉的，有人脱了鞋，将脚摆在外面，有人留着汗，还有人吃过东西留下的食物气味，混杂在一起…… 实在受不了这气味，张三起身，来到车走道上，抓着扶手前进找了个空位坐下，将窗玻璃拉开一条缝，新鲜的空气迅速跑进，带着一丝清凉。 家乡的人们还好吗？此刻是否在睡梦中？张三坐在靠窗的位置吹冷风，以风洗面。今此一别，又不知何时还会再见，是否能见？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悲凉，在另一条平行线上的张三是否在健康的活着，陪着家人，无忧无虑按部就班地生活？或许是这样的。 人啊，最难以接受的便是这无法抗拒的命运！ 癌细胞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繁殖，转移，侵蚀。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张三所坚持的东西有些动摇，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像是魔怔了，开始质疑这一切，为什么要将生活变得这样复杂？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每天看看书度日，何必如此奔波，身心疲惫……留给他的日子不多了，他能感受到体内的恶化，注定糟糕的结局不会改变。放下？躺平就轻松了，任由生活推着自己前进，逆来顺受地接受一切该来的命运？眼睛逐渐模糊，是风的缘故，夹杂着沙子钻进了他的眼睛里，有些想哭。 意义，什么是意义？脑袋里一片惨白。张三坐上了这趟开往巫山县的长途汽车，是他自己逼自己的，他怕自己会反悔，妥协，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这是他自己选的车，一旦坐上只会往前，直到终点站，就算他下了车也不会回到过去。 他拿出挎包里的那张肖像画，画上的男人他已经很熟悉了，要是看见了应该能第一眼认出来吧，张三盯着他的眼睛，活灵活现，是因为吴蓝蓝画得好吗？思绪被带偏，有些想念，想她见一面，然后……然后向她坦白？ “哐！”长途客车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接着，车轮像是碾轧过什么东西，车身往上耸，“哐当”一声再落回地面，司机一脚刹车踩到底，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车里没系安全带的人因为车身的剧烈抖动屁股脱离坐垫，向车顶撞去……短短几秒钟内险象环生，沿山路的一旁就是悬崖，要是司机反应再慢那么一点儿，或者手忙脚乱打方向盘，车可能会冲出去。 车内哀嚎叫苦声四起，正在睡觉的人被这变故惊醒，忙打量四周，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车头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车轮从那东西上碾压而过，是人吗？心跳加速，摊上事了？慌忙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车内的人迷迷糊糊的，有人在骂，“他妈的，怎么开车的！”揉着额头，撞得不轻。 张三抓紧了前方的靠背才不至于整个人被耸上天花板，虚惊一场，将窗户打开，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天太黑了，加上是盘山路又偏僻，连路灯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车头的远光灯亮着，形成两道光柱。他是坐在靠左的车窗旁，正巧看到司机下车，想要绕过车头，到右边去查看，刚才就是有车轮轧到了什么东西，是石头？ 突然，他看到司机举着手步步后退，一把持枪的手对着司机！司机惊恐万分，不断往后退。张三缩回头，偷瞄。那人带着黑头套遮脸，一身黑衣服，手握手枪！ 司机在他的命令下打开了车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又是一人持枪闯进来，命令道：“别动！” 车内的乘客，原本还在吵闹谩骂的人立即闭嘴，车厢内鸦雀无声。又一人上来，拿着一个塑料口袋，说道，“将你们的手机拿出来！快！” 张三将自己的手机留在身上，把斜挎包往座位底下塞去藏住。 很快，那人就将车内所有人的手机收到一起，防止有人报警。他们一个三人，一人在前面控制住司机，一人站在前面盯着所有人，一人在车厢内行动搜索每个人身上的东西，将钱包拿走。 “你钱包呢？”那人问道，张三只能看着他的嘴唇在动，以及一双小眼睛，再无其它。 “我没带其他东西，就带了手机。这样，我手机支付可以吧，我钱都在手机里存着，早就不用纸币了。” 那人将一大袋子手机拿到张三面前，“拿出来！” “银行卡转账！” 张三给他转了十万，那人很满意，像是发现了新的商机，叫其他人依次将手机拿出来，转账，十万一个人。 其他人看张三的眼神有些变化，在怪他出了个这样的“馊主意”。张三心里想笑，这三个笨贼，真以为通过银行卡转账能将钱拿走，真是天真，早该转行了。 顺利地收完钱，三人将一大袋子手机拿走，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别报警”。三人从一旁的阴暗处将一辆摩托车推出来，还将地上的沙袋绑在后面一同带走，完成了这起作案。 车里的人有些郁闷，直呼倒霉。张三安慰他们，到站了报警，放心，有他们的银行卡账户，跑不了。司机上了车，重新启动了长途客厅，再次上路。 穷山恶水出刁民。怎样的地方才能孕育出这样的人？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还没到巫山县，张三就受到了这样的“欢迎仪式”，自己会在这儿找到答案吗？时间会证明一切。 经过这番折腾后不久，远边的天微微亮起，张三看了眼手表，6点25分。车厢内的人也无心睡觉，将矛头对准了刚才的三个蠢贼，一顿骂，诅咒这缺德的行为，让自己的旅途不痛快，糟心。司机也很郁闷，真是活久见了，竟然碰上这样的劫匪…… 车窗外的景不断后退，在经过长时间的行驶后，快要到站了，是巫山县内的一个镇，是这次张三的目标镇一下。绕过了许多山后，道路渐渐变得平坦起来，是到了县内。司机并没有直接行驶到站，而是在路边的一个公安局停了下来。车上的所有都下来了，往公安局挤进去报警。 很快，公安局受理了这起案件，让每个人留下自己的信息。张三在附近的银行取钱，然后到一家手机专卖店里买了台新的智能手机，补办手机卡，再回到车内，继续出发。 有个未接电话，是叶云曼打来的，张三回了过去。 “喂，云曼姐，查好了？” “你托我的事是办好了，我托你的事呢？” “哈，云曼姐您说到哪儿去了，我……我……” “蓝蓝跟我说对你印象不差，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那妮子挑得很，你俩聊得来就聊，聊不来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可不要辜负我一片好心哦。” “是，是，谢谢云曼姐。” “行，不逗你了，说正事。和贾解放有关的未开放的地有五块，和付林风扯上关系的地有六块，等会儿我发你信息你自己看吧。我想问你一下，为什么问这个？你不说明白，我或许帮不到你什么。” “我怀疑他们将失踪的人处理掉了，埋在某块地下。” 叶云曼沉默了片刻，“有依据吗？” “暂时没有，全靠猜。” “哈哈哈，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这……哎呀，我也不知道。” “那好，我这边再帮你查一查有可能的地儿。” “嗯，谢谢。” 挂断电话后，叶云曼将信息传了过来，一个十一块地。会是在这其中的一块地下吗？有可能。张三点开查看，十一块地未开发的，三块在城市外围的农村地区，五块在郊区边缘地，三块在城乡结合部……是在离城市最远的郊区吗？，五块在郊区边缘的地很有可能。 张三想象着一个人开着挖掘机去挖土，一铲子下去，挖起来，挖出了几根白森森的骷髅骨头，骨头表面还残留着褪色腐烂了的衣物盔甲，是人！这里竟然埋了人！报警，警察迅速来查证，发现下面竟然是一个古代的乱葬坑，埋有上百曾经的士兵，他们的骨头因为太过密集而交叠在一起，根本分不开，谁是谁的手，谁是谁的脚。可见，古代战争的残忍…… 车辆在镇里行驶，有些慢。张三坐在窗旁能见到路边的街景，人不多，略显荒凉。 到站后下了车，是在镇内的一个长途客运站内，张三到小卖部买了张附近的详细地图，确认好方位，打算用两条腿去找人。想到这儿，张三的心里有些波动，他看过一部韩国电影，里面讲了警察追凶的故事，那时候电子通讯并不发达，警察说了一句话，韩国这么小，靠两条腿实地走访都能破案……是运气的成分吧，张三看了看挎包里的那张肖像画，目标人物他已经知道，接下来就是找到他，然后，然后抓住他？还是报警？将贾解放的视频一同交给警察？到时候再说吧。 小镇的自然气候很好，这会儿日出东方，红殷殷的照样洒在镇子上，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尽管已经秋天，还是觉得丝丝暖和。他打算排查18个乡镇，210个村，今天，就是起点，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10月11日？