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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重重破谍影——老公安战士宋鲁源回忆剿灭周村军统潜伏组

 金华303 2022-09-29 发布于江苏

1948年春天,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所属三个纵队,在许世友、谭震林等同志指挥下,取得了胶东战场上全线胜利之后,又遵照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挥师西进。3月间的一天晚上,为济南战役扫清外围障碍,采取中心开花战术,一举攻克了国民党的战略要地——周村和张店。

山东桓台县城,是周村和张店的北门锁钥。3月18日拂晓,驻守在城内的国民党军和还乡团,自知面临灭顶之灾,仓惶逃窜。那时,我担任桓台县公安局局长,获悉后,立即率领武工队进了桓台。

桓台县还乡团头子邢亮,是个军统特务。我们分析,这次桓台敌军仓忙逃窜,这家伙来不及做收集军事情报的部署,若抽身而走,向他的上司交不了差,很可能就地潜伏下来。于是,我们决定把搜捕工作的主要目标放在邢亮身上。

进城后,我们一方面到处贴写大标语,一方面召开城里的居民大会,让苦大仇深的穷人揭发控诉国民党反动派的罪行,广泛深入的发动群众,同我们一道投入到对敌斗争中去。

11点多钟,一个十二三岁的儿童,把拾到的一枚邢亮的印章,交给我们的工作人员,经过询问得知:吃早饭的时候,从他家西边贼头贼脑地跑过一个人,他看见那人分明丢了一件东西,但是不管咋喊,却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南边一条胡同。

吃过午饭,新选的妇女主任来汇报了一个情况:邢亮一到这里,一个姓王的大地主为了借他的势力横行霸道,挑唆外号叫“八万”的儿媳妇,去做邢亮的姘头。这女人,虽说识文解字,却也不是正经东西。她不仅和邢亮明铺夜盖,还成天跟着出出进进,大摆官太太架。今儿天不明,这家地主都随军逃跑了,独她一个人留下没走。

种种迹象表明,邢的确潜伏在城内,这增加了我们搜索的信心。同时,根据得到的一条条线索,我们逐渐缩小了搜捕的范围。

半下晌,侦察股的几个同志,发现城西南角的一家十分可疑。这家只有一老太婆在缠穗子,表面看无什么异常,但她选的位置与众不同。当地老年人做活计,不是在炕头上,就是在门口,她却坐在灶前烧火的蒲团上,屋里黑,光线不好,选中这个地方,实在蹊跷。侦察股的几个同志,通过邻居一位大娘借故骗她出来。侦察员趁机手 蹑手蹑脚地走向蒲团,猛地把它掀掉,原来下面有一个洞。

“出来!”一声呐喊,几支手枪一齐逼了过去。洞里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慢......慢开枪。”接着一个商人打扮的家伙,吓得丧魂落魄,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啊!”是邢亮。一个同志跳下洞去一搜,里面有牛奶、饼干、罐头、酒……吃的喝的摞了一大堆。

我闻讯赶到,当即对在场人员宣布了此事绝对不能传播的严令。就这样,邢亮被我们密捕了。

邢亮出身于地主家庭。他17岁那年,高中没毕业,就跑到地方顽固派的部队里当了兵。因为他年轻,有文化,很快当上了连长。由于破格提拔,少年得志,成了桓台名躁一时的“娃娃军官”。

不久,他又被送往重庆,进中美合作所举办的训练班受训。尔后,被国民党军统局编入张店潜伏组,一方面搞日本的军事情报,一方面搞我们共产党的军事情报,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军统特务。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掀起了全国规模的内战。1946年秋天,国民党的先头部队到达金岭镇时,我们侦察到里面有十几个军统特务,其中有邢亮。我们采取派人诈降的办法,想打入其内部将其干掉,出了叛徒,未能成功。

后来,我带领一支精干的武工小队,根据摸到军统特务驻金岭镇西南角的实底,想乘雨夜翻过城墙去,出其不意,干净麻利地将其歼灭。谁知敌人新开进一个团,正好住在这里,遭遇后,激战了一个多小时,终因众寡悬殊,不能下手,我们便迅速撤了出来。

1947年秋天,国民党大举进犯我解放区,并把逃到国统区的地主、恶霸组成反动武装配合行动。8月下旬,桓台县城被侵占,邢亮当上了“还乡团”的总头目。 八个月来我们和邢亮打过不少交道。他出来抢粮、拉夫、抓壮丁、搜捕我村干部和积极分子,多次遭到我严重打击。有时候,他们常常成小队地出来,连一个也回不去。因此,这家伙对我们怕得要死,恨得要命,曾张贴过“谁要割下宋鲁源的脑袋,悬赏黄金一千两”的反动布告。

密捕邢亮的当天晚上,我提审了他,他一开始就狂叫:“宋大痞,你们土八路成不了气候,很快就会被我们中央军消灭!今天,要杀要砍,任随你使,为党国不成功便成仁,我是不怕死的!”

他话音未落,我即厉声训斥道:“你逞什么英雄!你不怕死,钻狗洞干什么?你不怕死,仨小时前为什么弄那个熊象?!”说着,我“腾”地站起来,紧握的拳头“嘭”地擂在桌子上,“你不怕死是假的!我们共产党人才真正不怕死!”

