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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慢慢有了一点现实意识时，我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一场梦。然而，这一点点的现实意识仍然无法让我完全清醒，我只能游离在半梦半醒之间，任由思想脱离生命躯体的约束，在无尽的夜空，自由飞翔。 刚才在梦里，我与四只鬼有缘相遇。 我明确知道它们是四只鬼：飘忽的行踪，隐约的人形，模糊的面容，没有声音，没有色彩，灰蒙蒙一团不明物质；但它们给了我一种玩闹和恶作剧的味道，在我的身前身后围来绕去，虽然对我不能构成伤害，但还是让我感觉到了烦恼和不快乐。我那时在想：看来这世上真的有鬼了。但这鬼好像也并不可怕。 我很想问它们一些问题，想和它们交流什么是鬼，它们为什么会成为鬼。而且这些问题让我有一些遗憾，以至于我走进半醒状态时，后悔那个梦醒的早了些。如果那个梦能继续下去，或者我自己略有点意识地支配这个梦的进行，我会在梦里问这些问题，看它们如何回答。 但我终归没有那样继续梦的进程。梦里的我，想出了一个我认为可以行得通的办法：屏住呼吸，让鬼无法探知我的存在。果然，那四只鬼很不乐意地飘走了，一下子不知所踪。 在很多精品屋里可以看到鬼的脸谱，同样在电影电视或者文学艺术作品中也可以知道鬼的样子，不外是呲牙咧嘴、面目狰狞，不是面色苍白，就是红若火炭或者黑若锅底。这种描述，当然会给人造成精神上的压迫和感染，并让人怕鬼拒鬼。我想，这只不过是人为强加的一种想象。且不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存在，即使真有鬼存在，谁又能知道是否就是这个样子呢？
如果把鬼理解成曾经生命的灵魂，这样应该容易理解的多，也容易让人接受。对于这些曾经生命，在每个与它相伴相知、仍然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生命记忆里，都会有着或多或少的印象。这些没有消失的印象一点点涂抹在这些灵魂身上，便形成了人们认识里的鬼样子了。 就在半梦半醒中，我不知道哪些是我梦里见到的，哪些是自己想到的。似乎此时的我更明白了庄周梦蝶的故事。也许此时我的灵魂正在某个世界里游逛着，并“真实”发生着梦里的一切；或者醒来的我其实只是在被动记忆整理着“真实”发生的故事，并深深留在记忆中最隐密的地方，等待着某一天，再故地重游。 “真实”的故事还在继续，似乎与母亲有关。我很清楚母亲已经故去，这样的“真实”情节证明我现在正在梦里了。我只见到了我的兄弟姐妹，一个个同样面无表情，在家里准备着上坟用的东西。这时，又隐约出现了那四只鬼，似乎因为我们人多，便远远地站在那里，像在说着什么。也许，人在梦里时，思想游离于生命的躯体外，便没有了人的喜怒哀乐，所以梦里的人便会面无表情么？所以梦里的鬼便生灵活现么？科学家已经证实，所有的梦都是黑白色的，谁也无法做出彩色的梦。那么，是否可以由此认定：梦里，我的灵魂正脱离了我的躯体，展现着它的本来面目，与其它的灵魂交流什么吗？ 也许发生的梦与现实紧紧相关的很多事例可以证实我这样的认定。有人解释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母亲故去的那天凌晨，媳妇和二嫂同时梦到关于母亲不好的梦，这又能简单地用巧合解释吗？
我似乎开始了宿命观。但正处在半梦半醒中的我并不在意这些。灵魂正在“真实”地表演，我又何必计较自己半真半假的意识？ 我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黑暗。窗外的灯光散漫地映射在室内，朦胧的感觉更加重了关于灵魂的神秘气息，浓厚了梦的氛围。这时的我，呼吸轻淡，心跳悄无声息。已经感觉不到生命感官的存在，完全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躯体，静静躺着，只留下思想、或者就是我的灵魂，在不知道的空间忙碌着。 到底是生命的需要才让意识产生冲动？还是因为有了冲动才让生命躯体有所作为的？没有人能够做出一个明确的解答。唯物与唯心的争论远没有结束，好像不会有结果，而且也不可能有结果。这种争论实在无聊。而承认灵魂的存在多会属于唯心范围，但唯物者认定物质的普遍存在特征，可为何对于“是否存在灵魂”这个目前还无法证实的东西就轻易下了一个“不存在”的简单论断呢？ 世界矛盾，我也矛盾。半梦半醒的我不仅矛盾，也很痛苦。如果灵魂真的存在，如果灵魂真的可以脱离躯体自由飞翔，为何生命自己不能控制灵魂呢？ 实在不知道濒临死亡的生命会在想些什么。在我们看来，生命临死是一个多半会万分痛苦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以生命物质体征的结束而结束。但是，生命不愿意结束自己，却通过这个生命的另一种体征强烈表达出来了：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的意愿，以至于脸部会痛苦的扭曲、身体无力的抗争。这是生命体征的抗争？还是灵魂不愿意脱离躯体的无奈？我不会知道。 同样不会知道的，是灵魂的存在状态。
想起了科学家发表的研究结果：人的身体有几个磁场，其中有一个感情磁场。当两个人的感情磁场有相同的波长和频率时，就会产生感情上的更振，从而产生不同的情感。如果从这个角度上想，那么，灵魂就应该是磁场的另种表达了。所以，当远在他乡的人打一个阿嚏时，我们说那是家人在思念。 事情应该没有这样简单，但我还是愿意这样简单地认为。我愿意以此为依据与不同的灵魂在不知道的空间交流，与它们一起在黑暗中起舞。我愿意知道那些曾经的生命，并以此与故去的亲人体会短暂的相聚。 黑暗统治着一切，灵魂继续着飞翔。 那四只鬼不知道在何时不见了，离开了我的梦境。也许我此时已经回到了现实？还是我抛弃了它们？但我不敢确定我的状态。躯体没有感觉，一种莫名的空洞在我意识中出现。难道灵魂脱离身体，生命真的就只是佛说的一具空壳么？ 我一边慢慢唤醒身体的感官，一边仔细回味曾经的梦境。突然感觉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并很快在我的意识中远去，逐渐模糊。我用我的意识，开始感知身边的一切：老婆，孩子，以及从外面传来的各种声响。我知道生命在活着，灵魂还是依附在这个生命体上，却开始趋于沉默，对梦里发生的一切，不张扬，不声张。 这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事情，何必多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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