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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达生母亲吴氏与那黄道士厮混一夜，天傍亮时，回转卧房。见房门从里边抵住，只得呆坐门前，暗自生气。 直到天大亮了，刘达生起来开了门，见吴氏坐在门前，故作惊讶，说道：“娘如何被反关在门外了？”吴氏只得扯谎说道：“昨夜听外边有脚步声，恐怕有贼，所以出门来看看，谁知道你却把门反闩了。”达生也不便点破，说道：“我也见门开了，怕是有贼，只想娘在床上熟睡，所以把门关上了，娘在外坐了一夜，为什么不叫我开门呢？”吴氏见他这样说，无言可对。心里暗想：“这小业障，不能留他在房里睡了。”于是晨间吃早饭时对达生说：“儿啊，你也不小了，咱娘俩个再在一屋同睡，已经不合适了，让丫鬟收拾厢房，从今以后，你该独自一屋了。”达生并不推辞，点头会意，只是越加留心了。 一天夜里，黄道士又来偷腥。达生在厢房听得小门响动，知道是道士又来了，直奔吴氏房中。达生心想：“娘的丑事，做儿子的不好说破，只去教训教训道士吧。”找了一条麻绳，将上房门紧紧捆住，又想：“眼见门打不开，定会跳窗出去。”就拎了一个尿桶，再找了个粪缸，比量好跳下的位置摆在窗前，偷偷地回厢房睡觉去了。  黄知观淫荡了一夜，听见鸡叫了两遍，就穿上衣服准备回道观去。来到门前却怎么也拽不开，叫吴氏前来查看，好像从外边绑着，说道：“肯定又是那小孽畜搞鬼！既然门绑住了，跳窗走吧。”黄道士只得打开窗子，翻身跳将出来。只听得“噗通”一声，一只右脚正踏进粪缸，只觉得头重脚轻，站不稳脚跟，一个趔趄扑倒在尿桶上，这一跤摔得浑身屎尿，臭气熏天，却不敢出声，只得忍着疼，捂着鼻子，急急忙忙跑回去了。达生天明起床，解开房门绳子，又看到满地屎尿，捅也倒了，缸也破了，强忍着笑，轻轻把尿桶、粪缸搬到一边。过来一会儿，吴氏起来，走到窗前，见一串污秽脚印直到大门，已然明白了许多。自此视那达生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恨不得一时拔了。 那黄道士吃了这场亏，好长时间不敢到刘家来，吴氏在家中是日盼夜盼，欲心如火。正烦闷间，忽见太素走进门来打探消息。正如俗语所表，“三十如狼，死尸如虎”，吴氏见他年轻标志，不觉动火，一把搂进怀里亲了个嘴，说道：“小奴才，我有意你师兄弟好久了，今日正好没人，先快活快活。”那太清、太素都是十八九的年纪，怎禁得住这般勾引，兀自脱衣入港，尽情舞弄起来。事毕，约定晚间以抛砖为号，太素引黄道士在后门等候。 晚间达生从学堂回来，吴氏备了些酒馔，在自己房中叫儿子同吃晚饭，用好话安慰道：“儿啊，你爹死了，就剩咱们娘俩，你为何总难为为娘啊？”达生说：“就因为爹爹死了，娘应该撑持门面，儿子哪敢难为母亲？只是外边风言风语，儿子不免难堪啊。”吴氏故作懊悔，说道：“不瞒你说，前些年娘确实有些不老成，闹出闲话来，而今已经三十多了，也感到懊悔不及，如今下定主意，只守着你清净过日子！”达生见吴氏尽说些悔过的话，便堆笑道：“母亲如此，儿子终身有幸！”吴氏斟满一杯酒，递给达生：“你不怪母亲，就满饮此杯吧。”达生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吴氏说：“我今已自悔当初，所以和你把往事说了，你如果体谅母亲，就把从前忘了，陪娘喝个尽兴吧。”达生见吴氏如此说话，心里高兴，斟了就喝，不敢推托，不久便觉得天旋地转，哈欠连天，倒头睡着了。吴氏叫丫鬟把他扶到床上，自己出来把门反锁，在院中等待消息。  定更时分，忽听得屋上瓦响，连忙开了院门，太素师徒二人闪进院来。吴氏说道：“小畜生已经醉倒在我房中了，我正要与你商量怎样了断了他。”黄道士一边走一边说：“这可使不得呀，亲生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留下太素看门，两人一同走到厢房说话。“为了你，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吴氏说。黄道士说：“话是这样说，可是真做出来，后患无穷，你不晓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需从长计议。”吴氏说：“要是这样怕事，咱们可怎样尽情快活呢？”黄道士想了想说：“现在这开封府尹，最恨忤逆之子，凡是实告的，不是打死，就是问下重罪，关进牢房。