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叙传（二）

新用户66885325 2022-10-01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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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又被称为《前汉书》，是中国第一部断代史，具有极高的文学和史学价值，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中国史学“前四史”。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汉书》故事。

黄河歌者金石点评：

因为班游的缘故，班氏家中收藏有皇宫秘书的副本，这让班彪接触到第一手资料并写了几十章《汉书》。班彪的封建正统思想影响了班固，集中体现在其与割据西北隗嚣的对话及后来的文章中。班固与司马迁并称为中国史学“班马”，不过司马迁修的是私史，读起来更像小说，其中错误很多；班固修的是官史，非常严谨，这是因为掌握的史料程度不一样。请看《<汉书>研读》第546章：

叙传（二）

班彪

班稚年少时担任黄门郎、中常侍，为人方正刚直洁身自好。在汉成帝晚年，册立定陶王刘欣为太子，多次派遣中盾询问近臣意见，只有班稚一人不敢回答。汉哀帝继位后，让班稚出京担任西河属国都尉，后升任广平国国相。

王莽年少时和班稚兄弟地位相近，关系友善，像对哥哥一样对待班游，像对弟弟一样对待班稚。在班游去世时，王莽身穿緦麻丧服参加葬礼，送上丰厚的祭品。汉平帝继位后，皇太后王政君临朝听政，王莽秉持朝政，想通过研修文学建立太平盛世，选派使者分路巡视天下风俗，采集颂歌，但班稚没有什么奉献。

琅邪太守公孙闳在公府中谈论灾害，大司空甄丰派遣属官飞驰前往两郡劝勉官吏百姓只能讲祥瑞，不能讲灾害，奏报弹劾公孙闳凭空捏造不详，班稚也不对祥瑞进行回应，他们都属于危害圣政，犯了大逆不道罪。

王政君说：“不宣扬朝廷大德至美，应当与宣扬灾害的不能相同处罚。何况班婕妤一贯行事贤良，我非常同情他们。”最后只有公孙闳一人被逮捕入狱诛杀。班稚心中害怕，上书陈恩谢罪，愿意归还官印，回到朝廷增补为延陵园郎，王政君答应下来，班稚享受原俸禄直到去世，因此班氏在王莽时代并不显贵，也没有遭受灾祸。

当初，汉成帝性情宽和，能够采纳耿直之言，所以王音、翟方进等人对照法律条文指摘朝廷过失，刘向、杜邺、王章、朱云等人敢于肆意冒犯汉成帝，所以上至汉成帝的老师安昌侯董宏、汉成帝的各位舅舅大将军王凤兄弟以及公卿大夫、后宫外属史氏、许氏等外戚受到贵宠的，无不被当时的人们诋毁。只有谷永曾经说过：“建始、河平年间，许氏和班氏贵幸，倾盖前朝，影响四方，汉成帝对他们赏赐无度，造成国库空虚，他们所受的封赏已经达到极致，不可能再超过了。但现在开始的这些人，连上天也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比原来的许氏和班氏要高出十倍。”谷永话的意思是讥讽当时的赵氏和李氏，对班氏没有非议。

班稚生下班彪，班彪字叔皮，幼年时和哥哥班嗣一起游学，家中有赏赐的皇宫书籍，财力丰足，喜欢古文的士人纷纷从远方来到，从他父亲的好友扬雄以下的无不登门拜访。

班嗣虽然研修的是儒学，但更看重老子、庄子的学术。有一次，桓谭想要借阅他的书籍，班嗣回复说：“像那庄夫子，具备超越圣人的智慧，修心养性，保持本真，淡泊名利，返回到大自然，只有师友之间相互感染，而不受世俗风气所役使。他在山沟中垂钓，天下万物难以干扰他的心志；他隐居在一座小山中，天下万物不能改变他的乐趣。他既不受圣人教诲束缚，也不被君主的高官厚禄诱惑，放纵躯体放任心志，谈论的人难以给他齐名，因此才显得宝贵。现在你被仁义情谊羁绊，系上了声名缰锁，信服了周公和孔子的主张，传扬了颜回、闵子骞的精华，已经受拘束于世俗教化，又何必再去用老子、庄子的大道自我炫耀呢？过去有个人到邯郸学那里的人走路，没有学成，反而忘掉了原来的走法，于是只好爬了回去！我担心你也会那样，因此不能借书给你。”班嗣的立身行事和言论就是这样的。

班彪只对孔子的圣人之道尽心尽力。他在二十岁时遭遇了王莽败亡，刘秀在冀州继位皇帝。这时，隗嚣占据垄西部众很多，招纳英雄豪杰，公孙述在蜀郡和汉中称帝，天下纷争扰攘，大的接连州郡，小的占据县城。

