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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的女儿杜鹃38岁的时候在城里悄悄买了一套楼房，108平米三居室，用的是她女儿的身份证，写在了女儿名下。 我住隔壁小区，她买房时无意碰到了到我，她先是一愣，看那神态，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却被我撞破。 “不为别的，我需要有一个地儿，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个地方哭。也许真有那么一天，日子过不下去了，这里也是我的住处。” 她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明白她的意思，娘家这边，她最不想让让知道的人是她的父母啊。这孩子真挺不容易的。  杜鹃当年高考发挥失常，差三分没考上，无论她怎么争取哀求，表姐表姐夫都不允许她复读再考一次，因为弟弟比她更重要。 杜鹃爸爸托人给她在家具城找了一份卖家具的工作，一年后妈妈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小张庄的张大民。她爸妈收了张大民家30万高价彩礼，一台电视机和几床被褥就把她嫁了出去。 张大民是一个胖子，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 张大民父母多年前就在农贸市场摆摊卖猪肉，一干就是20多年，辛苦是辛苦，可也攒下了万贯家财。 张大民从小就能吃，还特别爱吃肉，他爸妈有条件管他够，日吃夜吃，初中还没毕业时体重200斤就没搂住，天天上课睡觉，呼噜声盖过老师的讲课声，成绩也被他呼噜飞了，大考小考都第一，倒数着。 高中没考上，跟他爸妈去市场练摊去了，也卖起了猪肉，子承父业，也没什么不好。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杜鹃嫁给了张大民，张大民娶了杜鹃。 要说张大民爸妈开始不太同意女方托人说和的这门亲事，因为他们打听了杜鹃父母。 那对父母真不是争气的父母，天天打麻将，靠麻将桌上赢点小钱过日子，这绝不是正经人家所为，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好到哪儿去？ 更何况他们还偏心儿子，溺爱儿子溺爱得不成样子，如果娶了杜鹃，不定招来多少麻烦。 可是儿子张大民偷偷跑到家具城见人家姑娘一次，就神魂颠倒得一塌糊涂。 杜鹃漂亮，身材傲人，说话软声细语，一举一动都是温柔优雅，张大民一个操刀砍肉的，哪见过这么温婉的女子？妥妥的女神啊。一个劲儿的催他父母：同意同意赶紧同意。 张大民一见倾心，卖肉的活都没心思干了，三天两头总往家具城跑，端着一瓶汽水，傻瓜一样陪在旁边，寸步不离，怎么看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等到杜鹃下班，就带人家姑娘到处吃，路边摊去撸串，西餐厅去吃牛排，老字号去吃烤鸭，杜鹃芳心还没被打动，他自己却越吃越胖。 “你不能再吃了，太胖对身体不好。”杜鹃第一次关心张大民，这让他受宠若惊，可是他又实在不知道，除了吃以外，还有什么方法能追到女神。 说实话，杜鹃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那是考试没有发挥好，纯纯的大学生坯子，心气也不低，只是错托生了家庭。 开始杜鹃打心里一百个看不上张大民，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姑娘心里没有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王子都是英俊潇洒的，起码是唐僧那样的吧？绝不可能是天蓬元帅。 可是她父母乐意，还是主动找上门去的那种乐意，他们看上的是人家的条件。 杜鹃没有心动的感觉，更没有爱上一个人那种幸福感，但是她又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 张大民乐意，看上的是杜鹃的容貌，也可以叫一见钟情。 张大民父母看到儿子这样痴迷，虽然自己家庭条件富裕，怎奈自家儿子这身肉这个长相，最终还是答应了杜鹃父母30万超高彩礼，成全了儿子。  结婚以后，杜鹃认命了。认命的女人就是收起心底的东西，按照正常的规范跟丈夫过日子。好在张大民对杜鹃够好，小两口的感情也说得过去。第二年大女儿出生，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下去。 张大民跟父母干了几年，自己也买下了一个摊位，独立经营。跟杜鹃结婚后想让杜鹃也到市场上去夫妻档，但是杜鹃新婚当月就怀孕了，生下孩子又带孩子，这就好几年，直到孩子上了幼儿园，杜鹃也没去成。 