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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红苕

 印象黄陂 2022-09-18 发布于湖北

  

文 | 钟才廷

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改善与提高,追求健康已是当下流行的一种时尚。每当我走进超市,总会看到不少顾客在购买玉米、燕麦、红苕等杂粮。每每看到柜台上堆积的红苕,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农村生活的那段时光。

家乡是一个普通的山村。那一带属于大别山余脉,几乎所有的村庄都是田少地多。在大集体年代,生产队尽管在一年中种上了早稻和晚稻,但收割的稻谷总是要挑选最好的上交公粮。公粮占了稻谷产量的大部分,剩下的次品甚至瘪谷才按月分给各家各户做口粮,由于口粮严重不足,每家每户总是上月接不到下月,生活十分艰辛。

为了生存,村民们绞尽脑汁寻找各种填饱肚子的食物。春天,到田野里捋下黄荆树的嫩叶,放在开水中焯一下,掺和在米饭中凑合吃;夏天,则到山上挖葛根(葛的茎),在石臼里捣出粉汁,待葛粉沉淀后用清水漂洗干净,晾干后的葛粉既可以做糊糊,也可以烙成饼子。


由于黄荆树的叶子和葛根数量少,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能够让村民们勉强维持度日的食物,主要是红苕。

地处山区,生产队的地比较多,生产队把一部分地种小麦和花生,另一部分则用来种红苕。一到秋天,生产队就组织社员们挖红苕,把一部分红苕分给各家各户,以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另一部分则贮存起来,来年春天再分配。

我们湾子前有一条小溪,生产队在小溪边挖了一个地洞。那时正处在中苏交恶时期,为了防止苏联的核武器,举国上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王”运动,生产队组织湾里的青年利用业余时间(主要是晚上和雨雪天)开挖了这个地洞。

核战争最终没有爆发,但地洞仍然发挥了它的使用价值。这个地洞约有四十多米深,冬暖夏凉,洞中的温度和空气的干湿度非常适合存放红苕。生产队把红苕搬运到地洞的尽头,再在红苕的最外层铺上一层厚厚的“麦引子”(小麦粒上的外壳,粉碎麦穗时自动脱落下来)。

“麦引子”既保温,又通风散热,能保护红苕安全越冬,最后在洞口砌上一堵墙,防止老鼠和黄鼠狼等进去搞破坏。到了第二年三、四月份,打开洞口,去掉“麦引子”,红苕新鲜如初。开洞分苕对于那些正在饥饿线上挣扎的村民们来说犹如雪中送炭,他们一个个喜上眉梢,笑逐颜开。

红苕又叫红薯、番薯等,外形、大小不一,通常为细长型,两端细小,中间饱满。表皮较薄,一般为紫色或浅粉色。家乡的红苕主要有两个品种:红心苕和“炕苕”。红心苕的肉质为浅红色,横截面上有一个黄色的细圆圈,水份足,生吃又甜又脆。但蒸熟后的红心苕软乎乎的,吃起来口感不咋地。


“炕苕”的肉质为浅黄色或白色,由于淀粉含量高,生吃口感不好。蒸熟后的“炕苕”比较硬朗,咬上一口,又粉又甜,一不留神,白色的粉渣纷纷落下。“苕得冒粉”这个口头禅由此而来。人们习惯上用“苕得冒粉”去形容一个人愚蠢到极点,这是不恰当的,因为二者风牛马不相及。

红苕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不高,沙质地、黄土地、酸性土壤、碱性土壤均可种植。每年三四月份,人们在地里整理出一条条的土埂,再把一截一截的红苕藤条插栽在土埂上,到了八月份开始收获,最迟在霜降节气前必须收获回家,否则会冻坏并烂在地里。

红苕属于粗纤维食物,且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及其它营养物质,具有较高的营养价值,因此被人们列为保健食品之一,它那香甜湿软的口感深受各类人群的喜爱。

红苕的吃法多种多样。可以蒸熟吃、生吃、烤着吃,也可以制作成各种红苕面点。家乡的人们则把红苕当主食,其食用方法主要有三种:一是把红苕蒸熟后直接食用;二是把红苕切成丁丁后与大米一起煮着吃;三是把干苕片与大米混在一起煮着吃。


制作干苕片时,先把红苕洗干净切成片,再送到村边的石头上、山坡上,甚至田埂上,晒上几天直至干透后才收回家中贮存备用。淋雨后的苕片会有霉点,吃起来味道差多了,因此村民们晒制干苕片一定会选择秋高气爽的大晴天,否则遇上阴雨天,不仅白忙活一场,而且还会浪费宝贵的红苕。

每年腊月底,家家户户都忙着做红苕点心。人们把红苕蒸熟后切成片或丝儿晒干备用,有的家里还把蒸熟后的红苕捣成泥状,然后做成一个个的薄饼,又在薄饼上撒一些芝麻,晒干备用。等到过年时,大家把制作好的苕片、苕丝及薄饼等用花生油一炸。

这些苕点心一部分用来招待客人,一部分留给家人享用。花生油炸出的苕点心具有香、甜、脆的特色,这对小孩子们的食欲具有强烈的诱惑力,以至于父母宁可自己少吃甚至不吃,也要尽量满足自家孩子的要求。可怜天下父母心!


有的年份雨水特别丰沛,红苕大面积丰收。看到堆积如山的红苕,生产队则用一部分红苕来酿制苕酒,过年时再分给各家各户。在那个经济困难物资匮乏的年代,过年时一边吃着自制的苕点心,一边品尝着自酿的苕酒,村民们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中也感到了难得的开心。

我们家兄弟姊妹共8人,吃饭困难的问题尤为突出,父母在自留地里也种了一些红苕作为补充。到了秋天,一家人把自留地里的红苕挖回家,再与生产队分的红苕一起堆放在墙角,在红苕上面盖一层火灰,在寒冷的冬天红苕也不会冻坏。

由于家里人口多,吃的蔬菜也常常遇到困难。当菜园里的青蔬接不上来时,母亲就地取材,把大个子红苕切成苕丝,又切上几个红辣椒,再加上一点点的花生油在锅里翻炒几下,一盘辣炒苕丝便端到了桌上。家人围在桌子旁,一边啃着红苕,一边咽下苕丝菜,大家吃得还津津有味呢。


像我家这种情况不仅在湾子里很常见,而且在其他的村子里也比比皆是,因此,当时的农村流行这样一句话——“吃苕咽苕(咽下的菜是红苕做的)苕当家,苕蔸('蔸’在这里指人们的主食是红苕)苕苗(指用红苕的叶子以及叶柄——俗称'苕管’——做菜)苕世界”。

这句话生动形象地描述了那个年代村民们悲戚的生活状况,凡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只要他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没有谁不会在自己的心中涌出阵阵酸楚与痛苦。

1981年分田到户了,村民们生产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粮食产量提高了,人们餐餐吃上了白米饭,吃苕咽苕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家乡的红苕,它帮助村民们战胜了难熬的饥荒,它帮助村民们度过了困苦的岁月,它做到了粉身碎骨全不怕,只留奉献给人间。

本文作者钟才廷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钟才廷,又名钟浩明,男,现年56岁,汉语言文学专科毕业。系黄陂区前川街第四小学教师,爱好写作,曾经在黄陂区教育局主办刊物《蓝烛光》上发表过《追忆逝去的青春岁月》等文章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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