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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文佳句共赏析 ——陈继儒或陆绍珩《小窗幽记卷八》集奇篇品读 中条山客 奇文佳句共赏析，奇闻异事冷眼观。 ——山客辑后语 【我辈寂处窗下，视一切人世，俱若蠛蠓婴媿，不堪寓目。而有一奇文怪说，目数行下，便狂呼叫绝，令人喜，令人怒，更令人悲，低徊数过，床头短剑亦呜呜作龙虎吟，便觉人世一切不平，俱付烟水，集奇第八。】我们这些读书人静坐在窗下，冷眼看世上的一切事情，都好像蠓虫一样争着吸血，不忍去看。有一段奇怪的谈论，我一气看完，认为好极了，内容令人叫绝，也令人欢喜、愤怒，更令人悲伤。经过品味后，连挂在床头的短剑都发出龙吟的声音，让人觉得世间的恩怨情仇像过眼云烟一样散去了，于是收集、整理、编辑了《小窗幽记卷八》集奇。 【吕圣公之不问朝士名，张师亮之不发窃器奴，韩稚圭之不易持烛兵，不独雅量过人，正是用世高手。】吕蒙正（宋初宰相，字圣功，公或为误）不问嘲笑他的那个朝士叫什么，张齐贤（北宋名臣，字师亮，）不揭发偷盗银器的奴仆，韩琦（北宋政治家韩琦字稚圭，曾经率军抵御西夏）不换掉举蜡烛烧掉他胡子的士兵。这些人有度量，但是更懂得用世。 【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帘影。】欣赏花朵应该观看水中的花影，欣赏竹子应该是在月光下，欣赏美人应该在珠帘后。他们都有一种朦胧美。 【佞佛若可忏罪，则刑官无权；寻仙若可延年，则上帝无主。达士尽其在我，至诚贵于自然。】迷恋佛教要是能改过忏悔，那么行刑官就没权施加刑罚；寻求成仙要是能延年益寿，那么连上帝都管不着。通达的人的言行都出于内心的真诚，而且至诚的心贵在顺从自然。 【以货财害子孙，不必操戈入室；以学校杀后世，有如按剑伏兵。】用钱财给自己的子孙带来祸害，不一定要操戈入室；通过学校教育来扼杀后辈，就像按剑伏兵一样危险。 【君子不傲人以不如，不疑人以不肖。】正人君子不会因为别人不如自己就看不起别人，也不会因为别人不贤能就不信任别人。 【读诸葛武侯《出师表》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忠；读韩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友。】读诸葛亮的《出师表》不哭的人，肯定没有尽忠的心；读韩愈的《祭十二郎文》不流泪的，这个人肯定没有朋友之情。 【世味非不浓艳，可以淡然处之。独天下之伟人与奇物，幸一见之，自不觉魄动心惊。】人情不可以说不浓，可以用淡泊的心出于其间，有时幸运地看到伟大的人物和奇异的事情，内心不禁魂魄摇动，暗自惊喜。 【道上红尘，江中白浪，饶他南面百城；花间明月，松下凉风，输我北窗一枕。】路上尘土飞扬，江中白浪翻腾，这情景比君临天下，坐拥百城还富有；花间有明月照耀，松下送来凉风，哪里有比我在北窗下枕着枕头大睡更自在呢! 【涯如沙聚，响若潮吞。】水边陆地像沙土堆积而成，响声像潮水吞吐一样。 【石怪常疑虎，云闲却类僧。】石头的形状很奇怪，让人常当成老虎；云彩悠闲地飘荡，像僧人云游。 【大豪杰，舍己为人，小丈夫，因人利己。】大豪杰都能舍己救人，但是小丈夫却爱损人利己。 【一段世情，全凭冷眼觑破；几番幽趣，半从热肠换来。】世事全靠冷眼旁观才能看破；几番幽韵雅趣，大半要用热心肠才能换来。 