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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活着”丨《活着》

 东篱悦读 2022-09-15 发布于云南

不止“活着”

文 / 杨乐弦

Tips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余华《活着》

余华的《活着》是他众多作品中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一部,它虽以“活着”为题,写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关于“死去”的故事。

活着的是顶着主角光环的福贵,以及他买来的和自己同名的一头老牛。福贵其人,本出身于地主之家,家有良田娇妻,却沾染上了那个年代富贵公子的一贯习气——吃喝嫖赌,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家有娇妻而不知珍惜,在城中妓院包养了一个胖妓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充分验证了“家里的饭菜再好吃,也不如外面没吃过的屎新鲜”。最终,福贵在赌场里散尽家财,这便是故事的开端,一幕幕叫“死去”的悲剧从此开始上演。

死了的是福贵爹。得知儿子败光家产之后,本着一个资深败家子“赌债岂可不还”的职业操守抵押了家里的一切房产和田地给儿子还赌债,搬家那天死在了自己天天去的粪缸边。

死了的是福贵娘。也许是年轻时与福贵爹那个资深败家子的斗争养成了她隐忍宽容的性格,在儿子散尽家财之后,搬出祖宅大院,种地,带娃,任劳任怨地与儿子生活。直到那天晕倒在灶前,福贵带着家里唯一两块银元去城里请医生,阴差阳错被正在抓壮丁的国民党逮到了前线。没过几天,福贵娘死了,临死,嘴里喃喃说的是,“福贵不会去赌钱的。”

死了的是福贵的儿子有庆。死的时候十三岁。福贵砸锅卖铁送他去上学,为了挣点公分,福贵给他买了一只羊。有庆便每天在学校与家之间来回奔跑,只为可以亲手割草喂养这只羊,也因此练就了长跑的本领,是个运动员的好苗子。那次跑步比赛结束,还没来得及吃上体育老师给的糖,就去给县长难产的夫人献血,由于输血过多,死在了医院,可是,有庆死了,县长夫人娘俩也没活成。

死了的是福贵的女儿凤霞。这是个苦命的孩子。小时候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只可惜发了一次烧之后就哑了,福贵夫妇也曾迫于生活压力把她送人,可她每次都偷偷跑回来。后来嫁了个偏头老公,生活正趋向上之时,生孩子难产死了。

死了的是福贵媳妇家珍。她出生于城里的卖米商人家里,上过学,算得上一个进步女性。嫁给福贵之时,福贵的家底还算殷实,彼时的福贵终日混迹于赌场与妓院,她曾大着肚子到赌场找福贵,被痛打一顿。福贵千金散尽之时,她爹用花轿把怀着有庆的她接走了,意图让家珍与福贵决裂,可等生完孩子她又回来了,有妻如此,也算是福贵最大的福气了。家珍最后死于软骨病,如果说,家珍的死是注定的,那么在她死之前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离开人世,就是命运对她的苛刻了。

死了的还有福贵的女婿二喜和外孙苦根。二喜也和凤霞一样是个身患残疾的苦命人,是个偏头,格外吃得苦。本以为将凤霞娶回家后日子就会有转机,谁曾想到,媳妇竟死于难产,留下一个儿子,他给取名叫苦根,也成了他唯一的情感寄托,就连做工都得背着去,这样苦命的一对父子,命运仍不肯高抬贵手,那天,二喜被从高空坠落的水泥板压死,“地上的碎尸福贵连捡都捡不起来”,这是本书中最为惨烈的死法了。二喜死后,苦根只能跟在福贵身边生活,抢收棉花那天,苦根喊着头晕,福贵将他送回家休息,煮了一盆豆,让苦根饿了吃。等福贵收完棉花回家,苦根吃完了那盆豆,撑死在床边。

我不禁悲从中来,那是个悲哀的时代,人如蝼蚁一般,仿佛活在看不到头,也无法逃脱出去的阴影当中,任你如何扑腾挣扎,最终只会沉沦下去。战争、贫穷、疾病等苦难织出一张叫“时代”的网,深情地邀你进去,却只薄情地留给你艰难生存下去的条件。