由于用力过猛,烛灯差点被震倒。他也吓得一打哆嗦,倒退了两步。审讯室久久沉浸在一片静默之中。

我打量了一下邢亮。这家伙中等个子,30岁上下的年纪,留着的大背头有点儿散乱,细细的长脖梗撑着个小圆脸;大概由于抽大烟的缘故,脸面瘦得可怕,黄的吓人,要不是有一对深陷的大眼睛和一个高突的大鼻子,活象一株鬼姜花。

过了一阵子,看到他两眼将这大厅扫视了一下,我用缓慢而又严肃的语调质问:“昨天晚上,你们在这里花天酒地,又歌又舞,今天早晨为什么就鬼哭狼嚎、屁滚尿流了呢?你看,潍坊解放了,周村、张店解放了,山东大部分地区解放了,济南指日可取,我们的百万雄师很快就会打到南京去,那么到底是谁很快被消灭了呢!?” 他半天答不上话来,只是重复念叨“为党国不成功便成仁”的鬼话。

我轻蔑地冷笑一下,道:“可惜我不是蒋总统,你这样故在我面前是讨不了封的。谁不知你们的过硬本领就是会喊口号!”

接着,我举出他一桩不容置辩的事实。国民党军统特务有一条规定:绝对不允许出任公开职务。而他,只顾坐官进爵,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一个人拿到三份军饷,当上什么桓台县还乡团团长、桓台县警备大队副大队长,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一语道破地揭穿他:明明是怕得要死,反吹嘘要杀身成仁。这样的为党为国,只有你才说得出口,因为你不仅需欺骗别人,还需要欺骗自己。

由于单刀直入,连连猛戳他的要害之处,大煞了他那股狂妄气焰。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精神上压力相当大。我想:他已经钻了牛角尖,不能再往里推了,应该是向外拉。于是,我态度平缓下来,开始用政策攻心。

我指出,他在军统特务组织里,并非头头,只不过是一般人员,一定要放聪明些,不要去做蒋介石的殉葬品;我宣传我们党的“首恶者必办,胁从者不问,立功者受奖”的政策,点明他过去虽然做过一些坏事,但是现在停止作恶,悔过自新,脱离国民党,我们准许将功赎罪。细察他对我的谈话,表面上全不理会,实际上听得很认真。我讲完了,他一语未发,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这时,侦察股长蔡玉璋同志走进来,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新情况”四个字。我看了看邢亮,认为对比较顽固、狡猾的敌人要做争取、利用的工作,不能急于一下子成功眼下在他思想上,似乎有点活动,就此结束,倒也是个火候。

“刚才出路已经指明了,何去何从,由你自己选择,现在给你一个时间考虑。”我说过之后,转身让人把他带了下去。蔡股长告诉我,邢亮的姘头“八万”看他来了。顿时,我心头生出一计,认为这个女人应当利用一下,她靠上邢亮是为了享乐,从根本上同共产党并没有多大仇恨。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可以让他俩见面。蔡股长他们也认为,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做好“八万”的工作没问题。真是不谋而合,我们俩个人会心的笑起来。

1O点半,审讯股长李中一同志送来了邢亮的交待书。我仔细地看了一遍,一桩桩一件件,交待了不少罪恶活动,态度也比较老实。他最后写道:“宋局长,有件最重要的事,急需面谈。”

我琢磨了一下,又征求了李股长的意见,觉得既然有重要的事,又急需面谈,应当答复他的要求。李股长把邢亮带进来,我指指旁边一个方凳,他欠一欠身,便坐了下去。虽然还看出他有精神压力,但是比先前小多了。

我语气缓和而又郑重地说:“从你的交待看,初步认识了自己的罪行,迈出了悔悟的第一步,只要你毫不动摇,勇敢地一直向前迈,前途是光明的。如果你真正立了大功,并且愿意公开或秘密为我们工作,我们不但不杀不辱,而且还给予奖励。”

“你说的说的能算数?”他急切地等待我下保证。

我斩钉截铁截铁地说:“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我们党的政策,怎么能不算数!”

他惭愧地唉叹一声,讲了被捕后的错误想法。他认为,我们全部掌握他的历史和罪恶活动,特别是单单落在我的手里,活命是万万不能的。就打定主意:反正是一死,装熊种又有什么用。同时,又采取激怒法,企图讨个一枪处决,免受非刑折磨之苦。

当听了我开导的话,开始心眼有点活动,可后来又生出邪念,以为这是套净了话儿再释放。“八万”再三劝说他,一定要相信共产党的政策,还举了我们告诉她的立功被释放的实例,他这才狠了狠心,走上了低头伏罪的道路。他说,在国民党里谁愿意死?没有一个不怕死的,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还说只要留他一条命,终生感恩不忘,愿效犬马之劳。接着,他认真地说:“宋局长,我告诉你一件最重要的事,在周村潜伏着一个国民党军统组。”

一听,我的神情虽然依旧那么坦然、平静,但心里却不禁一怔,我们知道日本投降后,潜伏在张店的国民党军统组撤走了,却从来未获得他们又在周村潜伏下来的线索,这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然而,我不能让他看出,便淡然一笑,不以为然地说:“一个组太不起眼了,若是一个站那倒还有点兴趣。”