【识尽世间好人，读尽世间好书，看尽世间好山水。】（我愿意）认识全天下的好人，读完全天下的好书，看完全天下的好山好水。 【以一石一树与人者，非佳子弟。】帮助别人只给石头和树这样的小恩惠的人，不能称为好后生。 【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世法不必尽尝；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心珠宜当独朗。】一勺水便具有四海水的味道，因此没有必要把世间的一切生灭道理都亲自体验；千条江水中的月亮，都是天上一轮明月的影子，所以我们的心性也要明朗如珠。 【面上扫开十层甲，眉目才无可憎；胸中涤去数斗尘，语言方觉有味。】有些人要剥区他脸上一层层的伪装,才会觉得他面目不再可憎。只有心中没有俗事的纷扰,才会觉得言语有意思。 【愁非一种，春愁则天愁地愁；怨有千般，闺怨则人怨鬼怨。天懒云沉，雨昏花蹙，法界岂少愁云；石颓山瘦，水枯木落，大地觉多窘况。】忧愁不只一种，要是春愁，那么天也愁地也愁；怨恨却有很多种，如果是闺中之怨，那么会怨天、怨鬼。天慵懒云就会低沉，阴雨昏暗的时候，花就皱眉，宇宙难道会没有忧愁吗?岩石剥落，泉水枯竭，树木凋落，大地就感觉多了窘迫的情形。 【笋含禅味，喜坡仙玉版之参；石结清盟，受米颠袍笏之辱。文如临画，曾至诮于昔人；诗类书抄，竟沿流于今日。】竹笋中蕴含着禅的味道，很喜欢苏轼拜访玉版和尚所玩的游戏；巨石连接成清雅的会盟，反而遭受米芾锦袍象笏参拜的耻辱。写文章要是像临摹画那样，就会让人讥笑；做诗像抄袭古书那样，竟然流传于现在。 【缃绨递满而改头换面，兹律既湮；缥帙动盈而活剥生吞，斯风亦坠。】书架上放着米黄色的书套，书却变了，书的真谛已经没了；淡青色的书套有几尺厚，内容却被活剥了，传统的读书风气已经消失殆尽了。 【先读经，后可读史；非作文，未可作诗。】先读儒家的经典书籍，然后读史书；要是不练习做文章就没法作好诗。 【俗气入骨，即吞刀刮肠，饮灰洗胃，觉俗态之益呈；正气效灵，即刀锯在前，鼎镬具后，见英风之益露。】俗气深入骨髓，即使吞刀刮肠、喝灰洗胃，仍然觉得神态俗得要命；要是灵魂中有正气，即使刀锯在前，鼎镬在后，反而更能显出英雄的豪气。 【于琴得道机，于棋得兵机，于卦得神机，于兰得仙机。】从琴中悟得自然的玄机，从下棋中可以领悟兵法战略，从占卜中可以得到莫测的神机，从丹药中悟得成为神仙的机缘。 【世界极于大千，不知大千之外更有何物；天宫极于非想，不知非想之上毕竟何穷。】世界非常大，不知道广大无边的世界之外有什么东西；天宫在非想的地方无限大，不知道非想之处究竟还有多少无穷胜景。 【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茗碗炉烟。】千载难逢的入仕机会，没有比得上好书和良友的；一生的清福，只在烹茶品茶之中。 【作梦则天地亦不醒，何论文章；为客则洪濛无主人，何有章句？】进入梦境，即使天地也会处于沉醉状态，更别说作文章了；人如果作为世上的匆匆过客，那么自从天地开辟以来就没有主人，哪里还会有什么诗文章句? 【艳出浦之轻莲，丽穿波之半月。】娇艳的花朵，没有比刚出水的荷花更清丽动人；美丽的景色，没有比波光粼粼的半圆之月更美丽的。 【云气恍堆窗里岫，绝胜看山；泉声疑泻竹间樽，贤于对酒。杖底唯云，囊中唯月，不劳关市之讥；石笥藏书，池塘洗墨，岂供山泽之税。】云蒸霞蔚的景象，仿佛是堆积在窗前的山峦，其中的绝妙比观赏山景更美；泉水叮咚作响，好像是打开倾泻于竹间的酒樽，这种美感比对酒当歌还美。