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上记载有两件著名的“观鱼”事件,一是春秋时期的鲁隐公观鱼于棠,留下了国君到底该不该观鱼之争。一是战国时期庄子与惠子在濠梁之上观鱼,留下了惠子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以及庄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之辩。 而鲁隐公作为一个国君去观鱼,到底对不对,大家争论了几千年。 而且隐公观鱼的事件还给后人留下一个名叫“鱼台”的县名,全国仅此一县以“鱼”为名,它就是山东省鱼台县。隐公“观鱼遗址”还是鱼台县古代八景之首,1992年山东省政府将其作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上图就是观鱼台遗址图,它在鱼台县武台乡武棠亭村村西三百米。现在的遗址上是唐咸通五年(公元864年)始建的一座佛寺,名超化寺。到了鱼台县,你若问隐公观鱼遗址,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但是你问超化寺,那他们都清楚。看来当地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县为什么叫鱼台县。 超化寺的大殿之前有一个六柱亭子,亭子中间立有一碑,碑的正面用阴文刻有“鲁隐公观鱼处”六个红漆大字。碑阳文字是崇祯九年(1639年)时任鱼台知县张文显所书而刻,而碑阴所刻“重修武棠亭鲁侯观鱼处记”却是清雍正三年(1975年)撰文。明、清两代相隔99年同树一碑,实属罕见,堪称美谈。 一个是春秋遗迹,一个是唐代古刹,相映成趣。只是突然想到隐公观鱼之时,佛祖释迦牟尼还没有出生呢,看来即使是佛祖,在我们的老祖宗鲁隐公面前也只能算是晚辈。 这个地方,春秋时叫做棠,应该是长了很多棠树且盛产美味的棠果,所以才取的棠这个名。棠邑属于鲁国的一个城邑,离当时鲁国的都城曲阜直线有120多公里路,临近当时的宋国边境。 现今的风景秀美的独山湖就在附近,两千六百多年前的春秋时期,棠邑就曾是一片湖泊,当地人也是以捕鱼为生。 公元前718年,鲁隐公五年冬天,鲁隐公突然想到要到这里来“观鱼”。《春秋》记载隐公观鱼是春天,其实当时用的是周历,周历的春天即农历的冬天。 “隐公观鱼”之所以被高度关注,且争论至今,其实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隐公的一个叔叔名叫臧僖伯的人,听说隐公要去观鱼,当即就去劝谏,而且《左传》完整的记载了他劝谏之言。这篇《臧僖伯谏观鱼》,不仅收录进了《古文观止》,而且收入到了中学课本。 我们还是来欣赏一下这篇奇文吧。
臧僖伯是鲁孝公之子,而鲁孝公是隐公的爷爷,所以臧僖伯是隐公的叔叔,他是鲁国的大夫。 臧僖伯认为国君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干的,国君可做的事只有两样,那就是祭祀和军事,即所谓的“讲大事”;国君所接触的物品材料,也只能是用来制作祭祀的礼器或打仗的兵器,所谓“备器用”,否则一个国君就不要亲自去接触它。 “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国君就是一个将民众引向社会规范和善于取材的人。 什么叫社会规范呢?讲习祭祀、演习军事,让这两年大事符合法度,就是规范,即“轨”。 什么叫善于取材呢?选取的材料是用于祭祀色彩更庄重,用于军事旗帜更鲜亮,以彰显祭祀、军事这两件大事的“文采”,即“物”。 国君所做的事件不合乎“轨”和“物”,那就是乱政。如果国君经常做乱政的事件,那国家就会败亡。 所以,春、夏、秋、冬四季的狩猎活动,都是在农闲时节进行,并借这个机会讲习军事。每三年在郊外进行一次军事演习,出城的时候,将帅及年轻勇敢者在前;演习回城的时候,年老体弱的在前,将帅在后,进出城都要对队伍进行整顿。回到国都之内,国君还要到宗庙中进行祭告,宴请慰劳大家,清点好军事器物和获取的猎物。 之所以要严格按照这些规范来演习,就是要彰显军队车马、服饰、旌旗文彩鲜艳,分辨出贵贱,分别出等级,做到长少有序。这些都是讲习大事所应当有的威仪呀。 鸟兽的肉如是不能拿来放到祭祀用的器具里,皮革、齿牙、骨角和毛羽不能用来制作军事器物,这样的鸟兽,君主就不应当去射它们,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啊! 