你不如就递进一状，告他不孝，你是亲生母亲，他即使分辩，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你就一口咬定虐待于你，到那时，你就是执意要官府打死他，官府哪有不信当娘的话？” 吴氏说道：“那他要是逼急了，讲出实情来可怎么办？”黄道士说：“当儿子的怎好说娘的奸情？况且捉奸捉双，咱们虽有风言风语，但都没有真凭实据，那时你就说他满口谎言，污蔑于你，官府更加觉得是不孝逆子了，这决然可以放心。”黄道士继续说道：“他在你身边，不好动手脚，我和衙门官差熟识，我把状子替你递上去，想法买通门子，让太爷准了状子，差人来拿他时，你再出头申诉，神鬼不觉。”至此两人商议已定，不觉淫兴勃发，操练起来。 两人恣意快活过后，吴氏道：“为了你，我把儿子都舍了，你要事事都让我顺心才好。”黄道士说：“那要怎样呢？”吴氏说：“我要夜夜同睡，不得冷落我。”黄道士：“我观中还有事的，怎么能够夜夜都来呢？”吴氏说：“你没工夫，就分个徒弟过来陪我，我耐不得寂寞。”黄道士说：“这倒是可以，不要说叫他们来作伴，就是咱们两三个胡混一起，共同取乐，岂不更好！”吴氏兴还未尽，娇声细语道：“那何不叫太素来试试？”黄道士道：“嗯嗯，也好。”吴氏一时应付了两个，才觉心满意足，对黄道士说道：“以后没了这个碍眼的，这等乐事，再无拘束了。”亲了个嘴儿，两厢别过了。 又过了两天，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边敲得门响，十分急促。达生开了院门，只见两个公人闯进门来，锁了达生就走。达生大惊，问道：“请问公差大哥，我犯了什么事呀？”衙役骂道：“你个该死的逆子！你娘告了你不孝，见官就要打死的，还大胆问什么事情！”吴氏听见院里啰唣，夹杂着儿子的哭声，已知道是这事儿了，急忙走出来。达生抱住娘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生下来的，怎么下得了如此毒手？”吴氏说：“谁叫你凡事逆我，今天也叫你看看我的手段！”达生说：“儿子哪件忤逆了母亲？”吴氏说：“前日叫你去给你爹上坟，为何不去？”只是苦了达生如坠五里雾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公差在旁插嘴道：“上坟本该去的！我们原来想是继子继母，今天看来是亲生母亲了，必然是你不孝，没啥可说的，快去县衙！”就叫了吴氏，一起拖到开封府来。  正值府尹李杰升堂问案。那李知府是个廉明聪慧的人，平生最恨忤逆之人。见是不孝状词，人犯带到，着实恼怒。等带上堂来一看，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疑惑：“这小小年纪，如何惹得娘亲告他不孝？”“啪”一声，敲响惊堂木，问道：“你娘告你不孝，还不从实招来！”达生哭诉：“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年私塾了，岂敢不孝父母？只是生来不幸，父亲死了，又不招母亲待见，所以被告上公堂，如果小的确有罪过，但凭老爷打死，小的也无话可说。”说完泪如雨下。 府尹听了这番话，心里暗想：“这个孩子会这样说话，岂是个不孝之人？必有缘故。也或者是个巧嘴滑舌的，待问问母亲再做道理。”随唤吴氏上堂，只见吴氏袅袅婷婷走上堂来，跪在当中。李太爷叫抬起头来，一见是个年轻夫人，又有几分姿色，先有些疑心了，问道：“你儿子怎样不孝？”吴氏回答：“我丈夫刚刚亡故几年，他就不服我的管教，凡事自作主张，我说他几句，就破口大骂，我念是孩子，不与他计较，可是现在一天强似一天，管不了他了，所以请官爷依法处置。” 府尹又问达生：“你娘如此说你，你有何分辩？”达生说：“小的怎敢与母亲分辩？”府尹问：“莫不是你母亲有什么偏私之处？”达生回到：“母亲十分慈爱，况且只有小的一个儿子，没啥偏私。”府尹又叫他到桌案前，低声问他：“中间肯定有些缘故，你可直说，太爷我为你做主。”达生磕头道：“真无其他缘故，多是小的不是。”府尹道：“即是如此，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母亲告你，定是你的不是，我可要责罚了！”达生说道：“小的该罚。”府尹见这般情形，更加疑惑，但是免不得做做官威，喝到：“先杖责十下。”衙役一听，按到便打。 李太爷此时冷眼观看吴氏，只见她毫无心疼之色，反跪上来说道：“求老爷一气打死吧！”