竹杖之下只有云雾，行囊里只装着月光，不用关市的稽查；石匣中藏着书，在池塘里洗笔，哪里用得着交山泽的税收呢? 【有此世界，必不可无此传奇；有此传奇，乃可维此世界，则传奇所关非小，正可借口《西厢》一卷，以为风流谈资。】有这样的世界，一定不会缺少这样的戏曲；正是有了这些戏曲，才会维系这样的世界。由此看来，戏曲不是非同小可的，一部《西厢记》可以作为风流谈资。 【非穷愁不能著书，当孤愤不宜说剑。】人没有到穷困悲愁的时候，不可以著书立说；如果自己孤傲激愤的时候，不应当谈刀论剑。 【湖山之佳，无如清晓春时。当乘月至馆，景生残夜，水映岑楼，而翠黛临阶，吹流衣袂，莺声鸟韵，催起哄然。披衣步林中，则曙光薄户，明霞射几，轻风微散，海旭乍来。见沿堤春草霏霏，明媚如织，远岫朗润出林，长江浩渺无涯，岚光晴气，舒展不一，大是奇绝。】湖山最好的景致没有比春天的清晨更好的了。当伴着残月来到馆舍，眼前会现出另一番景致，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小楼，淡青色的晨光照在台阶上，微风吹着衣襟，黄莺的叫声和着鸟鸣的旋律，让梦中之人惊醒。披上衣衫去树林，只见曙光照在门上，明朗的朝霞照在几案上，微风散去，太阳升起，堤岸上芳草霏霏，春光就像锦缎，远方的山峦就像刚洗完澡，江面辽阔无边，晨雾在空中或舒或动，呈现千姿百态，非常奇特美妙。 【心无机事，案有好书，饱食晏眠，时清体健，此是上界真人。】内心没有算计，案头摆有好书，饱食终日，安然睡去，身体强健心态好，这样的情景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 【读《春秋》，在人事上见天理；读《周易》，在天理上见人事。】读《春秋》，在人事上能看出天理；读《周易》，在天理之上能洞察出人情世事。 【则何益矣，茗战有如酒兵；试妄言之，谈空不若说鬼。】品茶斗茶就好像斗酒一样有什么好处；终日空谈有什么作用，还不如谈狐说鬼呢! 【镜花水月，若使慧眼看透；笔彩剑光，肯教壮志销磨。】镜中花，水中月，如果有慧眼就能看透；笔中彩，剑上花，怎能让壮志消磨殆尽呢! 【委形无寄，但教鹿豕为群；壮志有怀，莫遣草木同朽。】放浪性情，无欲无求，只求和猪鹿一同居住；胸怀壮志，思想超绝，不能和草木一起腐朽。 【烘日吐霞，吞河漱月，气开地震，声动天发。】烘托太阳，焕发彩霞，把山河包容起来，用月光漱洗；气势已开，大地为之震动，声势一动，上天都为之叫喊。 【论名节，则缓急之事小；较生死，则名节之论微。但知为饿夫以采南山之薇，不必为枯鱼以需西江之水。】谈论名节，那么急迫困难的事情要小得多；如果和生死比较起来，那么名誉和节操也微不足道。人们只知道伯夷、叔齐不吃周朝的粮食最后饿死在终南山的事情，不必为救活快要枯死的鱼来引西江的水。 【儒有一亩之宫，自不妨草茅下贱；士无三寸之舌，何用此土木形骸。】儒生只需要有一亩那么大的房屋就可以了，这样可以做到自然，以致甘于居住在茅舍，并处于贫贱之中；谋士没有三寸不烂之舌，要是这样的话土木一样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呢?、 2022年9月17日星期六，古虞上阳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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