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里科夫到夜郎 文/苏正杰 且说别里科夫在沙皇中学辖制了十五年后，由于独断专行，制度苛刻，触犯了众怒，最后被沙皇政府逼迫辞去了中学校长职务，心里好不痛快。面对已成定局的局面，别里科夫在心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无奈地诉苦道：“我为沙皇中学勤勤恳恳、呕心沥血的工作，为什么就换不来人们的一句好呢？还把我辞退了……社会公理去哪里了呢？”别里科夫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心里就越不平衡，脾气也暴躁了起来。 一到家，别里科夫蒙头就睡，从此再也没有起过床。 过了一个月，别里科夫死了，全城的人都去为他在教堂举办葬礼。葬礼要做七天。当葬礼做到第七天，牧师把十字架放在别里科夫的胸口时，别里科夫一个激灵，他的灵魂就穿过人群，悄悄溜出教堂，驾上一辆带有车篷的马车，头也没回，就一股劲的向东方疾驰而去。 别里科夫驾着马车在路上足足跑了三个月，一路上风尘仆仆，饥肠辘辘。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来到了一个叫“夜郎”的古国。 夜郎古国，是一个独立的酋长国。这个边远的小国山川秀丽，人杰地灵，文化底蕴深厚，民族风情浓郁，许多名人志士，政客骚人都在这里扎根发展。 别里科夫在夜郎古国考察了三天，觉得这个小国的国土永远比不沙皇帝国的广袤，似乎真的太小了一点。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别里科夫不觉潸然泪下，自己除了在异国他乡，沙皇帝国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虽然这里的人们对他严严实实的装扮有些诧异，甚至指指点点，但最后都会给他一个善意的微笑，一点儿都没有沙皇中学的人们对他那么冷漠，可见这里的民风是多么的淳朴哦。 别里科夫从内心里爱上了这个小小的国度。 别里科夫回到旅店，急忙收拾好装束，把自己的穿戴整理得规规矩矩，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有哪点整理不好而少了对别人的不尊重，特别是自己初来这个国家。他要马上去拜见夜郎国王，他要在夜郎国干出一番事业，特别是在教育上。他觉得夜郎国的教育需要拯救，而能拯救夜郎国教育的人非他莫属！ 走进夜郎皇宫，别里科夫头都不敢抬一下，战战兢兢地站在上朝官员们的后面，认真的听着大臣们向国王宣读奏折。过了五十分钟，只见夜郎小学校长打开一个奏折递给国王看。国王接过奏折，打都没有打开，就顺手往案桌上一撩，说道：“我一个人管理着夜郎国这么多事情，哪里还有闲工夫看你这些东西呢？……你有什么事情，直截痛快的说两句吧！”夜郎小学校长没办法，只得按捺住性子，选捡奏折上重要的事情约略陈说一遍。事务太多，才说几件事，国王就听得不耐烦了，生气的说道：“你这人真正麻烦！我虽然是国王，大小事情都照你这样子要我管起来，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做不过来呀！”说着，掉过头去向别的大臣问话，夜郎小学校长想要分辩几句，国王也不听了。夜郎小学校长只得硬着头皮走出皇宫，气得要告病请假，幸亏被朋友们规劝住了。 别里科夫在皇宫足足等到下午六点五十，其他大臣都下班回家了，他才找到机会面见了国王。 见到了国王，别里科夫非常详细地介绍自己的简历以及自己在教育上的宏伟抱负，天花乱坠的海侃一通，说得国王也飘飘然起来。国王在心里暗暗窃喜，这么多年的人才引进，今天终于寻到一匹千里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国王对别里科夫告诫道：“你来敝国工作，我十分欢迎。但是，一个人对待工作的态度，决定了他的人生走向……一个主动做事的人迟早会有收获的。你千万要记住，人生最大的腐败，就是借着公家的事而牟取自己的利益；人生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就是做了婊子还立牌坊；人生最大的可恨，就是表面上公正无私，私下里却男盗女娼……希望你去除私心杂念，努力工作，为夜郎教育做出贡献……我现在可以接纳你，将来也可以解聘你。”听了国王的告诫，别里科夫满头冒汗，只得一一答应下来，还做了郑重承诺，虔诚似穆斯林的教徒。 后来不多几日，别里科夫就堂堂正正当上了夜郎小学的校长。 上任伊始，别里科夫吸取在沙皇中学的教训，谨小慎微的工作，几个月下来工作成绩平平，很多工作他都不满意。 通过深思熟虑，别里科夫在夜郎小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要排除异己，重新更换中层领导和一部分教师的岗位。其次，只要和自己的想法不一致的中层领导，一律换掉；其二，只要不听从自己命令的中层领导，一律换掉；其三，只要发出与他不和谐的声音的教职工，一律轮岗。