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应对 「9月16日」 即使是大企业的经营者,其中大多数人也都不懂会计却在经营企业。 他们从一流大学毕业,进入大企业,在企业的各个部门积累经验,但是从处理会计的财务部门出身的经营者却很少。 大半都是在销售部门、制造部门等现场努力钻研,而后成为企业领导人。 因此,领导人中懂会计的非常之少。 他们认为会计资料请公证会计师和税务师做就行了,自己不懂会计也没关系。 但是,这是不对的。领导人自己必须要懂会计。我是这么强调的。 “应该做家庭账本”,结婚当初大家都这么想。但结婚后认真做账的家庭几乎没有。 一般来说,家庭的收入是丈夫的工资,如果妻子也工作,则再加上妻子的收入,如此而已。 这个钱是怎么用的,只要每天记录,那么到当天为止,这个月用了多少,还剩下多少,就一目了然。 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肯做的家庭几乎没有。 再进一步,将教育费、伙食费、娱乐费分类计算的家庭,我认为几近于零。 说起来很难为情,我对自己家的收支情况也没有掌握。 在用现金支付工资的年代,我只是拿了工资袋回家交给妻子就完了,后面的事就拜托妻子管了。 同公司一样,在家庭里也应该做账本,这个想法在我头脑里是有的,所以我告诉妻子“要做家庭账”。 但尽管我嘴都说酸了,妻子却没有任何做账的迹象。 当我追问“做得怎样时”,妻子觉得说穿了没做不好,所以只给我一个含糊的回答。 还是我年轻时发生的事。 有一次我打开饭桌的抽屉,发现我每月拿回家的工资纸袋积在一起。 妻子把我拿回家的工资袋由下而上按时间顺序层层叠放,而她总是用新纸袋里的钱。 新的工资袋到手,她就打开来用,而老纸袋里用剩的钱就那么放着。 因为太过随便,我不禁发火,批评她说: “你这是怎么回事!赚到的钱和用去的钱要算清,其差额这个月要存入银行,数字也要弄清楚。 我不是讲过多次了吗?你却不以为然,剩下的钱放在纸袋里几个月不动。这怎么行!” 进账的钱和用掉的钱要认真管理,这样的事,个人很难做到,另外,公司也很难做到。 所以,一般情况下,中小企业的经营者都会委托税务师和公证会计师,进出的钱款都请他们计算。 但是,像这样依靠别人是搞不好经营的。这是我想强调的,不懂会计就不能经营企业。 在京瓷创建后第八年进入公司的财务部长,对于我的会计学的形成发挥了重要作用。 当时他已经50岁,他曾在一家历史悠久的企业担任财务工作,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我当时只有35岁左右,是技术出身的经营者。 当时京瓷的规模还不大,刚进入公司时,他和我之间总是意见对立,常常发生激烈的争论。 在他看来,我是财务方面的外行,尽管我是社长,但他对自己相信的事物不肯轻易让步。 但是,不管多么细小的事情,只要我有疑问,就毫不客气地向他提出。 “为什么要使用这样的票据?”“从经营的立场上应该这么做才对,为什么在财务上却不这样处理?”刨根问底,反复追问“为什么”。 他勉强答道:“反正会计就是这样的。” 我却不罢休:“这种回答没有说服力。不能回答经营者想知道的事情,这样的会计没有价值。” 直到他的解答能说服我接受为止。 最初他对我这样提问一定感到惊奇、不可思议。 作为财务专家他很自负,对他而言,我或许提出了一系列难以想象的难题怪问,他内心一定认为我这个外行是无理取闹,难为他。 但过了几年,他的态度突然转变,开始很认真很诚恳地听取我的意见。 “正确的经营应该是怎样的”,我从这一角度谈及的有关会计的观点,他深刻理解并真心接受了。 他主动吸取过去从未接触过的观念。后来我问他转变的原因,他说他意识到“社长所提的问题都直逼会计的本质”。 为了把自己领会的要点传授给其他会计人员,他举办了多次学习会。 后来他还总结出一本《京瓷会计规程》,这一规程京瓷一直沿用至今。 在规程开头,他把在和我争论中学到的会计的本质称为“从京瓷哲学中诞生的会计思想”。 此后,他以京瓷财务部长的身份参与了公司股票上市,见证了京瓷的高速增长。 在这个过程中,他是我的好帮手,他把京瓷的会计系统改进得更为精致。 作为税金交纳的部分,在贷款企业实际上破产时,可以返回银行。 所以这个部分要作为资产部分流动资产中的“递延税金资产”列入。 如果贷款企业破产,以前支付的税金会返回银行,所以可以把它算作资产。 其结果,资本部分的利润余额也要增加相同的金额。 之前一段时间,京瓷的自有资本率达到了79%。 对于银行而言,这个指标低于8%的话,就不可以开展国际业务。 要进行国际性贷款业务,银行自身必须健康,所以作为基准,自有资本率不能低于8%。 日本的银行自有资本率勉强维持在10%左右。 但是,在自有资本中,以前作为税金交纳,估计不久就会返回的递延税金资产,这部分的金额要占到自有资本的1/3。 经济财政政策担当大臣竹中却突然宣布:“把将来要返回的那么多税金列入资本,这不好办,要设置上限。” 这样的话,银行的自有资本率就可能下降到8%以下。 那么,按照国际规则,日本的银行将被迫从国际业务中撤退。 这就引起了银行的惊恐,“这不是违背承诺吗”,于是向政府抗议,与政府发生激烈的争执。 银行方面觉得“既然政府那样决定了,就没办法了”,按官厅所言,照单全收。 