公公婆婆倒是很愿意杜鹃留在家里，杜鹃勤快，家里收拾得干净利索，回到家也有热乎饭吃，他们每个月给儿媳开3000块钱工资。 张大民自己忙不过来，就雇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杜鹃婆婆的远房表侄女，叫连芹，粗拉拉的一个女人，离婚带着一个儿子。连芹很能干，也有一把子力气，跟张大民是好搭档。 杜鹃女儿上小学那年，杜鹃又怀孕了，全家人都希望杜鹃这次能生个儿子，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杜鹃也希望。 怀孕4个多月，婆婆带杜鹃去医院孕检，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套路了医生，得知这一胎还是女孩，婆婆当时就黑了脸。 张大民知道以后苦劝杜鹃放弃这一胎，这可能也是婆婆的意思。杜鹃当然不干，两个人开始吵架，谁也不让半步。 后来还是公公拍板，支持留下这个孩子：“不能打胎，孙女就孙女，大不了再生个老三。” 这件事儿之后，张大民对杜鹃冷淡了很多，以前每天的收入都交给杜鹃记账，之后再存起来。这件事儿以后呢，张大民交钱入账没有那么主动了，有时干脆拖着不交，勉强交了，也远远不如以前的多。更过分的是，张大民经常夜不归宿，完全不理会大月份的怀孕妻子，有点任凭杜鹃自生自灭的意思。 开始杜鹃觉得大背景下，小买卖也大都不景气，挣得少了很正常。丈夫太想要一个儿子可怀的却又是女孩，大概是极度失望才心情不好的吧。杜鹃往好处想。 可是在她预产期前夕，回娘家的小姑子悄悄告诉她：“嫂子，把钱攥紧啊，别让别人惦记上，还要把我哥也看紧了。” 杜鹃跟她小姑子关系一直好，两个人处成了闺蜜。听了这番话里有话的警告，杜鹃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她听到了婆婆在院子里骂小姑子。 “叫你多管闲事，你怕家里不乱吗？让你嫂子知道了咱们家日子还过不过？” “我哥胡来都是你们惯的，出事了也怪你们。” 杜鹃联想到这几个月张大民对自己的冷淡，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可此时让她又能怎么办？她手托着九个多月的孕肚，呼吸急促，当天夜里就胎动去了医院，天亮剖腹产生下了二宝，二宝提前21天来到了这个世界。 当婆婆在产房外走廊里接过护士手里的孙子时，忍不住大哭，儿啊孙啊的喊。哭过之后把儿子张大民推到虚弱的儿媳妇杜鹃面前，脆生生给了他两个大巴掌。杜鹃扭过脸去，没有搭理他。 到底张大民出轨没有？出轨了谁？太多的疑问纠缠在她的脑海里。 看着身边粉嫩娇弱的孩子，杜鹃告诫自己不能冲动，要冷静再冷静，她不能让孩子没奶吃。 杜鹃逼着自己就把所有的问题都闷在了心里。 杜鹃不是一个性格急躁的人，遇到事情都是先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消化琢磨，她信奉“事缓则圆”的道理。现在这个状况下，她不再搭理嬉皮笑脸愣往跟前贴的张大民。 月子里，婆婆扔下买卖，精心照顾了杜鹃一个月，又拿出5万块钱请杜鹃亲妈过来照顾一个月，杜鹃坐了个双月子。 杜鹃感觉到了婆婆的愧疚和诚恳，她不怪婆婆，虽然那次孕检被医生忽悠怀的是女孩，婆婆让她放弃孩子她当时有点生气，但是也能理解老人的心情。 这两个月，足够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她也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要守住这个家。特别坚定。 不管张大民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依然疼爱大女儿，珍惜小儿子，公公婆婆小姑子还站在自己这边，她就要保住这个家，不为自己也为孩子，她有足够的忍耐性。自己没有强大起来之前，她还没有资格说能给孩子比这更好的生活，就让改变从自己开始吧。 想明白了，就不再排斥张大民的忏悔，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就当发生了，自己还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吧。夫妻关系也一点点走向缓和。 孩子断奶后，杜鹃出现在了张大民的摊位上。从头学起，杜鹃又不笨，也不怕吃苦，没什么能难倒她。女人嘛，为母则刚，她杜鹃要做一只护崽的战斗机（母鸡）。 杜鹃听从小姑子悄悄给她的建议，到市场第一件事儿就辞退了连芹，张大民的那个好搭档。 连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对着刚进货回来的张大民大哭大闹，在杜鹃没有主动扯下他们之间那块遮羞布的前提下，连芹不依不饶撒泼打滚，逼张大民表态。 