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弄清影

卢旭/摄

文 | 庭宇

9月11日正月十六，是中秋假期的最后一天，指挥家夏小汤执棒北京交响乐团室内乐团在国家大剧院小剧场上演了“明月狂想”音乐会，音乐会的曲目多与舞蹈有关，却绝非简单的轻歌曼舞。苏轼著名的中秋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中有“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名句，形容这场音乐会再贴切不过。

卢旭/摄

从作品的接受程度来说，上半场可谓“高处不胜寒”。今年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诞辰140年，上半场演出了作曲家于1942年完成的《舞蹈复协奏曲》，这部作品上演的频率并不高，在国内更鲜有演出。但曲高未必和寡，从音乐本体与艺术史来看，这部作品饶有趣味：属于作曲家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作品，活泼轻快，作品的五个乐章借鉴了巴洛克时期大协奏曲的曲式结构，并被巴兰钦等人多次编舞。这部作品也成为斯特拉文斯基的争议之作：1945年2月，斯特拉文斯基作品系列音乐会的第二场在法国首演，遭到来自皮埃尔·布列兹和梅西安等人的抗议，他们认为斯特拉文斯基的新古典主义过时得令人无法容忍。指挥家夏小汤对于二十世纪音乐的指挥处理十分在行，尽管是新古典风格作品，但作品中节奏的个性与巴洛克、古典作品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夏小汤的诠释特点中恰恰有着对于节奏的重视，而这也进一步强调了作品的舞蹈性。他击拍宽放而频率节省的特点，在这部新古典主义风格、近乎室内乐编制的作品中亦显得尤为恰当。近年来，我们经常能看到夏小汤在指挥一段音乐中采取一种“不指”的方式——一拍落下后不再挥动指挥棒，而是通过姿态的保持力图做到乐句的整饬。在斯特拉文斯基这部作品中，作品的室内乐化与早期风格的确不宜指挥在击拍上作过多的干涉，从这个意义来说夏小汤的处理恰到好处。乐队表现上，几乎每一个声部都有精彩的独奏段落，小提琴、小号的独奏尤为令人称道。

下半场则是“起舞弄清影”，音乐中以风姿各异的舞蹈风格音乐带领听众“环游世界”。以不同国家的作品构架一套音乐旅行是音乐会曲目安排常见的做法，而此次选曲的特殊趣味则在于所选的曲目虽风格鲜明，但并非俗笔。

卡尔·詹金斯的《帕兰朵舞曲》常作为电视配乐而为乐迷所熟悉，与上半场《舞蹈复协奏曲》紧相呼应，这部作品也是一部向往昔回首与致敬的作品：作曲家的灵感来源于16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建筑师安德烈·帕兰朵，作品最终也以这位建筑师的姓氏来命名。对于这部作品，夏小汤着意强调作品古风的一面，他在解说中也强调作品的巴洛克风格。在哈恰图良《假面舞会组曲》第四首《圆舞曲》中，乐团给听众带来了浓郁的俄式风情，而改编版的普契尼《波西米亚人》中穆塞塔的咏叹调“漫步街上”，则让我们窥得意大利歌剧之一斑。《卡鲁索》是作曲家卢乔·达拉根据男高音歌唱家卡鲁索的故事创作出的一首情歌，大提琴独奏刘宴佐的演奏如泣如诉。科普兰《三个拉丁美洲人》的第二段中，我们欣赏到了一位美国人眼中的拉美风情，这部作品也是在音乐会上很少出现的一部佳作。雅各布·盖德充满吉普赛风情的《嫉妒探戈》则是探戈风格的名曲，改编成管弦乐的版本也是指挥家夏小汤十分擅长的作品。

在处理几部作品中，指挥家与乐团在上半场对于音乐节奏的执着仍在继续，作品的段落感和节奏的清晰性被放置于表演的前景，而在多数舞蹈音乐的处理中，这样的演绎都是自洽的。不单作为指挥，夏小汤更担纲起音乐会导赏的角色，对每首曲目都作了细致的讲解，无论是音乐史还是艺术观念都侃侃而谈，前后的讲解时间半小时有余。北京交响乐团室内乐团成立于2017年，今年正是成立五周年之日。如今，许多中国的交响乐团开始重视室内乐，成立专门的室内乐团，这样的举措不但使演出的形式更为多样，也从训练的角度增加了音乐家的默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