读这本书的那段时间,我个人也算是近距离地接触了“死亡”,一个朋友的逝去总让我难以释怀,我常常在想,生与死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的界限又是在哪里,怎么就有人敢随随便便地跨过那条界限。于是,我频繁地接触一些与“死”的东西,比如书,比如影视剧,在其中找寻心灵的救赎:

太宰治——日本战后无赖派文学代表作家,在《人间失格》《斜阳》等作品中,他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他说,“一寸长的幸福身后,必定会跟随着一尺长的灾难。”他说,“在这个世上不乏不幸之人,不,尽是些不幸之人。”所以他一生自杀了五次,终于在第五次时如愿以偿地杀死了自己,时年39岁。这个从小便自诩为“边缘人”的天才少年,并未曾遭遇像福贵那样的坎坷,却选择了一条和福贵完全相悖的道路。

《鬼怪》——全名叫《孤独又灿烂的神》,风靡韩剧圈的高评分韩剧。这个神最开始是一个在古代遭奸臣陷害,含冤而死的将军,灵魂历经百年不散,就这么沧海桑田地活着,几百年以后,遇上了女主角。当珍贵的爱情面临《大话西游》里“不戴金箍,如何救你;戴上金箍,如何爱你”亘古不变的矛盾时,小小的女主角便说:“人有四个人生,撒下种子的一生,给种子浇水的一生,浇水的种子收获的一生,享用收获的一生。”福贵这一生不知是这几个人生中的哪一个,我们自己又处于哪一个呢?

《剩下来的孩子》——一部令整个美国心疼落泪的疗愈力作。美国作家莉安侬·纳文在书中塑造了一个在学校遭遇恐怖袭击后失去哥哥的六岁儿童扎克,扎克的哥哥安迪死去后,爸爸妈妈几欲崩溃,家庭矛盾冲突井喷式爆发,家里风雨飘摇,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其实心理受伤最重的是剩下来的孩子扎克。幸存的扎克在大人们自顾不暇的悲伤中,成了沉默的“隐形人”,他经常噩梦醒后,躲进哥哥的衣柜,只能在幽暗中寻找一丝安全感。

对于福贵来说——所有跟他有血亲的人都死光了,甚至于他在战场上认识的朋友老全、春生也死了。整个世界于他来说,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区别只在于他在坟墓内行走,那些人在坟墓里躺着。

逝者如斯夫,活下来的人却总要继续活下去!

劫后余生的扎克决定鼓起勇气找回疗愈的力量,在一部叫做《神奇树屋》的童书里找到了四个快乐一点的秘密:第一个是要注意身边自然中的微小事物,第二个是要保持好奇心,第三个是感同身受就是幸福,第四个就是去照顾需要你的人。

“撒下种子的一生,给种子浇水的一生,浇水的种子收获的一生,享用收获的一生”,前三个人生都是辛苦的人生,可谁又不是为了那一寸长的幸福而与那一尺的灾难赤膊奋斗?

福贵一生历经苦难,家人先后离他而去,他一次次在绝望的边缘徘徊,但他仍学会了忍受,忍受生活的重压,单纯地为了活着而活着,仍能在田间地头对一个青年明月清风般地讲起自己的故事,平淡地与那头叫“福贵”的老牛相依为命,踏着夕阳归去,迎着朝阳出发。

你瞧,活下去所需要的动力也没什么复杂的,没有人可以独自坚强,当你一个人直面黑暗,面对恐惧时,大可不必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不妨去抱一抱身边的人,然后擦干眼泪,挺直腰板,不要闪避躲藏。等你的双眼适应了黑暗,再战胜它,等待你的又将是另一个春风十里。“活着就意味必须要做点什么,请好好努力。”对于“活着”这个话题,村上春树如是说。

世界再薄情,也要深情地活着。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修行的过程,待达到“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境界,我们就真正做到了“深情地活着”,而不止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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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信息

作者: 余华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品方: 新经典文化
出版年: 2017-6-1
页数: 224
定价: 35.00元
装帧: 精装
丛书: 新经典文库:余华作品
ISBN: 9787530215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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