他睁大了眼睛,说这可不是个一般的组,是济南军统站派出的七个组中的一个中心组。它的活动范围西起济南,东到潍坊,主要任务是收集陈、粟大军的战略情报。国民党把胶济线作为第一道防线,黄河作为第二道防线,计划在三个月内把陈、粟大军消灭在黄河以北。这个组正式成员有八个,使用通讯员和外围人员二十多个,组长名字叫赵崇德。

听说七个组中有三部电台,数这个组的电台好。台长叫不上名字来,是一位高级司令的儿子。当谈到这个组的活动能量时,他很神秘地说:“可不小啊!前年,侦察到你们中央邓子恢、张云逸、毛岸英等五个领导人在惠民召开高级干部会议的情报。发报南京后,曾受到蒋介石的传令嘉奖。”

沉默了片刻,我说:“你光交待了有什么用?帮助我们破获了才算是真正的立功。”

他摇了摇头说:“晚了!这一功我想立而立不上了。”

“为什么?”

“我被捕之后,很快会有人去报告,他们一定早已逃跑了。”

“这,完全不会!关于你被捕的消息,一点也没有走漏出去。”

“那,事不宜迟,请你马上行动!”他站起身,话说得干脆而且真诚。

我也站起身,整了整斜背的匣枪,一字一一顿地说:“好!给你这个立功机会。”

我们立即组织起一支精干的搜捕小分队,由我和侦察股长蔡玉璋,侦察员韩振东、小李和小苗,武工队副队长金茂增和战士老金、小陈等七八个人组成,在更深人静、万籁俱寂的夜晚,向周村疾步奔去。

我不知自己化了装走路什么样儿,看到别人穿着商人大褂,羁羁绊绊,窝窝憋憋,煞是闷人。我想下令叫同志们脱下,利利索索地前进,等进城时再穿上。又一转念觉得不行,一方面每人抱着件衣服,让人碰见会引起怀疑;另一方面不甩拉甩拉,一装不像,会被人看出破绽。别扭点就别扭点,权当是战前演习吧!

行进中,我默记着他们的接头暗语:上头称掌柜的,彼此称先生,言谈用商人行话。我默记着赵崇德的长相:四十一二的年纪,瘦巴巴的小个子,黑乎乎的长脸庞,两头尖尖当中阔,一双眼睛特别大,一说话就眯缝起来。我默记着赵崇德住的地方:在东门里南北大街的十字路口北面,坐东朝西的一个中药铺。这家中药铺,和赵崇德有亲戚关系,小老板也是军统组的成员。蓦地,我察觉对小老板还没完全问清楚。便小声喊道:“邢亮!”

“有!”邢亮立即靠拢我的身边。

“小老板有什么弱点!”

“参加组织时间短,年纪轻,很胆小”

“怎么个小法?”

“几次派他到黄河北去侦察,他都吓得装病没有去。”

于是,我和蔡股长根据邢亮提供的新情况,一边走,一边打着手势,商量着搜捕方案。

来到周村,我没有让邢亮出面,叫老金和小陈带他隐蔽到一座空闲的房子里,随时起一个活地图、活字典的作用就可以了。

我们五个人,敏捷而又迅速地摸到中药铺,蔡股长按照叩门暗号,上前“啷啷啷”紧拍三下。须臾,又拍三下。随后听到里面走出一个人问:“谁?”。

“我!”从声音断定这就是那个小老板。蔡股长恳求似地说:“赵先生,买两贴膏药!”

小老板开着门说:“有,请到里边来吧!” 五个人“唰”地冲了进来,我扑向柜台外西头房屋里。蔡股长扑向柜台内东头南北套间里。韩振东和小李打开后门,扑向后院里。

西头房屋是诊病室,桌子上放着医书、问脉枕、笔、墨、处方笺。床上坐起一个披袄的老人,他是小老板的父亲。我搜查一下,房内没有可疑的地方,便给他讲起了我们党的政策。蔡股长在套间里没有搜到赵崇德,气得双眉倒立,一巴掌扇掉小老板头上的帽子,抓着脖子象提小鸡似地把他提到厕所里,随着一声“跪下!”’被咕咚一声按到地上,接着,冷冰冰的枪口一下子拄到脑门上,亮出一副要枪毙他的架式。

小老板吓得魂飞胆丧,欲动,动弹不得,欲说,喉咙象被什么卡住,浑身如同老母猪筛糠一样哆嗦成块。老半天,从打颤的牙缝里迸出:“请……饶命,干什么……都……好说!。”

“赵崇德在哪里?

大概小老板感到似乎扳机在扣动,吓得赶紧回答蔡股长的问话:“别,别,别......,我带你们.....找......就是了!”

我上前讲情:“他答应带我们去找,饶他一条命吧!”

“不!若找不到,还得再动二遍手,干脆崩了算啦!”

蔡股长威吓着,仍不松手。

小老板更加害怕起来,向我哀求:“求求老总你作保,今晚保证能找到!”