太爷大怒：“你这泼妇，这孩子定然是你丈夫前妻或是小妾所生，你容不得他，要借我之手，害了他性命！”吴氏道：“实是小妇人所生，太爷可以问他。”府尹就问达生：“这不是你的亲娘吧？”达生大哭回答：“确是亲娘。”太爷问道：“即是亲娘，为何这般恨你？”达生说：“这连小的也不明白呀！只依着母亲把小人打死吧！”李太爷心里更加疑惑，知道必有缘故，假意骂道：“果然是个不孝的逆子，来呀先打入大牢，不怕你不死，哼！” 吴氏见状，连连磕头说道：“多谢大老爷，只求老爷早早将他打死，我也落得干净。”李太爷问：“你还有别的儿子吗？”吴氏说：“只这一个。”太爷说：“既然只有一个儿子，年纪尚轻，我训诫他一番，留他性命，也好为你养老送终啊。”吴氏说：“小人情愿自过日子，不情愿有儿子了。”李太爷说：“死了不能复生，你可不要后悔！”吴氏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妇人不后悔！”李太爷吩咐道：“既然不悔，明天买一棺材，当堂领尸，今天暂且回家去吧，退堂！”  吴氏喜容满面，向外就走。那李太爷见他出了府门，暗自思忖：“这妇人气质，像个不良之人，必有隐情，那孩子不肯说破，定是个孝子，我必须查明此事。”随即叫一眼明手快的差役，吩咐道：“那妇人出去，不论远近，定有人同他说话，你看是何等人物，谈论什么，你须听得仔细，详细报来，重重有赏，倘若有所隐瞒。看我不致你死地！”那人怎敢不从，秘密的跟了出去。 只见吴氏出门几步远，就有个道士迎着，问道：“怎么样了？”吴氏笑嘻嘻地说道：“事情完了，你替我买具棺材，明天领尸。”道士听了，拍手叫好：“这事好办，明天我雇人抬来便是。”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去了。那衙役认得道士是西山观黄知观，赶忙将所见情形细细报告李知府。知府说：“果然被我猜中了，这妇人奸情暴露，欲杀亲子，可恨，可恨！”然后写一纸条，装入信封之中，吩咐差役道：“明天那妇人进衙门，我喝到'抬棺木来！’你此时拆开信封，依计行事。” 次日升堂，吴氏首先进来，回禀道：“大人昨日吩咐备好棺木。现已备好，来领不孝子尸首。”府尹说：“你儿子昨夜已经打死了。”那吴氏毫无悲戚之情，磕头答道：“多谢老爷做主。”李太爷大喝：“快抬棺木进来！”衙役听到此话。赶忙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立拿吴氏奸夫，乃指挥抬棺材的道士，不能叫他走脱！”那衙役是昨日认清楚的，哪里能差？况且那黄道士正在指手画脚，指挥众人抬棺上堂呢！公差一把抓住，带上大堂。 李太爷问道：“你是道士，为何帮她买棺材，又替她雇人扛抬？”黄道士连忙答道：“我们两家是亲戚，所以帮她。”李太爷骂道：“亏得还是亲戚，她告状时你不来调停则个，抬棺领尸你却帮衬有余，敢不是你俩奸夫淫妇，要谋害人命？你这奴才真是死有余辜，来人呀，大刑伺候，看招也不招！”那黄道士一见，吓得面如土色，知道熬不过去了，便一一招认，亲笔画押了。  吴氏在堂下看了，暗暗叫苦，只听得大人叫吴氏起来说道：“还你一个有尸首的棺材。”吴氏心里还认为要打达生。只见太爷喝到：“把黄妙修加力行杖。”只打的皮开肉绽，命丧黄泉。叫几个差役，拖进棺材，用钉钉了。又对吴氏说道：“你这淫妇，护了奸夫，竟杀亲子，这样的人留你何用，也该打死算了！”正待用刑，达生连忙护住母亲，口里大喊：“小的代打，小的代打！”皂隶不好行刑，回禀李太爷。 李太爷看见达生如此真切，便叫停了施刑，说道：“本该打死你这淫妇，看你儿子份上，留你性命。此后定要学好，倘若再犯，必不饶你！”母子两个在府堂之上抱头痛哭，府尹让其签字画押，结案回家去了。又传唤西山观道童前来领尸，嘱其埋葬。见两个道童年轻貌美，心里暗道：“这些个出家人经常引诱良家子弟，看他两个眉清目秀，日后必将祸害乡邻。”遂令二人还俗回家，永远不得入观。 且说吴氏同儿子回家，感激不尽，收了心思，一心一意过起日子来，只是思想前事，闷闷不快，又有些惊悸成病，不久就去世了。刘达生将双亲合葬，孝满后娶了一房妻室，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完） 作者每日更新民间异事、拍案惊奇故事，敬请大家关注，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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