通过别里科夫一个月的人员大换血，学校基本达到他预期的目的，整个校园呈现出一片和谐的景象。 为了赢得上级主管部门的支持，学校的所有政策制度，别里科夫都必须要先呈报给国王过目，哪怕是国王不懂得教育的具体操作，只要有国王的大力支持，学校工作开展才能顺风顺水。 别里科夫扫清了工作障碍，确定了工作方向，他的工作底气十足。 于是，别里科夫召开行政会，详细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学校管理制度。制度内容如下： 1.所有教职员工要准时上下班，对所负责的教育教学工作一定要有时效，不得拖延、推诿、扯皮。 2.服从校长指挥，如有不同意见，请自己保留。一经校长决定，应立即毫无折扣的遵照执行。 3.遵守学校一切规章制度和工作守则。对制度和守则不得持怀疑态度。 4.维护学校声誉，不做任何有损学校声誉的事。 5.注意本身品德修养，要用良心搞好教育教学，切戒不良嗜好。严谨抽烟，可以喝酒。 6.教师上下班必须亲自签到或打卡，不得委托他人代替，如有代替情况发生，双方均以旷工论处。 7.每一个星期必须开好校长书记会、行政会、全体教师会、班主任会、学科组长会等各种工作小组协调会。会议实行签到制，必须有记录。 8.必须要加大对学校的宣传力度。各处室要学会推销自己，更要学会妙笔生花。要让各级领导知道我们每天在干什么工作，是怎么干的，做到雁过留痕。特别是要让国王知道。 9.办学目标：打造“同类领航，国内一流，世界知名”的夜郎小学。 别里科夫宣读完制度，一脸的踌躇满志，领导们也鼓起了没有节奏的掌声。掌声过后，一位副校长发言道：“别里科夫校长，您对我们学校的构想确实太好了，妙不可言，高屋建瓴……为学校的未来发展描绘了一幅美丽的蓝图。可是，您还不晓得夜郎国办学的困难，地方经济不好，老百姓穷得叮当响……学校办学经费严重不足……请问有些工作我们如何去开展呢？ 由于扫了兴致，未等这位副校长把问题说完，别里科夫就打断他的话道：“做工作就一定会有困难！我们现在要做没有困难要上，有困难也要想方设法上的工作……我们有些领导工作怕吃苦，怕困难……你作为学校副校长，既然晓得地方经济不好，就应该想想办法为学校筹措经费，为我排忧解难……学校的账上不是还有些钱吗？先把这些钱拿来用了……学校发展是等不起的，学校的几千孩子的前途是等不起的！” 这位副校长又硬着头皮补充道：“学校经费确实困难，账上那几十万块钱，只是杯水车薪，支出学校一个月的水电费都成问题……学校还欠许多外债，希望您能想办法解决一下经费问题”。别里科夫很不耐烦道：“别人来讨账，随他来讨……总之，在我手里，决计不肯为了一些小账而影响学校的发展。你们既然做了我的下属，就要按我的想法去做，一律不得多问。”说完，他看了看在座的行政干部，似乎这些领导都不太令他满意。散了会，别里科夫一肚子没有好气。 别里科夫刚从会议室走出来，看见一个领导模样的男子拦住分管后勤的副校长正在谈论着什么。只听那男子嘴里叽哩咕噜的说道：“我的大校长！我的工程款学校什么时候给？已经欠我两三年了，能不能给我个准信？”旁边的后勤主任道：“我们的新校长刚上任不久，只怕还在办公室里忙工作……时间再缓缓吧，都是老熟人了。你先回去，我们再想办法尽快把工程款给你。”别的领导也附和着让他再缓缓。可是，男子似乎不够领情，气呼呼的大声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完便骂骂咧咧的坐上奔驰走了。见到这个情状，别里科夫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去教训一下那位男子，却被领导们及时拦住了。后来，别里科夫才知道那位男子是某个大领导的侄子。别里科夫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出面，如果出面的话，结局就很尴尬了。想到此，他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回到办公室，别里科夫呷了一口茶，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双手不停的在头顶上来回揉搓，以求缓解身体的疲惫。揉着揉着，他的手在头顶忽然停了下来，他该向夜郎国王汇报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了。 于是，别里科夫一下子从柔软的老板椅上弹起来，整理好严实的装束，直奔皇宫而去。 走到皇宫门外，别里科夫刚想进取，只见国王的随从正端着饭菜过来。皇宫里面正传出国王一迭连声的骂人声，问为什么还不开饭。别里科夫一听到这个声音，急忙在宫门外站住，没敢进去。因为他第一次见国王时，国王就有过吩咐，凡是国王吃饭的时候，无论什么人来拜访，一律不得求进，要等到国王吃好饭，擦过脸再去议事。于是，别里科夫只得在廊下盘旋，要进又不敢进，要回又不敢回。 正在别里科夫进退两难之时，一位重臣早已瞧见了他。