“好,我作保。”我在他面前晃了晃二十响匣枪, “若说假话,这条命可就在我手里了!”“是,是!”他从地上爬起来,擦着满头冷汗,跟着我们来到套间里。

邢亮说的一点也不错,小老板确实胆小,被我们俩演的这一场“双簧”,吓得黄鼻子黄脸好一阵子,没变过色来。

小老板供出:赵崇德是他的姑父,昨天晚上来嘱咐:八路军突然攻下这里,他来不及走掉,有来找的到三号处,如不在,再去二号处。

在追问下,我们知道;这中药铺是一号处,是职业点的中心点,负责联络工作。赵崇德常在这里见“客”,有时也住宿。二号处是赵惠卿家。赵惠卿块头大,会武术,枪法又好,是个好保镖。因此,他多在那里过夜。

三号处是最秘密的地方,在城西南角,高高的门楼,坐北朝南,非常虎势。深深的院落,四合套屋,砖瓦到顶,又宽敞又明亮。偌大的宅子,就住着一个让小老板称呼“高婶婶”的女人。这里,甭说试用通讯员和外围人员,就是正式军统成员谁也没去过。这是赵崇德工作和接待外客的地方。宅子后面,开有一个小门,出来是一条半胡同,里面住着两家地主,一有情况,前面出不去,便从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听小老板说罢,大家目光不由地碰在一起,仿佛都道出一句:“真是狡兔三窟!”

我从荷包里掏出夜光怀表,看到时间是凌晨2点。于是,我点头示意按第二套方案行动。韩振东和小李留下观察动态,我和蔡股长,小苗三个人,由小老板领路直奔三号处。

来到门前,蔡股长和小苗机警地贴到两边。小老板甩手“咣”“咣”,不快不慢地扣门环。顺着这音响,我心里琢磨:一号处叩门紧三下,三号处叩环单打一,那么以此推断,二号处该是连叩两声了,可是叩什么地方呢?这,邢亮没有交待,恐怕也未必知道。赵崇德这家伙净鬼点子。

小老扳又叩过—遍,从里面“格登格登”走出一个女人,尖声尖气地问:“谁呀?”

小老板按照我教的话,说:“ 是我,高婶婶,潍坊的刘先生来找赵先生”。

少顷,里面女人故作惊讶地说:“哎呀呀,昨天晚上他回来没有,我还不知道哩,我给看看去。”

待了一袋烟的时辰,那女人回来和悦地说:“小赵,刘先生和几个人来的?”我笑道:“就我自己!”

小老板也紧跟着证明似地说:“高婶婶,是刘先生自己。”

又少顷,那女人故作自责地说:“你看我,光看到赵先生在屋里睡觉,没有叫醒告诉他一声。刘先生,对不住,请你再稍等。”我压下怒火,又喊道:“好说!好说!”

小苗听那女人进去了,刚要转身到半胡同去堵后门,我一把将他按住。因为那女人这次消逝的声音与第一次完全不同,很可能又折了回来,估计她不相信小赵的话,更不相信我的话,而要再一次探听探听动静。我透过带有点雾气的夜色,一动也不动向门缝盯着,用力盯着,啊呀!果然看到了,门缝后面亮出了一只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好险哪!差一点出了问题。那女人太狡猾了!

又等了老大一阵子,里面“格登”声由远而近,门吱呀她开了。那女人皮笑肉不笑地作道歉,说自己办事罗索,让我在外面久等了。我也装作很谅解地应酬她,说:“没什么,这样做对赵先生有好处。”

我和小老板进去,被那女人领到北头一日西屋里,看到双人罗汉床上,被子没有叠起,桌子上一盏泡子灯,一盒“老女人”牌茄烟,一个半自动烟灰缸,除此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呢?我一回头,见一个着青色小袄,趿拉着圆口皮底鞋的小个子走进来。我认出这就是赵崇德。

赵崇德微笑着看了看我,眯缝起两只大眼睛,问小老板:“这位?”

小老板恭敬地欠欠身:“从潍坊来的刘先生。”

赵崇德右手向土首椅子一亮: “刘先生,请坐!”

我大大方方坐下,郑重其事地说:“我来与赵先生有机密共商。”

沉略片刻,赵崇德一使眼色,那女人便和小老板走出去了。

他亲切而又爽快地让我尽管讲,说这里很保险。

我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告诉他,我给济南发报,陈明目前困境。回电指示一定潜伏好,坚持干下去:“你说,我昨办呢?”

他茫然无计,好长时间,才拖着长腔腔回答:“这叫我怎么说呢?”

彼此默默无言。

他走到桌边,抽出两支雪茄,用小银剪剪开烟尾,递给我一支,自己叼上一支,在用打火机给我点燃的时候,我看到他似乎一怔,但又马上恢复了常态,却没有再坐下首那把椅子,而是笑着坐到了床沿上。

一霎间,我脑海里掠过一串问号:这个老牌特务,确实有一套反革命经验,刚才那面部表情的变化,比闪电还快十倍,要不是我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是非常难以察觉到的,可他,究竟看出了我什么破绽?难道滩坊的军统特务他都认识?难道我没有报出名字?难道我这身衣服不十分可体?难道……简直令人猜不出。心想:不管他,还是继续做我的戏!我颇为体贴地间:“老兄,你现在……?”

