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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年逾九十，比岳父母年长一些，故此前过年时多回我的老家。牛年春节因为新冠肺炎反弹，政策不建议跨省返乡，还要核酸检测，为省却麻烦，去岳父家过年便成了不二之选。岳父是农民，家在地地道道的农村，却属于并紧挨着一个工业小镇，镇上有大大小小几十家企业。岳父家房屋后二十米开外，还有一条专用铁路，通向对面镇上一家大厂。以前有火车跑时，这里还曾是当地一道小小的风景。我便是第一次近距离站在轨道边，看着火车“突突”而来，又“呜呜”而去。后来，那企业经过几次兼并重组，便呼啦啦垮掉了，那火车也早没了踪影，只剩两条锈迹斑斑的铁轨和一根根饱经沧桑的枕木，静默于摇曳的草丛，似在回忆过去的荣光。不过，这段废弃的铁路干净而又平展，在乡间倒不失为一处散步的好地方。每次去岳父家，只要天气好，我就会一步步踩着荒草中的枕木，向倒闭的工厂方向走上里把路，蜿蜒抵达一座跨溪的小桥后再返回。牛年春节，天气特好，如同老天恩赐和补偿不能归家的游子一般。每天沿铁路走一走，就成了我过年期间的必修课。
大年初一午后，阳光灿烂得很，温度也到了20度上下。我一边接打着拜年电话，一边顺着铁轨漫步向南，不知不觉就到了铁路桥头，耳畔忽然传来欢快的乐曲声。循声四望，发现轨道右侧斜坡边的一道小坎之上，竟有一人裸着上身，就势侧卧于一处干枯的草丛中，且正擎着手机，背对着我听歌呢！我不禁暗吃一惊，心想这人也太牛、太浪漫点儿了吧！即使春阳再暖，即使音乐再爱，即使满身野气者如我，也是绝不敢打着赤膊，卧于草丛，悠然畅享畅听的呢！我于是悄悄拍了两张“牛人”的背影作为纪念，轻轻踱到他正面不远处，再悄悄回望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位壮壮实实、还颇有几分帅气的中年汉子，看上去皮肤白净，五官端正，神态安详，只是嘴角紧抿，双眼微闭，像睡着了，又像在看着手机，反正满脸都是幸福的样子。张望片刻后，我见那“牛人”依然一动不动，便又小心翼翼拍了一张他的正面照；又怕他突然睁开眼睛，引发不必要的尴尬，便赶紧走开了。虽然仅是匆匆一瞥，但这位别具一格的“牛人”形象，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圈友们见了照片，也啧啧称奇。
没想到的是，大年初二，我竟然再次邂逅了这位仍在裸睡的“牛人”。那天下午三时许，从对面镇上的亲戚家拜年归来，我与妻决定沿着铁路，步行回家去。太阳暖暖照着，微风习习吹着，除了坡下田间几头吃草的老牛偶尔打个响鼻，四周寂静无声，便让人有了倦意。过桥后我们决定以枕为凳，小憩片刻。等我再度起身，还没走上几步，却突然发现铁轨外的缓坡下，昨天那处老地方，那位“牛人”依然裸着上身，侧卧于那片枯干的草丛，似乎连睡姿都没变过。有所不同的是，他似乎把上衣做了枕头；鞋袜也脱了下来，整齐放在背后的平处；左裤管高高卷着，露出了白白的小腿肚子，秋裤却似乎搭在腰上；手机倒是没看见，也没听见歌声乐曲声，不然我们就会早点注意到他了。难道是手机没电了？见“牛人”同样纹丝不动，我心里不禁猛地“咯噔”一下：他为什么还睡在这里？他是醉了还是病了？我正打算凑上前去细究一下，那“牛人”却突然蜷起左腿，在右腿上轻轻摩擦了几下。我见此便放下心来，只悄悄从背后拍了一段小视频。其实甚想拍下他再次搔痒痒的动作，他却又一动不动了。我便如昨一样，轻轻走到他的前侧。回望时，见他正好耸了耸眉毛和鼻子，像是驱赶蚊虫一般。那脸依然干干净净，神态亦安详如昨，跟酒态，或病态，跟流浪汉或者乞丐的模样，实在挂不起半点钩来。我见他似乎毫无睁眼打量一下四周包括我的意思，也实在找不出要惊醒惊扰他的理由，便只好又一次悄悄走开。连续两天裸睡野外，总是不太正常的。白天阳光灿烂还好，但到了春寒料峭的晚上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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