问一声：“什么事？你是谁？”别里科夫见问，立刻趋前一步，说了声“回大人的话，我是夜郎小学校长别里科夫，有事求见国王。”话言未了，只见拍的一声响，别里科夫脸上早被重臣打了一个耳刮子。接着重臣骂道：“混帐王八蛋！国王当初怎么吩咐的？凡是国王吃饭的时候，无论什么人来，都不准求见。你没有耳朵，没有听见？”说着，举起腿来又是一脚。 别里科夫挨了这顿打骂，心里虽然十分的不痛快，但头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的道歉道：“是……是……是，小的没有礼貌，小的耳朵打蚊子去了。”便顺势把帽子紧紧的裹在头上，蹲坐在台阶角落里，样子恰似宫门口被遗弃的石狮子。 别里科夫皱着眉头呆呆的坐在角落里，又把头摇了两摇，心里抱怨道：“你欺负我是外国人，我暂时服软……等我见到国王，非重重地参你一本不可……” 别里科夫又摇头道：“不妥！不妥！这是在异国他乡，得安分一点儿，沙皇中学的教训不可忘记啊！ 别里科夫正在想着，国王就宣他进觐。 见了国王，别里科夫就把一个月的工作作了详详细细地汇报。他说：“学校工作推动较缓慢，大部分老师不配合工作，思想落后，不思改变。有的领导躺平或佛系……难道就随他们吗？”国王应声道：“稳定压倒一切。希望你努力工作，团结老师……有老师、家长和学生写信来举报你做事独断专行、任人唯亲，有这回事吗？……你呀，你从异国他乡来，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校长这职务，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工作要善于反思，要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听到国王语重心长的教导，别里科夫全身直冒冷汗，双腿一扑通就伏跪在国王的面前，泣不成声。 本来是来向国王邀功的，想不到反被国王老哥训了一通。 别里科夫就是别里科夫。他迅速调整好情绪，抬头向国王禀告道：“圣明的陛下啊，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没齿难忘……您明察秋毫，真不愧为民之父母！……我来贵国工作，不了解国情，工作作风粗糙，太过于急功近利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改正，一定把夜郎小学的工作搞好……” 国王听了，点了点头道：“你的工作是做得不错，对学校的工作也很上心，事事亲力亲为……你工作做好了，我岂有不帮你的道理？”国王停顿一下又道：“做官不能好大喜功，更不能独断专行……看你哭成这个样子，好像受多大的委屈似的……做人要有骨气，做领导要正直，要任人唯贤……如果你任人唯亲，把夜郎小学搞跨了，你将是历史的罪人……你的校长就当到头了！” 听着国王的训斥和指导，别里科夫哑口无言。心里暗暗想道：“咦！这也奇了！我在夜郎小学的人事安排国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我的保密工作做得是很仔细的呀。国王每次来学校视察，我都做了周密的安排，接待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呀……人心不古啊！老师、家长和学生们为什么不维护学校的形象呢？我再不对，家丑也不可外扬啊！我对夜郎小学的工作已经鞠躬尽瘁了，难度你们就不知道体谅一下我吗？我作为异国他乡人，我是想为夜郎国的教育事业做点贡献呀！” 从皇宫里出来，别里科夫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回了学校。 他要马上召开教师大会，一定要在会上给老师们讲清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要什么事都向上级举报，千万不可再生事端。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七点钟，好多老师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有几个教师饿得一直喝矿泉水，厕所都上了四五次。 由于会议开得及时，又入脑入心，学校工作次序井然，教学质量碾压了同行兄弟学校。在当年的教师节表彰大会上，夜郎小学荣获夜郎国先进文明单位，夜郎国教育教学质量一等奖，还被夜郎国电视台采访报道。 再后来，夜郎教育部为了嘉奖别里科夫，特别制作了一块金色的大匾。匾上写着“夜郎教育界的普罗米修斯”。 看着金光闪闪的金色大字，别里科夫脸上露出了奢侈的笑容。 作者简介 苏正杰，贵州思南人。现为贵州省黄平民族中学语文教师。作品有诗歌、散文、小说、通讯等散见于报刊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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