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2年2月17日，缅甸北部的“掸邦第一特区”果敢向外界发出公告，特区前主席，有“果敢王”之称的彭家声先生在家中去世。 说起来，从2009年缅北“88事件”开始，果敢地区和缅甸政府的冲突就接连不断，彭家声遭到亲信背叛，丢掉了果敢全境，被迫逃到了山里躲了几年。 2014年后，80多岁的彭家声曾向全球华人请求支援，帮助果敢“汉人武装”抵抗缅军，但获得的回应寥寥无几。 他曾想夺回果敢，但缺兵少将，最后在克钦邦的支援下拉起一支部队，但只抢回果敢的部分地区。  彭家声去世时已经94岁，他可谓戎马一生，从二战后就在果敢带兵，先后为土司和缅共效力，和缅甸政府打了一辈子。 外人叫他“果敢王”，但彭家声却说自己不配，他只是当地的父母官。 那么，“果敢王”彭家声是个怎样的人？他战斗的一生有何精彩故事？晚年的彭家声为什么被缅甸政府扳倒？  一、果敢彭家的百年历史彭家声，1928年生于缅北果敢地区的“红石头河”，根据他自己的“口述自传”，彭家祖籍在四川会理县，曾祖父时期躲避四川的战乱而南下云南，最后越境到了缅北讨生活。 彭家最早做的是“死人生意”，即扎纸人、卖冥币，这种生意在旧社会比较受重视，属于冷门手艺人，彭家因此在缅北发家。 在他曾祖父彭光廷时期，彭家在缅北果敢成为地主，当地的“杨氏”世袭土司跟彭家来往密切，彭光廷还和杨氏土司结为儿女亲家。 彭家声的祖父叫彭会文，是彭光廷的长子，也继承了最多的地产，19世纪末期还是果敢的首富。 但是到了彭家声的父亲彭积昌这一代，因为经营不善，加上作为独子的彭积昌恶习缠身，吃喝嫖赌无所不精，彭光廷攒下的家产被挥霍了一大半。 
彭积昌有7个孩子，彭家声是长子，在他出生时，家里的底子还没彻底败光，彭家声曾短暂地享受过祖上的福荫。 后来父亲彭积昌没了钱，还跟杨氏土司交恶，就被迫带着全家迁徙到了云南境内的临沧市镇康县生活。当时中国正在抗战期间，云南虽然处于大后方，但是条件也很艰苦。 1941年日军入侵东南亚后，很快占领缅甸，云南成为中国抗日的前线。彭家声目睹了中国抗战的艰苦，心里本来淡薄的民族思想被唤醒了。 1945年二战结束后，彭家回到了果敢地区，积极参与当地的战后秩序重建。  1945年到1949年，中国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人民解放军通过3年战争解放了全国。 1949年底，时任云南省主席卢汉和平起义，云南宣布解放，随后解放军不费吹灰之力把云南剩下的蒋军赶出了中国大陆。
1949年，因为和土司杨氏的关系，年仅20岁的彭家声被选拔进当地的蒋氏政府机构为土司杨振材开办的“训练营”，当做军队干部培养。 这个“训练营”培养出了缅北的大量风云人物，除了彭家声外，金三角毒王坤沙、缅北毒王罗星汉都从这里走出，三人曾是要好的同学。  彭家声毕业后，被编入杨振材的私人武装，担任少尉排长，管着几十条枪。后来彭家声被调到果敢警察局当局长，但是他自己回忆，这段岁月“苦不堪言”。 当时不仅缅甸，连隔壁的越南、柬埔寨、甚至中国边境都处在混乱中，南来北往的逃难者很多，鱼龙混杂，良莠不分，治安很差。 彭家声手下虽有几百人，但是完全控制不住十几万人的果敢。 更过分的是杨氏土司居然还和很多不法分子掺和在一起，鱼肉百姓。比如金三角的第一代“女毒王”杨金秀，就和土匪勾结横行果敢，她卖鸦片，卖人口，抢劫商客。 但因为杨金秀是土司杨振材的妹妹，彭家声也不敢管，他对此深以为很。  二、缅北乱战，彭家声终成“果敢王”进入50年代后，缅甸政府开始重视缅北地区的民族分裂情况，这里有少数民族武装和蒋军残余势力盘踞，缅甸政府在这里没有丝毫权力。 早期的缅甸文官集团“吴努政府”曾向北方少数民族地区妥协，承认当地的传统自治政府，以求国家稳定。 