正好是17年前妹妹走丢的日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三百六五分之一的概念让他给碰上了，张三仰头哈哈大笑，妹妹，是你在指引我吗？看来自己运气不差。 出发吧！张三收起地图放到斜挎包中，往镇的边缘，一个个村庄里走去。他仔细想过，那人以“打猎”为生，肯定不是城市里，镇里居住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是有根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大概率会居住在边缘地区，靠近森林，可能是猎户的儿子，也有可能是杀猪匠的儿子，还有可能是罪犯的儿子……还有一个事张三没有忘，他的手里有一个重要的线索，巫山县的竹叶编织，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从镇中心出来走出一段距离后，眼前的一幕让张三有些傻眼，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现代人突然被放到了一片原始荒山中，无所适从。他站在一处山腰的位置望去，连绵不断的山抱在一起，山上种满了树木，自然环境很好。山是什么颜色的？是绿色的，入眼皆是一片翠绿，其次是天空上的蓝色和云朵的白，耳边有鸟鸣，不时有几声吆喝声，便是此处的所有景像，没有高楼，没有车，甚至没有路…… “啊！”张三站在大岩石上在山谷中喊了一声，“哀转久绝”，惊奇一片飞鸟。张三翻出地图看了看，没错啊，往一处村子的路就在眼前，可不知道如何下脚。此时，他注意到下方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人，带着草帽，背着背篓，弓着腰往上走来。 近了，张三看到，是位妇人，背篓里装的是农作物。 “大娘，我问一下，培石村是怎么走？” 妇人将背篓卸下来，放在一旁的高台上擦汗，“是哩，往下去。” “这能下去吗？我看都没路了。” “能，我们乡里人不爱出来，路还修到我们那儿去哩，能走。”大娘说道，“你是外来的？” “是，来旅游，顺便找人。”说着，张三将那张肖像画掏出来给大娘看。 大娘接过，“没见过这人。”摇头。 “这附近有打猎的吗？” “嘿，现在都是保护动物，谁敢去打？不打猎了，不能打。” “这山上有野猪吧？我看着儿环境好。” “有，当然有，还跑到庄稼地里去糟蹋哩，秋收的时候经常能看到。” “大娘，您喝口水吧。”张三将包里的水瓶递出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着呢，哪儿能喝你的东西。”大娘从背篓里拿出水壶，“我们这儿穷山僻壤的，有什么好看的，旅游的都去龙井镇了。” “龙井镇？哦，我也打算去，一路走过去。” “走？我们这里的山路可不止十八个弯啊，弯弯绕绕的，难走着呢，说不定还碰上熊瞎子，大老虎，哈哈哈……” “这……不可能吧，打猎的都没了，还有这些动物？” “靠里面是没了，我们这区最外面就是一大片原始森林，动物多着呢。” “那儿里有打猎的？” “当然有，那些村庄都是代代相传，以打猎为生哩。” “你不说保护动物嘛，还敢打？” “嘁，天高皇帝远。靠最外面的那片地儿都没多少人能生活，森林公安都不愿去，管不过来，偷猎的都有。还是我们内陆的人种庄稼，稳当。” “大娘，您是要去镇里卖菜吗？” “是啊，顺便买点盐，佐料，难得出来一次，都备齐了。” “村里没有卖的吗？还特意要到镇上来买？” “我们村里人不多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更少，都到大城市里去了。这农村里的人啊是越来越少，早不行了。你也是从城里来的吧？没经历过，来体验体验？” “哈哈哈，我也是农村的，我爷爷奶奶都是农民呢。” “好，不跟你说了，我得赶时间。”大娘又将那一背篓的背在背上，张三搭了把手。 临别前，大娘和张三道别，“一个人在山里走尽量避着点儿，小心危险。” 张三犹豫了片刻，往山下走去。山路难走，特别是没有形成既定道路的路，张三像是一个开拓者走在山地上，头上是一把绿油油的打伞遮住了阳光，只有些许能射进来，照在地上，形成点点光亮。 林间很安静，是一种自然的状态，没有被什么不和谐的东西所干扰，唯一的一点可能就是行走在其间的人，踩在土地上，踩到树叶上所发出的嘎吱声。 走出一段路后，张三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拿出手机和地图查看，确认自己的位置没有出现偏差。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