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落叶的纷飞，秋意越来越浓，凉风也吹得越来越紧。下班后一个人做好晚饭，我望着窗外幽幽的夜色，忽然想家，便随即打了个视频给母亲。视频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我一看画面非常混乱，咽下嘴里的饭便问：“你们在干什么啊？来来回回在走，还没休息吗？”母亲在视频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你那件衣服带上，还有那双软底鞋，你听我的，塞进去……”母亲说着这话，画面瞬间就是黑乎乎的了，我猜她是把手机放进口袋去了。尽管他们没和我说什么，但我已然明白，这是父亲又要出来打工了。
果不其然，隔了一会儿，母亲又将手机拿出来，画面出现了父亲正在理包的情景。“你看看你爸，让他待在家不听，又要出去了。我是管不了他，要管你来管！”母亲的语气有点恶狠狠，可我却看见母亲又往父亲的包里塞了一瓶枇杷罐头。父亲朝母亲摆手，小声嘟囔着：“你和孩子说那些干啥？我不出去怎么赚钱，每天待家里有啥收入？”父亲没有空和我说话，他往包里放了充电线、牙刷、肥皂等，细细碎碎的一堆东西，让拎包变得圆鼓鼓的。“这罐头留给你吃吧，这两天你不是在咳嗽嘛，我包里也塞不下了。”父亲站起来掂量了包，有意无意地交代母亲，早上起来要先喝口温水，别吃一口冷风，总咳嗽不停。“这一罐不重，我在家想吃会买，方便得很，你出去肯定舍不得钱，带走吧。”母亲拉开了包的拉链，又将罐头塞了进去。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湿湿然，舍不得父亲出来干活，又心疼他们在家勤俭的生活,一瓶罐头还要互相推让。
父亲自去年七月脚受伤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求医问药，在家休养，一晃就一年半过去了，他看着自己一天天苍老，碌碌无为地在乡间帮母亲干着农活，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今年三月份他没听劝跑到上海来干活，谁知道碰上疫情被隔离三个月，啥也没干成，最后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我和母亲都有劝他，想开点，一两年不外出没什么大不了的，家里有粮，怎么着都有饭吃，钱可以紧着点花。但显然父亲并不愿意过在家种田的日子。他说，自己才五十几岁呢，女儿还没出嫁，不该在家养老，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出去赚钱。父亲说这话时，仿佛自己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那时候他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收拾行囊去远方打工赚钱，年初出发，年终回来。
我印象中，每当父亲将远行，母亲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衣服和食物。那些年，父亲去新疆干活，一去就是一年，母亲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分别装在不同的袋子里，袜子会备十几双，生怕父亲没有衣物换洗，却又知道，准备再多，都是不够的。当时的父亲，有一身的勇气和力气，他不怕带的东西多，不怕沉重，他很喜欢母亲用玻璃瓶装的腌制好的小菜，走的时候总会带上好几瓶。他说不习惯新疆人吃的食物，想家的时候，就在白饭上夹一点母亲做的小菜，那味道会让他觉得自己并未离我们多远。在父亲坐火车前的那一晚，我们全家会在一起吃一顿相对较好的晚饭。如果有肉，那便会煮肉，如果没有肉，母亲也会从河里捞鱼，尽量让饭桌上出现荤菜。幼时的我不懂事，只知道那晚上的伙食好，吃饭时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地吃着平时不太吃到的鱼肉，而母亲时不时地会让我少吃点，把鱼肉夹到父亲的碗里。我耍脾气地说母亲偏心，要哭闹，父亲便会笑着将他碗里的夹到我的碗里，然后摸着我的头，感慨这一走又要一年看不到我了，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我的个子会窜多高……母亲望望我，又望望父亲，眼里闪着泪光，哽咽着。
如今时光流转，父母都不再是当初的年轻夫妻，临行前的那晚没有依依不舍，没有含情脉脉，但我的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我的白米饭上。在外工作这几年的我，切身体会到了社会的风吹雨打，一个人的艰辛和孤独，经历了才懂得父亲那些年坐着几天几夜的漫长火车去远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而母亲一个人照料我，在家干着繁重的农活，又是多么地不容易啊！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海子说：“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我想如今的父亲坚持要远行，为的也是心中不灭的希望和守护多年的梦想吧。木兰语： 虽然我们让父亲在家多休息休息，但父亲最终还是出来干活了。问他脚怎么样，他说就那样。我知道，有些事也没办法，就像我自己无法回老家上班一样，我们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也都不希望成为家人的负担，希望能尽可能地为家多做点什么。今年也已然剩下3个月了，甚是时光飞逝。我这一年似乎也没有什么成绩，就这么走到了现在。有时候会感伤，有时候又让自己别想那么多，因为每一天都是我们无法复制和回去的一天，还是尽可能积极地面对，不是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