至于山林川泽中物产,一般的器物材料,这是下等人该去忙活的事件,由有关官吏按职责分工去管理的事件,而不是国君所应涉足的呀。更不用说去与老百姓一道打年糕、包饺子了。 这一番大道理讲下来,顿时让隐公无话可说。 隐公只好说:“我是准备去那里巡视边境呀!”他还是去了棠邑,看那里的老百姓摆出捕鱼场面。 臧僖伯知道隐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说去巡视边境是借口,但又不能戳破,所以称病没有陪同前往。 国君到底能干哪些事件?难道真的想去看看老百姓捕鱼都不行吗?几千年来,这个问题借着鲁隐公观鱼这件事,一直争论不休。 《左传》认为,鲁隐公的行为是不合礼法的,而且观鱼的地方离鲁国国都太远了,一个国君以身涉险也是不对的。 《公羊传》则认为,鲁隐公是为了得到棠邑那里刚刚捞上来的“百金之鱼”,而且有些得意和夸耀,作为一个国君这更不应该。 还有人认为,鲁隐公是去那里亲自捕鱼,而“尊者不为卑事”,隐公这是与民争利,更是不对。 也有人认为,隐公也算是个有为之君,他是去考察当地的渔业生产,目的是发展鲁国的经济。 当然,更多的人认为鲁隐公纯粹只是一个国君在心情烦闷之时,想到离国都远一点的地方去散散心,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更不应该大做文章。 其实,纵观鲁隐公当政的十一年,他并不缺乏政治眼光和政治判断,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十分看得开的国君,对许多事情他都不采取激烈手段。而且他对于国君之位也不是十分贪恋,他一心想着自己是摄政,准备着将国君之位传给父亲惠公的嫡子允,自己却在泰山脚下修一栋房子养老。 说到隐公的政治眼光,他一上台就着手与邻国宋国建立联盟关系,停止了双方战争状态,修补父亲惠公与宋国之间的矛盾。接着就与其附庸之国邹国(又称邾国)建立联盟关系。郑卫发生战争,公子翚提出帮助卫国打郑国,隐公就能判断这种仗没有必要掺和。而宋郑之战,也只有郑国打到了宋国国都他才愿意出兵帮助,当他得知郑兵并没进入到宋国内城,他就不出兵了。可见隐公对于战争是十分慎重的,他总是力求与邻国搞好关系,不轻易参与战争。 说到隐公的豁达大度,当大夫费伯没有他的命令而在戎人之国极国附近筑一座城,他也没有反对。当极国对此提出反对之时,他亲自与戎人进行谈判,谈不好,也不惜兵戎相见,派军队前去讨伐。最后被费伯趁火打劫把极国给灭了,隐公对于这个叔叔辈的大夫也没有采取激烈行动,而且他与戎人的谈判、出兵讨伐戎人之国某种程度上是为费伯撑腰。周天子派使者到鲁国给隐公父亲惠公送葬礼,还给活着的惠公夫人仲子也送来了葬礼。对于这样的失礼行为,他也没有发火,只是没有去朝拜周天子而已。 以上可以看出,鲁隐公是一个具有政治智慧,同时又豁达大度的国君。他的观鱼,决不是为了与民争利,更不会是为了炫耀获得“百金之鱼”;鲁隐公处于奴隶社会的末期,他也不可能利用一次观鱼就能够发展鲁国的渔业生产,发展经济。 笔者写过一篇《自己的媳妇被父亲鲁惠公夺走,这事成了鲁隐公一生之痛》,发表在头条上。说到漂亮的宋国公主仲子本来是要嫁给鲁隐公的,结果被其父亲惠公看中,纳为惠公夫人。鲁隐公受此事的打击,对国家,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领悟和理解,他的豁达大度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包括他不顾国君身份,执意要去鲁宋边境的棠地观鱼,也是一种对枯燥、压抑、单调的国君生活的一种排解。并没有更多的微言大义。我们从中可以看到隐公不仅是一个国君,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当然,按照礼制对于一国之君的要求,隐公知道自己是有些任性,叔叔臧僖伯的劝谏是合乎当时的礼制和法度的,起码从安全的角度,鲁隐公离开国都去了国境边境是不安全的。事实上,隐公最后也是因为离开国都而被公子翚的刺客给杀死的。 隐公正是知道臧僖伯的善良与正直,所以在臧僖伯去世的时候,隐公专门要求对臧僖伯的葬礼要加厚一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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