“一样!一样!”他日光不时地落在我的脸上,好象是他记得在哪里见过我,下决心非要回忆起来不行。

我摇了摇头,右手托起腮,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不料,小指一触到脸上那颗痦子,恍然大悟了。这颗痞子是我相貌上的最大特征,从敌人给我起的“宋大痦”绰号看,他也知道我这个特征。

不能再耽搁下去。一有时机就动手。与此同时,大概他记起我来了,鞋不知怎么已经穿好,故作镇静地说: “不要急,要冷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这话象是用来鼓舞我这位刘先生,其实是在给自己己壮胆打气。

“对!也要随时准备为我们党献出生命!”我话中有话,说着,便霍地站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招来的真绝——他屁股一下子挪到枕头旁,蹬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时,我已明白,枕下肯定藏有枪支。”

紧张之余,我不自主地想起了小老板,他会不会告诉那女人真情实况?”会不会同他们一起与我拼命?又一寻思,他知道外面有两个人,他家里还有我们的两个人,他有老人,有妻子,有小孩,他胆小怕死,为了一家性命,不会的,完全不会的。

此刻,与其说两下都在极力“演戏”,不如说都在极力捕捉战机。当他把烟头一下子丢在地上,我的眼前豁然一亮,立时生出一计。我目测好从椅子到床头的距离,心想:给他个空儿。我转身假装向烟灰缸里熄灭烟。果然,就在这当儿,他两手赶紧往枕头里面伸。也算是“艺高胆大”吧,我“嗖”地一个箭步跃上床,顺势朝他一脚踢去,他四仰八叉跌在地上,由于棕床弹性大,站不稳,我也往后一摇晃。他猛然爬起来发疯似地向我扑来。

我急中生智,“腾”地跳到枕头前面,照其下颌用尽全力“嘭”地一拳,打得他急忙缩手去捂。趁机,我右手从枕头里“唰”地摸出他那手枪,左手狠命地抓住他的头发,说:“我就是宋鲁源,你被捕了!”

他啊了一声,低头垂手再不敢反抗。我压低声音说:“只要你老老实实,绝对保你生命安全!”

可能他被关于我的神奇传说威慑住,也可能害怕拒捕会丧命,想暂且服罪再从长计议,便连连答道:“是!我懂得你们的政策。”

我让他告诉那女人,说我们有事出去一趟,举动不能让她有半点怀疑。

这个老牌特务装得实在象。当我“拉”着他的手,并肩走出屋门口时,他和那女人说话,坦坦然然,和颜悦色。而和我交谈,也亲亲热热,笑容可掬。

把守在前后门的蔡股长和小苗,原定如果不见我出来,便以我鸣枪为号进去增援。两人一直没有听见枪声,越等越不安,担心我被杀害,正打算冲进去看个究竟。就在这时,看到我带着赵崇德和小老板走了出来,又惊又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们回到中药铺,见店门关得严严实实,同千家万户一样都在安然沉睡。

突然,门“哗”地打开了,韩振东张小李飞也似地跑出来。原来,他俩没料到是我们,以为又来了“买膏药”的。

听汇报,知道我们走后不久,他俩就抓获了赵惠卿。人已经被押到金副队长那里去了。

我想,周村这个反革命巢穴,突然被我军捣毁,潜伏的军统特务,虽然未全部为我们掌握,但是已成惊弓之鸟,皆惶惶不知所措。所以,他们必然要到这儿来听取上司的旨意。眼下,这个地方地方不能放弃,这个“生意”非做不可。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把蔡股长留下来,和小老板一起经营,专门负责“卖膏药”。为了避免惊动蛇,不能在此久停,我们迅速带着赵崇德向驻地去了。

蔡股长看到小老板满脸惶恐的神色,明明进了自己的家门,却同进了监狱一样,坐下去,手脚如缚,一动也不敢动。他便用眼下周村解放了,人民政府成立了,潜伏的特务组织也土崩瓦解了的事实,耐心细致地做小老板的工作。末了,真诚地表扬小老板:“今夜表现得很好,不但交待出罪行,还协助逮捕了赵崇德,为人民立了大功。这样,按着我们党的政策,一定会做出不杀不辱的处理。”

小老板知道自己有了生路,顿时象从死神手里解脱了似的,猛地站起来,跑进父亲屋里,又跑进妻子屋里,把蔡股长的话,一一告诉他们。然后,他无比感激地向蔡股长表示,决心改恶从善,好好做人。为了报答恩情,叫干啥就干啥。一家人也都说一不二地听从吩咐。

蔡股长指示小老板,明天一切要同往常一样,笑容满面迎顾客,大大方方做生意,就象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不能叫人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蔡股长在他家的身份是商人,称呼赵先生,不站门头,只打坐在账房里,如有特务来联络,进来报告一声,由他负责接待,交代完毕,蔡股长让小老板写了一张“新到中药”大广告,将门口那张“周村市人民政府一号通告”,用浆糊严严实实地覆盖了。

次日,天刚麻麻亮,小老板一家人就起来了。小老板的父亲用鸡毛掸子,把那些字画、匾牌上的灰尘,仔仔细细拂拭去。小老板用抹布把两架大药厨,上上下下擦洗了一遍。他的妻子扫了里间扫外间,从门头一直扫出去老远。中药铺里里外外干干净净,增添了不少生气。