张大民特别尴尬，正从车上抱下来半扇猪，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杜鹃主动走上去接应张大民手里的猪肉，那女人发疯一样伸手拉住杜鹃使劲往旁边一甩，杜鹃趔趄着撞在了货车车邦上，没车挡着怕被甩飞了。张大民见自己媳妇被推，扔下猪肉，扬手就打了连芹一巴掌，把她拉走了。 这事儿还没完，连芹又找到家里，跟杜鹃的婆婆去闹，明目张胆的告诉二老，她才是张大民的最爱，让公公婆婆给她做主。公公气得破口大骂她不要脸，可毕竟是婆婆那边的亲戚，最后他们二老拿出一笔钱才打发了她。 杜鹃一直置身事外，识破不说破，绝口不提她早就知道了丈夫张大民跟连芹的破事儿，装傻充愣。 公公一个劲儿的夸她顾大局识大体：“大民你给我听好了，鹃子是我们家难得的好儿媳。” 事情平息以后，公公婆婆借口奖励杜鹃生儿子劳苦功高，给她买了一辆车，还给了一笔钱。 婆婆回归了家庭看孙子去了，杜鹃怕婆婆累着，请了一个保姆，跟婆婆一起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公公的肉摊还舍不得放手，他那边雇了一个小伙子。 经历了这件事儿，杜鹃心里竖起一根刺，平时埋在肉里看不到，碰到了就很疼。虽然她跟张大民都努力不去触碰，努力修复着两个人的关系，可是杜鹃觉得，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甚至，杜鹃觉得，张大民跟那个女人从来没有断过，一直背着自己偷偷来往。而那个女人，躲在某个角落里觊觎着她的丈夫和她的家。 杜鹃越来越坚定，无论如何她不会离婚，起码她的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前她不会离婚。 送走女儿读大学之前，杜鹃拿着自己悄悄攒下的钱，在城里买下了一套精装房，全款，用女儿身份证买的。 这事儿，只有她自己跟我知道，置办家具窗帘等生活用品时，她亲妈碰到了她，刨根问底，问她来城里做什么，她咬死都没说，她告诉她妈：“我来办事，顺路看看我姨，不信你去问问我姨去。” 她妈果然当面给我打过来电话，被我应付了过去。 她最不信任的人就是她亲爸妈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些年她爸妈和她弟弟没少给她找麻烦，当初的30万彩礼钱给弟弟买了房，弟弟结婚她跟张大民瞒着公公婆婆又给了15万。 即使开始那些年她不工作不挣钱，也每个月给爸妈2000块钱生活费，多年一直没断过，他们一家平时吃的穿的用的也跟她要，有时打麻将输钱了也逼着她转钱，不给就别想安生。 爸妈生病住院，她说花的钱应该跟弟弟两个人均摊，她爸妈不答应：“你弟弟两口子生活困难，你当姐姐的还好意思跟他们要钱？” 现在要让爸妈知道自己买了一套房，不定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当初张大民出轨时，她跟爸妈透漏一点儿想离婚的心思，就被她妈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威胁她：“如果你敢离婚，就什么都没有了，将来吃啥喝啥？不如我们一起去死吧。” 杜鹃明白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她哪里还敢跟他们说说心里话？ 杜鹃有表姐表姐夫这样的父母，也是悲哀。 杜鹃没有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也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吞下所有的心事。 她对我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我是她姨，是长辈，有些话也不好跟我说，说了怕传到她爹妈耳朵里去。 买下这套完全自己占有的房子，委屈了，累了，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了，她就来到这里，安静的坐着，沉沉的睡去，默默的流泪，放声哭一场，都不被打扰，她是一个孤独的女人。 写在结束： 用自己悄悄攒下的钱，偷偷买了一套房，这房子应该属于婚后夫妻共同财产，她这样做不符合法律规定，两个人一旦离婚，她必须拿出来分割，这些杜鹃何尝不知道？ 作为一个受过伤，孤立无援的女人，她只不过想给自己找到一个疗伤的小小的港湾，受伤时有一个地方可躲可藏，让她不害怕。 成年人的孤单，谁能懂？ 杜鹃为两个孩子守候了那么多年的家，会因为孩子们的长大而消散吗？ 我觉得不会。他们不会离婚。我也希望外甥女杜鹃好好过下去。 心里埋着的刺，在岁月的揉搓下，早已经跟血肉融为一体，具有了完整性，就这样下去吧，何必再扒开，让它鲜血淋漓？ 谁的人生不开花？谁的身前身后不是一地玻璃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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