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七 店里的座钟“铛铛铛”连响了三声，夜风从门外闯了进来，灯火变得昏黄不定，我忽然感觉到手脚有些冰凉。瑞爷眼眉低垂满脸倦容，说话的声音渐次弱了下来，静默了几分钟后便鼾声如雷。 凌晨三点了，他累了！ 尽管我听兴尚浓，很想知道瑞爷与玉儿当年是如何逃出陷阱的，看到他那疲惫不堪的模样，我又着实不忍心再去搅扰。 我起身走出柜台，关上店门，莫名其妙地给自己倒了半碗酒，脖子一仰全灌进了肚。我从未喝过酒，更未沾过这种高度白酒，不一会儿，便感到口干舌燥，喉咙辣得直冒烟,如同徒步在烈日炙烤的沙漠里。我接着又倒了一碗，饮空，再倒，再饮。如此往复几个轮回，感觉整个房子开始晃动起来......
等睁开眼时，已是次日掌灯时分。父亲见我醒来，很是生气，将我臭骂了一通，说我不该沾酒。从他口中得知，瑞爷趴在柜台上睡了一宿，直到早饭时间才醒，她老婆找不着人，急得上蹿下跳。 自打马大脚死后，瑞爷很长时间没来店里喝酒，赖泡先生反倒成了店里的常客，还一股脑儿把多年的赊帐结清了。以前赖泡先生都是瞅准人少时喝酒，如今专挑人多时进店。这厮总是大摇大摆地晃到柜台前，捡个最显眼的位子坐上，然后高声叫酒：“少老板，来二两！” “二两谷烧？”我问道。 “不不不！”赖泡先生连连摆手道：“谷烧没法喝，上章贡，章贡！” 酒倒上后，赖泡先生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专注碗底的釉彩，只见他手一抬眼皮也不眨一下就把酒全倒进了嘴。那动作干脆利落，很是豪迈大方，看得众人大跌眼镜。 “再来二两！”赖泡先生抹了抹嘴，故意提高嗓门道：“还是章贡！” 四两酒还分两次倒，装什么大蒜头啊！我心里尽管有十万个不愿意，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照吩咐行事。 赖泡先生喝完酒，依然与往常一样，笑眯眯地朝我招了招手：“来来来，大爷给你讲个故事！” “您不是又讲那老掉牙的《两个王》吧？”我不屑地问道。 “不不不，这次绝对是新鲜货。”赖泡先生反应倒是蛮快，反问道：“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牛牙人的故事!”我不假思索道。 “好嘞，今儿大爷我就讲个牛贩子的段子！”赖泡先生果真是个算命的，一下就看出了我的心事。 “话说有个除夕，明太祖朱元璋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夜深人静时正好路过一户人家，看到屋内灯火通明，有两人还在高声谈论着什么事情。朱元璋有些好奇， 便进得屋来看个究竟。原来户主姓牛，还是个牛贩子，他请了个私塾先生帮忙写春联，先生写了几副，牛贩子都不太满意，这先生便有了脾气。朱元璋了解原委后，稍加思索，大笔一挥便写下一联： 满堂生无底 全家午出头 私塾先生在一旁拍手称好，而牛贩子却莫名其妙。等朱元璋走后，私塾先生慢慢说出缘由。这时，牛贩子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于是就高高兴兴地贴在大门上。少老板，你可知朱元璋对联里头藏了什么玄机？” 赖泡先生歪着脑袋故弄玄虚地问我，似乎天底下只有他最有学问。不就是个藏字联吗？有什么包袱好抖的呢？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朱重八好没意思，写个字还要绕那么多弯子！” “什么字？”赖泡先生的山羊胡子抖了抖，追问道：“莫非少老板猜出来了？” “生无底，午出头，不就是一'牛’字呗！“我不屑地答道。 赖泡先生竖起大拇指，赞道：“了不得，了不得！少老板果然天资聪颖！” “哪有先生您厉害，三个铜板定乾坤，一枝铁笔判生死！”我扭头便走，不再搭理他。 “少老板请留步，再来一两！”赖泡先生没有了听众，脸胀得通红。 我只好转身再给他倒上酒。 “少老板莫非想听胡瑞蛮子的陈年破事？大爷我这就跟你说道说道。”这厮嬉皮笑脸的说开了：“话说当年胡瑞蛮子在贵州混不下去，便打算回白石镇觅食。路过湘西时，正遇上国民党部队与日本鬼子在雪峰山打仗。鬼子的飞机在天上扔炸蛋，那胡蛮子吓得屁股尿流，钻到水稻田里躲了起来，爬出来时从头到脚满身泥污。有个猎人恰好遇见，以为是只野猪，端起鸟铳就要开火，瞄着瞄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啥？原来那胡蛮子的裤子爆了线，又没穿内裤，大半个白屁股裸露在外头！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店里的客人听得捧腹大笑。 看到大伙忍俊不禁的模样，赖泡先生便更加得意起来：“还有一件事更好笑呢！当年大跃进时，县里领导发了话要搞'运输车船化’，那胡蛮子想在镇里谋个差事，便自告奋勇去找镇领导，说他可以在五天之内造一辆汽车出来，让白石镇首先实现'车子化’。五天后，县领导来参观了，一看，果真有一辆汽车。有驾驶室，有方向盘，还有四个轮子。胡蛮子坐在车内当司机，只听一声鞭子响，车便向前开动了。县领导非常诧异，问胡蛮子车的发动机在哪里？胡蛮子说在车底。县领导便蹲下身去看个究竟，这不看还好，一看可不得了！一大坨黑乎乎的牛屎扑面而来，眼睛都被糊得睁不开。这时候大家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汽车，是木车壳里头藏着一头牛！”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老板，半斤章贡！” 欲知来者何人，请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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