开张不多时,特务杨老四就来接头。这家伙是正式军统成员,以席商为公开身份,四处进行特务活动,曾先后两次到黄河渡口,刺探我军事情报。

小老板答过暗语后,说赵先生在里间。杨老四求见性急,掀起帘子就向里迈,蔡股长狠准地向他小腿猛踢一脚,杨老四“噗通”一声跪下,接着被用绳套住脖子,勒住胳膊,五花大绑地捆起来。不久,驰来一辆带遮篷的三轮车,把杨老四装在麻袋里,当作货物运走了。

太阳还有一竿子多高的时候,我给蔡股长写去一封信,大意是:今天中午,渤海行署公安局汤镛局长来到周村,向三地委传达渤海区党委的指示。我将此案汇报后,他指示:这是个大案、要案,务必迅速破获。第一,严密控制联络点,这是关键;第二,令赵交出全部名单,想尽办法一网打尽;第三,通过此组织,将省军统站搞清楚,对解放济南将起重要作用。根据这个指示,为了加强你处,特派韩振东去协助工作。我和小苗、小李马上带赵去起电台。

蔡股长看过信,放进炉中烧掉。一抬头从帘缝中看见了特务蒋耀龄。蒋耀龄曾被我们关押过。l946秋天,张店的敌人经常出来四处骚扰,为了确保解放区人民生令财产的安全,我们决定给予严厉的惩罚。

一个拂晓,当他们又窜到石桥一带,被我们早已埋伏好的武工队团团围住,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敌人好几个连全部报销,蒋耀龄负伤被俘。在狱中,他伤势严重恶化,害怕见阎王,表现得很老实,交待得很彻底,并写了“永不干国民党”的血书。经家属、亲戚一再出保,才准其监外就医。但这家伙本性难移,一缓过气来,又跑进周村当了军统特务。

眼下,他把一顶咖啡色的礼帽,戴得几乎盖住两道 八字眉,立在店门口,看那张“新到中药”大广告。看了老大一阵子,往店里也没瞟一眼,便迈着慢腾腾的步子走过去了。

蔡股长戴上墨光眼镜,告诉韩振东在“家”守候,出了店门,大摇大摆地朝着蒋耀龄的相反方向走去。他来到不远的一家日用杂货店,假借买烟,侧目一窥,看到蒋耀龄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游逛。于是,他从一条胡同向蒋耀龄绕过来,见这家伙还逗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又过了一会儿,转回身进了一家饭店。

蔡股长刚要追进去逮捕他,一想,不行!这是个客商集散的地方;哄然闹得满城风雨,计划就会完全败露。他便来到与饭店对门的一家茶馆,选个能盯哨的位子坐下喝起茶来。

天黑了,蒋耀龄走出店门,四处张望了一下,拉低了帽沿 ,快步来到赵家中药铺。为了证实自己的记忆没有错,非要找出昨夜那张布告,就动手去揭“新到中药”,大广告。

这时,小老板在里面忙打招呼,请他进来。

蒋耀龄溜进去低声问:“赵先生在吗?”,象请示似的,小老板往蒋耀龄身后的蔡股长一瞟,然后点了点头,并告诉他那张“通告”就是赵先生叫用“广告”盖掉的。

蒋耀龄如释重负,一边扑打着身上的尘土向里间走,一边骂骂咧咧地嚷着,说被那张“门神”,吓得一天一夜没敢进。紧盯在后面的蔡股长,看到他掀帘伸进头去,猛然用力抓住他的衣领,脖子勒得很紧,一声也喊不出来。韩振东从一旁窜将过去,把枪口一下子顶住他的胸膛。就这样,蒋耀龄乖乖地被捕了。

在熄灯打烊的时候,蔡股长他们又抓获了一个姓王的军统特务。

从汤局长那儿回来,我马上又对赵崇德进行了提审,迫使他交出了全部军统成员名单。当问他台长在什么地方,他说已经转移。经过步步进击,追得他走投无路,只好供认:“负责电台的叫崔启升,两天没有和他联系了,不一定在那儿,可以去看看。”

我和小苗、小李跟着赵崇德,来到东大西街南面一条胡同里的一户人家。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正在屋里折叠晒干的衣服,看见四个人走过来,先是向赵崇德笑笑,接着装作非常陌生的样子,后来半吞半吐地问: “你们是?”

赵崇德回答“来找崔先生”那女人朝我踏的地面看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在,不在,他两天前就离开了这儿。”

我暗示赵崇德追问一下。他眯缝起两只大眼道:“你估计他会上哪儿呢?”

那女人又摇摇头:“很难说,你们再到别处去找找吧!”

没办法,我们只好离开这里,出门后,我捅了捅小李。小李心领神会,暗暗留下来。

我和小苗跟着赵崇德,又来到一条南北小巷里一户人家。一个年老妇女正在做晚饭。赵崇德问过话,那老人依旧拉着风箱,说崔先生早就不住他家了,不信,就到小北屋里去找。

我看她对赵崇德的态度冷冰冰的,回话又扎扎实实,就催促着赵崇德赶快离开。

串过这两家,我心里升起疑团,赵崇德领我们去的第一家,虽然崔启升不在,倒是很值得怀疑。那个女人为什么朝我踏的地方看了一下?又为什么说再到别处去找找?