但是60年代初，缅甸“奈温将军”夺取了政权，建立了军政府，军政府坚决和北方的少数民族作战，让缅北陷入长期战争。 缅甸军政府逮捕了在缅甸南方大城市的缅北领袖，如土司杨振材，他的妹妹杨金秀，以及“鸦片王”罗星汉。 事发之后，在果敢的杨氏家族和军队大惊失色，杨振材的弟弟杨振声开始领导大局，带着土司军队和缅甸军队对峙。 缅军随后果然进攻果敢，彭家声率领部队和缅军大战，双方互有死伤。  就在缅北大战之时，在缅甸首都仰光，被逮捕的果敢“鸦片王”罗星汉受到政府的“感化”，开始放弃果敢独立的愿望，接受政府的招安，并带着军队回果敢接收政权。 罗星汉的武装不仅人多势众、火力强大，而且很得民心，杨氏家族根本不是对手。 最后土司杨振声放弃抵抗，南下泰国避难，原来的土司军队则宣布解散，彭家声也解除了军职务。 果敢在1965年后短暂成为缅甸政府的一部分，可惜缅甸军政府并不擅长做民族工作，在当地搞“缅族至上”主义，压迫果敢的土著，让当地人十分愤慨。 彭家声当时不满缅甸军政府的统治，带着几十人上山打游击，并和周围和克钦邦军队合作抗击军政府。  1968年，缅共在南方失势后北上发展，彭家声顺势加入了缅共，他手下的小部队被改编为“缅甸民族解放军”，他本人担任司令。 此时的果敢地区还有两支军队存在，分别是杨家的后代杨振业的私兵，以及回到果敢的罗星汉武装。 彭、罗、杨三股势力在果敢地区共同存在了十几年，期间三方势力的争夺历史非常复杂。在60年代末，彭家声还曾击败罗星汉和缅甸政府军，武装称霸果敢。
但是70年代初，缅甸政府想“削兵权”，被罗星汉拒绝，缅甸政府于是派大军围剿果敢，罗星汉兵败如山倒，逃亡泰国后遣送回仰光。  彭家声同样在这场战争中战败。之后他退到中缅边境，缅甸政府军见状不敢再北上。彭家声得到喘息，准备寻找时机重回果敢。 至于杨家的军队，则在这场内讧中不断被削弱。三大势力一下被削了两个，彭家声看到了崛起的机会。 70年代后期，彭家声回到果敢，率领部队夺取了果敢大部分地区。 1989年，彭家声宣布改“缅甸人民解放军”为“果敢民族民主同盟军”，和缅甸政府握手言和，共同促进果敢发展。 缅甸政府将彭家声树为典型，他因此成为缅甸“民族和解”的英雄，是政府钦点的“果敢王”。  在取得政府的信任后，彭家声在果敢推行禁毒，此举对缅北有划时代的意义。
彭家声在60年代末称霸果敢时，靠的也是毒品支持本地财政。他曾降税减压，让战乱中的果敢得以休养生息，博得了当地农民，也即烟农们的好感。 但由于果敢位于以贩毒闻名的金三角地区，这里输出的毒品在世界占据很大的比重，所以当年的彭家声不仅带着“果敢王”的头衔，也是被列为世界十大毒枭之一。  这回彭家声突然要禁烟，本就让人很意外。 意外的还有当地的毒枭们，掌握果敢兵权的大毒枭杨茂良也第一个不同意，两方曾发生火并。这次内战极为惨烈，双方死伤数百人，彭家声不得不在1993年离开果敢隐居。 彭家声被击败后，杨茂良和弟弟杨茂贤、哥哥杨茂安疯狂贩毒，在东南亚赫赫有名，更是中国公安系统挂名的大毒贩。 后来杨茂贤在中国被捕，中国法院将其判处死刑，杨茂良和杨茂安才感觉到了压力，不再那么嚣张。 三、遭亲信背叛，“果敢王”晚年走麦城1995年，彭家声再度重回果敢，在缅甸政府军的帮助下夺回权力，此后他成立“果敢联合政府”，稳坐“果敢王”的位置15年。 重回果敢的15年，彭家声厉行禁烟，让果敢风气为之一变。 果敢种鸦片有百年历史，从土司时代到军阀时代、缅共时代，鸦片是当地人的主要农作物，果敢人几代人种鸦片，没种过其他作物，也不想种其他作物。 和农作物相比，鸦片种植简单，打理轻松，附加值高，烟民们甚至还有自己吸食鸦片的习惯，他们离不开这种植物。 在缅甸政府和彭家声的联合改造下，军队监督当地禁烟，首先扫清了平原地区的烟田。 但是彭家声知道，烟民们的烟田不止这些，在山区鸟不拉屎的山沟、山洞里，还有大量罂粟种植。一些村子甚至雇佣了毒贩当保镖保护罂粟田，禁毒的难度很大。 