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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的屎尿诗

 大学语文研究 2022-09-12 发布于浙江

钱锺书《宋诗选注》评梅饶臣说:“他要矫正华而不实、大而无当的习气,就每每一本正经地用些笨重干燥不很像诗的词句来写琐碎丑恶不大入诗的事物,例如聚餐后害霍乱、上茅房看见粪蛆、喝了茶肚子里打咕噜之类。可以说是从坑里跳出来,不小心又恰恰掉在井里去了。”

“上茅房看见粪蛆”,钱锺书说的是梅饶臣的《八月九日晨兴如厕有鸦啄蛆》诗,诗云:“飞乌先日出,谁知彼雌雄。岂无腐鼠食,来啄秽厕虫。饱腹上高树,跋觜噪西风。吉凶非予闻,臭恶在尔躬。物灵必自絜,可以推始终。”

意思是说:乌鸦出来的比太阳还早,也看不出来是公是母。难道是没得老鼠吃了,居然跑到厕所里来吃蛆虫。吃饱了飞到树上,对着西北风哇哇乱叫。也不知道叫的是吉是凶,反正满嘴臭味只有它自己知道。

这首诗虽然很恶心,但是谁让你要翻译的呢?假如不翻译,古诗有古诗的味道,距离产生美,距离也足以稀释屎尿的臭味。

不仅梅饶臣写过屎尿诗,苏轼也有写,如《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之一写到:“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矢”是“屎”的古字,今人也常有用,如毛泽东《七律·送瘟神》:“千村霹雳人遗矢”。这两首诗里的“屎”,由于用了古字“矢”,起码都不显得那么触目。

鲁迅曾写过一篇《新秋杂识(三)》,说:科学我学的很浅,只读过一本生物学教科书,但是,它那些教训,花是植物的生殖机关呀,虫鸣鸟啡,是在求偶呀之类,就完全忘不掉了。昨夜闲逛荒场,听到蟋蜂在野菊花下鸣叫,觉得好像是美景,诗兴勃发,就做了两句新诗——野菊的生殖器下面,蟋蟀在吊膀子。

这可能是要挨骂的,所以最好还是学学古人,那么就可以把这两句改成:

野菊性官下,鸣蛩在悬肘。

鲁迅接着说:虽然很有些费解,但似乎也雅得多,也就是好得多。人们不懂,所以雅,也就是所以好,现在也还是一个做文豪的秘诀呀。

看来今天的屎尿诗人有必要学学古人了。不过凡事都有利弊,“人们不懂”,是不是真的就好?譬如梅饶臣诗最后两句:“物灵必自絜,可以推始终”,各种翻译,莫衷一是。

所以折中的办法也许是半文半白,又要有点古雅,又要不难理解,譬如历来都有很多厕所对联,皆俗不可耐,唯有下面一幅,可以雅俗共赏——

上联:开方便之门
下联:解后股之忧
横批:众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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