由此可见,她对崔启升在什么地方是知道的。拿眼看我,这表明赵崇德暗里已作了动作,让她知道我不是自己人。“再到别处找找”,是她让赵崇德给时间,好通风报信,或者干别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赵崇德在耍阴谋鬼计。我非常气愤。这时,我忽然又记起,花名单上那个周村中学教员刘××。便气愤地叱问:“赵崇德,你的保镖是谁?”

“赵惠卿。”

“崔启升呢?”

“他,......,没有。”

“一部电台能没有专门掩护人员?”

“那,或许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谁领我们到这两家来的?”

他无言以对了。

我命令他带我们去刘××家去。

这时,夜幕夜幕笼罩了大地。家家户户冒着做饭的炊烟,汇在一起化作一层薄薄的雾气压下来,搅得夜空更加黑暗。

我听着从后面匆匆跟来一个人,近前一看,是韩振东。原来,蔡股长考虑我这里担子重,又派他来了。

走着走着,赵崇德说话了:“记起来了,刘××是负责掩护电台的。接二连三的事实,充分说明:有这家伙在暗中捣鬼,不但缴获不了电台,恐怕还会闹出大事来,现在必须改变作战计划先给他点颜色看看看看,将他慑服,到时候再采取果断措施。于是,我收住脚步,满脸怒气地一拍匣子枪说:“给你从宽的道路你不走,偏要往自绝于人民的深渊里跳,好吧,那就请!韩亚东,把他带回去!”

赵崇德认为磨蹭的时间已经不少,他的目的满能够达到了,跪下连连求让他去,今后再也不敢捣鬼,一定争取立功赎罪。怒不可遏的面孔,他装作非常悔恨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只饶他这一回,要再捣鬼,可别怪我姓宋的枪不认人。

我们跟着赵崇德,一直走出周村东关,又往东走了百十步。在一个朝北的大门前站下,赵崇德连着拍门四下,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半开门后,往外探出脑袋。

赵崇德一见是刘××,大吃一惊。呆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端出我的话:“济南掌柜的派刘先生来找崔先生。”

刘×听是济南来的刘先生,说了声“在”,便惊喜若狂地跑进去。

我暗暗向韩振东和小苗做了个手势,他俩精神抖擞地点点头。

崔启升象盼到救命菩萨,跟着跑出来,言亲情激地问:“刘先生几时到的?”。

“刚到!”我笑哈哈答过,接着向前持枪逼住,厉声道:“不许动,你们被捕了!”

韩振东和小苗“噌”地抄其身后,三下五除二,将他捆绑了起来。

路上,看着用赵崇德这支箭,一下猎获两只雕,心里禁不住一阵阵惊喜。可是,一想到任务才完成了一半?摆在眼前的情势又是刻不容缓,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脑海便紧张地思索起来。我把想起来的办法,加以分析比较,选择把握性大的,并找出它们的内在关系。终于想出一套智取电台的连环计。

回到驻地,我吩咐把赵崇德和刘××分别监禁起来,而对崔启升当即进行秘密审问。

崔启升二十七八岁,个子像一根荆条杆,又高又细。四方脸膛煞白,乍一看去,是个十足的贫血鬼。虽然是受过专门特务训练,但是那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情味和举止,还时不时的显露出来。

经过一番正面教育后,我把话锋一转,指出:“直到现在你还把赵崇德蒙在鼓里,还对他迷信得五体投地,认为蒋介石的这个忠臣孝子落网必当受刑不俱,视死如归,绝不会出什么真实材料,也绝不会出卖你这个高级司令官的儿子。”

“高级司令官的儿子”这几个字,像千钧重锤,砸在崔启升的心上。他惊异的侧过头,仿佛问这是赵崇德告诉你的?

我微微一笑,让他好好想一想,今晚上是被谁出卖的?谁不但亲自带路,还用假话骗他出来?

他先是眨了眨眼睛,而后又摇了摇头。不能给他犹豫的机会,我继续进攻,让他不要对国民党的宣传信奉得不得了。我说:“捅到老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你们真正的宗旨。平安的日子里,互相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踩着别人头顶往上爬,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山盟海誓全部推倒。一切绝密全盘托出,拿着别人当替死鬼,就是实在不行了,还要拉别人垫背。眼下赵崇德就是这样干的。”

说到这里,我一下刹住,有意留出时间,让顺着话音去回味。

呆了好长时间,从他面部表情的变化,看出经过细想深思之后,他慢慢动摇起来。我从墙上挂的背包里,拿出已捕特务的几份交待书,十分肯定的说:“不信,给你看看!”

我装作将其欲递又收,摇摇头说:“不行,我差点翻了错误。咳!这都怪我对你这个幼稚的年轻人太同情了!”我又煞有介事地弄着交待书,说这里边有赵崇德写的他父亲的材料,有关他社会关系的材料,有派他到这个组织后全部活动的材料等等。

这时,外面传来两个搜捕队员的问话声。

“赵组长呢?”

