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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灯如豆的场景,我常常想起

 心然的原香 2022-09-22 发布于湖北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已出版散文集《故乡的女儿》。

我的心里,总有一盏灯,煤油灯。煤油灯分两种,端着的和提着的。端着的,是灯盏。提着的,叫马灯。

我就是在煤油灯下长大的。那火,豆大。那亮,微弱。那形,轻盈。那态,灵动。每当我读到“动如脱兔”这个词语时,眼前浮现的就是这盏灯火摇曳。

入夜,婆婆点亮煤油灯。她先是端进厨房,收拾碗筷。再端进堂屋的桌上,孩子们洗漱。偶尔有微风过来,灯火在每个人的头顶明灭闪烁。油灯点久了,像跑累了的人,火尖上一渺渺青烟,在喘气。灯芯烧久了,结一个小团,赶紧拿大号缝衣针挑一挑,拨一拨。

洗嗽完毕后,这盏灯被端进房间,放在摞起的纸箱上,孩子们围着写作业。头凑得有些近,“噗嗤”一声,头发被火苗咬了一口,一阵焦糊味儿发散开来,忙用手捏搓几下。

一边写一边顺手拿起从莉莉家借来的《少年文艺》,婆婆发现了:“看的什么书?赶紧学习,不要浪费灯油。”真佩服婆婆,她又不识字,怎么知道我拿的不是课本?

爹爹忙完了豆芽活,坐在床沿上抽一根大公鸡牌香烟。婆婆转身,郑重其事地打开那个挂了锁的木箱,摸出一包积攒很久的麻果,每人分几个。爹爹的手常年被水浸泡,僵硬粗肿,抓不住麻果,掉在地上。我连忙捡起来,他用粗肿的指头弹弹灰尘,放进嘴里。

要睡觉了,一家人上床躺好后,婆婆“噗”地一声把灯吹灭。房子小,低矮,巴掌大一个窗户。顿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扯紧被褥,盖住眼睛的同时,却发现盖不住眼底的妖魔鬼怪。

婆婆的枕头下,肯定会有火柴。夜里,想上厕所,就喊,婆婆,婆婆。婆婆一边答应,一边摸火柴。

受潮了的火柴,怎么也擦不燃。脚摸索着鞋子,下地,如盲人一般,伸出手划。单纯的黑和屋子里的摆设,形成一种双重厚度,不可分辨。

头被那漆黑一团的雾压得沉沉紧紧,通过耳朵传进大脑,头皮发麻,有些晕乎,不是撞到纸箱就是撞到凳子。

不过,弄出些声音也好,可以分心。把心思全部放在怕上,本身就很可怕。

计划经济时期,煤油需凭票供应。小街上的生资门市部,卖柴油,常有油罐车运油来,会洒。土路,一个个坑洼,积满柴油,孩子们都去撇。

那柴油,婆婆倒出最干净的一层,存起来点灯。滤得多干净,总还有水分。水和油不和睦,滋滋吵着架,灯花颤颤巍巍,噼噼啪啪。柴油点灯,烟气重。也是奇,我却喜欢那味。

有时候,姨爹来做客。爹爹中午忙,不陪姨爹喝酒。晚餐快熟时,我刚好写完作业,婆婆拿出几角钱让我去酒坊打酒。酒坊真大,地上晾着酒糟。酒香扑鼻,又糟气熏天。时隔多年,依然记得酒坊的气味和高敞。等我打好酒回来,爹爹和姨爹已经等着了。都喝不多,丁点小的酒杯,慢慢咪,一直到掌灯。

煤油灯的昏暗里,他们接着聊天。农事桑麻话儿我不爱听,就坐在远处看他们灯影里的样子。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有一句没一句,话音儿软软的,话头儿碎碎的。姨爹八字胡,说话时一翘一翘。墙上看,如皮影戏一般生动。

有一段时间,学校规定要上晚自习老师嘱咐每个孩子提一盏马灯。室外用的马灯,魁梧壮实,不怕风不怕雨。

造型的原因,马灯发出来的光是花的。光的原因,身影照在墙上是花的。几十个孩子,几十盏灯,教室里花影幢幢,鬼影魅魅。

放了学,很多个孩子,一人提着一盏灯,甩着往家里走。八点左右,并不晚,薄薄的夜色。旷野里,一团一团灯影在星月下蠕动,蛙鸣虫叫。远远看,江枫渔火对愁眠。此时想来那个画面,好美。

现在的时代,是电的时代,到处光灿灿,灯火明亮。然而,得近视眼的却多了。于是,大家开始百般呵护起眼睛来。孩子写作业稍稍背光,就紧张,怕把眼睛瞅坏了。

过去那个无电的时代,煤油灯下学习,眼睛却不会坏。也让我有了一个想法: 近视眼多了,很大程度上是强光刺激。稍稍背一点,光照柔和,对眼睛有保护作用。

煤油生烟,隔几天,得把马灯的玻璃罩子取下来擦拭干净。 婆婆擦,我站在旁边担心。 薄薄的,透透的,总揪心,怕一用劲,会把它捏破,伤着手。擦罩子的时候,顺便更换灯芯,棉线搓成的。

艰难,往往诗意充沛。昏暗,往往安宁感更足。

随着年岁渐增,我越来越怀想那一灯如豆的朦胧。它是美,如画作的留白,文字的悬念,氛围感十足。不能小看这一盏灯,它是艰难,更是温暖的情,希望的光。

那时候,我们对电灯的渴望差不多是人生理想。突然一天,架电线的工人师傅们来了,全街人倾巢而动,去田野里围观。通上电的第一天,围着它看呀笑呀,一夜没有关灯。

自己其实是幸运的一代人,感受过一灯如豆的诗意,也感受过霓虹闪烁的璀璨。我眷念煤油灯,并不是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现在,人们买台灯,选那微弱的,昏黄的,是心底对于安宁感的诉求吧。有的酒店,装修成怀旧风格,里面挂着马灯,要的就是这份怀旧的诗情。还别说,很有味道。岁月的沉淀,让它既有本身的造型美,还有古旧的生活气息。

我们经历过那样的时候,也或者说,我们经历过的所有时光,都应该诗化它。这其实是一种创造性,激励我们去追求那值得追求的。那过去,认为不好,若摒弃,遗忘,那我们的人生滋味,会不会减淡很多。连带着,属于我们的时间就少了。

陈艳萍,笔名心然,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自由写作者,出版了散文集《故乡的女儿》,有个人自媒体公众号《心然的原香》。一味写文章,也需谋生计。朋友们,需要写文章,需要写文案,需要写传记,需要心理咨询,需要购买《故乡的女儿》,可联系我。有合适的事情,可邀我合作。有很多文字,想要出版,愿意帮忙的朋友,请联系我。谢谢。电话:17762570121。微信号:心然,15818820884。

《故乡的女儿》是一本散文集,非常适合孩子阅读。既在孩子心里根植乡愁,也可作为写作文的素材。

全书分六个篇章:《日暮乡关何处是》、《拂水飘绵送行色》、《田园瓜蔬新米粥》、《回望更觉滋味长》、《一片冰心在玉壶》、《月挂青天是我心》,全九十三篇文字。

我用谈家常式的行文风格,说故乡的风俗、风景、风物、食物、人情、地理。其实也没有分开,每一篇描写物的文字里都有人,每一篇描写人的文字里都有景 ,而情,那更是必须的,旋流在我的每一个文字里。

谁不念儿时?谁不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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