如果上面说“向左”就向左,“向右”就向右,那就无法经营企业了。 我认为,在这次争论中,竹中的说法是错误的。 依据原理原则思考,递延税金资产计入自有资本是正确的。 如果要限制,必须从更根本的部分重新思考。 本来,税务当局和金融行政部门分离,在综合性上就不合理,国家这么运行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估计今后这个问题还会变得更大。 理解这个问题也许有点困难。我想强调的是: 企业经营也是这样。重要的是依据原理原则思考什么是正确的,要这样去理解会计这个事物。 不是说因为上面决定了,就不分青红皂白,照单全收。 而是对照何谓正确这个本质,思考到自己内心真正认可为止。这一点对于学问而言也一样。 读了某人发表的论文,对他的主张也不能囫囵吞枣。 “有这种学说,但我要自己验证”,必须这么思考,再次确认。这么做才能发现新的事实。从这里出发才会产生发明创造。 不限于会计这个方面,对自己具备自信,把做人的正确信念贯彻到底,这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我曾请教过一些大企业,问它们管理会计是怎么做的。 得到的答案是:几乎所有的企业都是通过计算成本的方法在经营企业。 制造现场就是以这个成本为目标生产产品的成本中心,所以对于是否要做出利润,他们没有意识。 要做出利润的利润中心,说到底只有销售部门,具备核算意识的不过是极少数销售部门的员工而已。 然而,在现在这个市场竞争激烈的时代,市场价格不断下降,有时候仅仅一年当中价格就要下降2~3成。 在这样的市场中,就是按照一年前计划好的成本生产,当销售时市场价格低于生产成本,亏损的情况就经常发生。 即使事态如此紧急,在成本计算方式之下,制造部门仍然只需要守住成本就行,对于核算结果无须负责。 销售部门到时也只会两手一摊,推托说:“市场价格降得出人意料,如果价格不低于成本就卖不动,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结果,向谁问责都问不了。 京瓷要在证券交易所的第二部上市时,为了确认表达公司状况的会计处理是否正确,必须请第三者审计。 为此必须选择审计法人。我们邀请了宫村先生这位注册会计师作为审计法人代表。 宫村先生一直到逝世前,都是我的好友。 但当谈及经营和会计时,我们俩人就会发生激烈的争论。“与阿米巴经营相比,以前的会计学只是事后算账,这难道是正常的吗?”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因为宫村先生是顽固派,他总是反驳说:“稻盛先生,你的做法与欧美的会计学无法相容,所以让我很为难。” 尽管如此,我还是强烈主张,在企业经营中阿米巴经营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 后来宫村先生也理解接受了,他说:“果然如此,或许你说的才是正确的。” 所以没有任何障碍,我们一直持续采用阿米巴经营体制。 上市时,我们也是依据阿米巴经营的管理资料制作管理会计表、损益计算表,并顺利上市了。 京瓷员工之间、各部门之间往往为工作上的事发生争执,“你说得不对”、“不,事情该是这样”。 彼此虽然都态度认真,直言不讳,但不免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比如,有关新产品的价格、交货期等等,制造部门说是A,销售部门则反驳说是B。 当时我还是社长。每当他们各执己见、相持不下时,就会说:“那么就去社长那儿。”把问题摆到我面前,让我裁决。 我先仔细听取双方的说辞,然后得出“是什么”、“该怎么办”的结论。 大家心服口服,“原来如此”、“您说得对”。于是各自轻松满意而归,好像刚才唾沫横飞的争吵没有发生过一样。 并不是因为我地位最高可以一锤定音,而是超越纠缠不清的利害关系,冷静地分析问题,结果发现争论的原因其实极为单纯,我如实地指出这种原因并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比如部门间的纷争看起来复杂,但纠缠成团的线头一旦理出,原因却是疏忽了必要的联络,仅仅是少说了一句感谢的话等等。 几乎都出于芝麻绿豆——多半是利己——的理由。 把问题说清,回到“作为人,何谓正确”这个本质上来,问题就迎刃而解。我的判断成为“大冈裁决”,被认为公正而有人情味。 要做出公正的、准确的判断,关键是有一双纯净的不带偏见的眼睛,不被细枝末节所蒙蔽,直奔问题的根源。 用这样的目光观察问题,不仅是企业内部的矛盾,大到国际问题,小到家庭纠纷,当事人出于各自的利害,成见、偏见一再叠加,把问题搞得复杂。 因此,越是看似错综复杂的问题,越是要赶快回归原点,依据单纯的原理原则做出决断。 我们应该具备把事情简单化、直接抓住事物本质的“高层次的眼光”。 摆脱私心、利己心的束缚,走出利害和执著的圈子,从光明正大的利他心出发,就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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