“我刚给他打来热水洗过脸。”

“他忙到这时还没吃饭,给他做的面条荷包鸡蛋。快,快叫去!”

停了一会儿,又听到:

“赵组长来了没有?”

“没有。”

“怎么?”

“他说和韩队长杀完一盘棋就来。”

“那,我给他盖好,别凉了。”

我把那些交待书装进背包里,装作自言自语:“对这种人,开始我非常憎恶,可是学习学习党的政策,就想过来了。人家坦白了就应当从宽,立了功就应当受奖,不这样,同那顽固家伙还有什么区别呢?”

此刻,崔启升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他咬了咬牙,问我:“赵崇德全交待了吗?”

我领会话中之意,回答他还没有一一落实,现在摸不到真底。

他气急败坏地说:“我要揭他个底朝天,叫他自在不下去!”

“我们欢迎你立功!”我说得非常真心实意。“你现在先交出电台和密件!”

“好!”

近10点钟,我和韩振东、小苗,跟着崔启升又来到了那个女人的家。

崔启升拍了拍门,那女人话音有点恐惧地问:“谁呀?”

崔启升回过话,那女人一听是崔启升的声音,赶紧开了门,急促的小声道:“快,快进来!”

这时,不知隐蔽在什么地方的小李,一下子上来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心里说:你今晚起的作用可不小啊!继而示意: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任务,现在速回驻地。

一进来,崔启升就关切地问:“发现有什么情况?”

那女人关好门,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

我坦坦然然地说:“外面什么也没有,你问崔先生,空无一人!”

崔启升安慰似地:“真的,真的!别害怕,就是有坏人,也被我们吓跑了!”

走进屋里,那女人借着灯光,一下子认出我曾来过这里里,不禁大吃一惊,接着她问崔启升:“赵先生找到你了?”

她一提起赵崇德,崔启升刚刚熄灭的怒火,马上死灰复燃起来,气得脸色活象块猪肝。在这里,我既不能让那女人把赵崇德来过的真实目的告诉崔启升,又不能让那女人看到到崔启升对赵崇德的憎恨表情。因为这不是他们相见后的正常表现。便走上前挡住了崔启升那张难看的脸,微微笑道:“亏了赵先生带路,不然,崔先生我们就见不着了!”稍停,我又转过身来,把那女人的视线挡住,带责怪地说:“崔先生,你真是,也不给介绍一下,让我们认识认识,我是济南掌柜的派来的,姓刘,这位?”

这一来,使崔启升那起伏的心潮平静了许多。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说:“这位是××女士,我的女朋友。”

天不早了,我要崔启升从速行动。崔便和那女人商量取“货”。她马上说:“那'货’,你不是早拿走了吗?”

“怎么——?”

“你急性怎么这么不好!”

我对那女人说:“掌柜的派我来取货,叫速去速回,耽误时间可不好啊!”

“他确实拿走了!”那女人向崔启升连连眨眼。

崔启升这才明白过来,告诉她不要紧,都是自己人。

那女人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

崔启升问:“怎么,还有怀疑吗?”

“我晓得,干你们这一行的都是商人打扮。你看刘先生,虽然头戴礼帽,身上也着大褂,但是双脚却着一双五眼鞋,为什么不穿皮鞋或圆口鞋呢?真是四不象,说不定是八路化的装!”

哦!怪不得第一次来时,她朝我踏的地面看了一下,原来赵崇德抓住这一点,向她暗示我不是他们的人。我装作很窘迫的样子,对崔启升说:“ 我从济南来,路上被八路军追掉了鞋,好歹拿了老百姓一双 ,本来这个狼狈相,自己看了都哭笑不得,还引得××女士多心,崔先生,你看我,这......”

崔启升向那女人说:“你呀,为一双鞋就这么怀疑起来,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了?就算他是八路,难道我也是八路?”崔启升几句话,问得那女人信以为真,向我连连赔情,叫千万莫怪她,说:“这完全是为你们好啊!货还在咱们和刘××埋的地方。”

于是,我们在两个屋山对峙的小夹道里,扒开了煤炭,打开了地窝,终于挖出了一部完好的电台和大宗密件。

我们这支搜捕的小分队,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胜利地完成了党交给的光荣任务,将潜伏在周村的八名军统特务一网打尽。

宋鲁源,曾用名魏群英,1918年生,寿光县西岔河村人,1938参加鲁东游击第八支队第十五大队任文书, 1939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离开部队到地方工作,任临淄县青救会副会长;1940年调清河区党委任电台指导员;1941年秋调垦区工委任宣传部长;1942年2月调清河行署公安局;不日去广(饶) 、博(兴)、蒲(台)三边行政委员会任公安特派员、特务大队长、工委委员;1944年5月调蒲台县公安局任侦察股长;1944年8月调桓台县任公安局长;1948年5月调渤海三专区任公安局长;1950年五月调德州地区任公安处长;1953年任德州专区副专员;1954年调鞍山钢铁公司任副经理;后调甘肃中国白银公司任党委书记、经理;“文革”期间调中央一机部兰州石油化工机器厂任党委书记兼厂长。1982年底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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