于是，彭家声组织果敢同盟军“武装禁毒队”深入山区，毁灭即将成熟的罂粟，并且给烟民一些补偿，把随身携带的农作物种子交给烟民种植。 2000年，果敢全面禁毒，为了防止果敢人反抗，彭家声允许烟民最后种一次罂粟，此举曾遭到国内外批评。 2001年，果敢最后一批罂粟成熟，彭加深下令不许再种罂粟，2003年果敢全境再无罂粟种植，果敢成为缅北的第一个“无毒特区”。 因为禁毒有功，彭家声改善了中国大陆和果敢的关系，“果敢同盟军”得以控制中国和果敢的边境地区，并从国内拉了不少投资，促进了果敢的发展。 借着这份威望，彭家声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他手下约有1500多人的军队，司令是他的弟弟，参谋长的他的儿子，其它的官员也都是他的亲属或心腹。 彭家声和缅甸政府的关系自此进入了蜜月期，因为他在果敢及其周边地区的“民地武”里威望较高，缅甸政府想拉拢他以稳定边疆，这也是彭家声稳坐“果敢王”位置的原因。 进入21世纪后，果敢地区稳定发展，因为很少输出毒品，也没有军阀混战，“果敢”这个地名在媒体上谈论不多。 但是到了2008年，因为军政府决定改编北方“民地武”，将其纳入正规军，缅北地区再次陷入动荡。
缅军之所以如此强硬，是因为政府军的军力有所发展，装备水平大大提升，对“民地武”有碾压的优势。 一小部分“民地武”部队接受了缅军改编，但彭家声和果敢政府不接受这些条件，彭家声认为缅甸军政府没有抛弃大缅族主义，并且违背了当年组建联合政府的宣言，自己不能接受。 两方拖到2009年8月8日，果敢爆发了“88事件”，缅军和果敢军正式开战。 缅甸政府当时进果敢扫毒，在扫毒期间发现果敢有军械修理厂，然后宣布要进去搜查。果敢军不许，因为工厂是彭家的私人财产，双方随后军事对峙，并进一步爆发了战争。 缅军有飞机大炮，火力远胜果敢军，彭家声的部队很快被缅军击溃。 果敢内部也出现了叛徒，“果敢同盟军”副司令白所成，作为彭家声的老战友居然背叛了同盟军，宣布不为彭家卖命，投降缅甸政府军。 白所成带走了一部分部队，彭家声本人则因为军队溃散，最终就带着几个亲信出逃。在那之后，白所成成为了果敢特区主席，彭家声的时代被正式宣告结束了。 此后5年，彭家声消失匿迹，外界一度传言其已经死于深山。直到2014年，彭家声才重新现身，积极接受各界采访，希望给自己支持，夺回果敢。 靠着自己缅共时期的老关系，彭家声和兄弟在周围德昂、克钦、若开等少数民族军队里寻找支援，得到了部分军火，然后招收了几百年轻士兵，开始上山打游击。 2015年，彭氏兄弟的军队和缅军在果敢再度开战，两方打得很凶，造成果敢难民大逃亡，甚至惊动了中国。 虽然这次战斗阵仗很大，但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彭氏兄弟的部队没能创造奇迹。2015年3月，缅军宣布果敢“平定”，缅军第33师常驻果敢，宣告这片民族特区收归中央。 彭家声此后再次销声匿迹，据说藏身克钦邦深山，具体在哪无人知晓。 2019年，他曾在“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30周年大会上讲话，呼吁果敢人民团结起来，夺回自己的土地。 但是在缅甸政府军的控制下，“果敢”已经不再有反抗势力，彭家声的呼吁回应寥寥。 2022年2月16日，缅北传出彭家声去世的消息，东南亚各地的华人，缅北各大“民地武”，缅共，甚至缅甸政府都发去唁电，追悼这位缅北的传奇人物。 而这位“果敢王”的离世，代表着缅北的历史翻过了一页。 面前缅北虽然还很乱，但缅甸政府正在向这里发展势力，土生土长的军阀们越来越老、越来越弱，缅北可能会在未来几十年被彻底平定。 文/商学野 参考资料：《枭雄还是英雄:彭家声传奇》里人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