隗嚣问班彪：“前者周朝灭亡后，战国并争，天下分裂，几世后才得以平定，难道当年的纵横之事还会在今天重演吗？还是将会有一人顺承天运更迭而兴起呢？希望先生谈谈这件事情。”

班彪回答说：“周朝的废兴和汉朝迥然各异。当年周朝设置五等爵位，诸侯掌握政权，本根衰微，枝叶强大，所以其末年才发生了纵横之事，这是形势使然。汉朝承袭秦朝的制度，建立郡县制度，主上有专己权威，臣下没有超过成就百年基业的基础。到了汉成帝时期，才把权力转移给外戚，汉哀帝和汉平帝享国时间太短，国家三次继嗣断绝，危机从上发生，没有伤害到下面。所以凭王氏显贵，倾擅朝廷，能窃号居位，却在百姓中没有基础。所以王莽在继真皇帝位后，天下人无不摇头叹息，仅仅十多年的时间，就遭受内外骚扰，远近一起发作，各地起义军自立称号起兵，但都自称为刘氏，这是没有谋划而说法相同。现在雄杰占据州郡城池的，都没有当年七国世代经营的资本。《诗经》中说：'上天太伟大了，他清晰俯视天下，观览四方，寻求百姓信服的人授予天命。’现在百姓都讴歌思念汉朝，向往刘氏政权，这些情况应当非常明确了。”

隗嚣说：“先生说的周朝和汉朝的形势，是可取的，但说到愚民因为熟悉所以才跟随刘氏姓号，就推断汉朝会复兴，则太浅陋了！当年秦朝失掉政权，刘季起兵追逐攻权，那时的百姓哪里会知道什么刘氏呢！”

班彪听到隗嚣的话，感觉他疯狂凶暴的行为很难停息，于是就写成了《王命论》以拯救时艰。其辞中说道：

当年帝尧禅让时说道：“舜啊，天命所定授予你天下。”后来，舜也同意禅让天命给禹。到了后稷和夏契，他们都辅佐唐尧和虞舜，光辉照耀四海，其美德几世不断，到了商汤和周武王时期才拥有天下。虽然遭遇的时代不同，更换朝代的方式各异，但都应天顺民，这些原则始终没变。所以刘氏承袭帝王大统，世代传承，写在了《春秋》中。唐尧占据火德，汉朝进行接续，开始起兵于沛县大泽，神母夜间哭号，彰显提赤帝的符节。从以上来看，帝王的大统，必须有明圣显著的大德，有丰功厚利积累的基业，然后才能通过诚心与神明相通，把恩惠厚施给予百姓，所以鬼神享用其祭祀，天下人都去归附，从来未见过无一点根基，功德从不显著，却突然崛起登上皇帝之位的人。世俗人只看到汉高祖兴起于普通百姓，却不明白其中缘故，认为只是遭遇暴乱，能够拔剑奋起，游说之士甚至说天下都在争夺权力，只是幸运的人捷足先登，并不知道神器有天命，不能依靠个人智力前去求取。真是太悲哀了！这正是世上多乱臣贼子的原因。如果真是这样，难道真是不明白天道吗？实际上也是不明白人事啊！

那些饥寒交迫的流民奴隶，辗转在道路之上，只盼望着有一件粗布衣服，家中有一点过夜存粮，手中有一金的余钱，但最终还是死在沟壑之中。为什么会这样呢？贫富也都各自有命。何况任何天子的尊贵，拥有四海财富，神明保佑，怎么能轻易得到呢？所以虽然碰到大好时机，窃取权柄，其勇敢就像韩信、英布，其强悍就像项梁、项羽，其虚伪圆滑就像王莽，但是最后却被斩杀蒸煮，分尸裂体，又何况是那些无名之辈，远远比不上这些人，却打算谋取天子之位呢！所以劣等驽马不能奔驰千里旅途，燕雀之类不能翱翔万里，椽木之材难以承受栋梁重负，小人小物不能主持帝王重任。《周易》中说：“鼎折断足，倾洒公食”，就是说其不能胜任其职。

当年秦朝末年，豪杰一起推选陈婴称王，陈婴的母亲制止他说：“自从我嫁到你们家作为妇人，就世代贫贱，如果突然富贵不吉祥，不如率领军兵归附他人，事成之后稍微能得到恩惠，如果不成功则灾祸由他人承担。”陈婴听从了母亲的话，陈氏得以安宁。王陵的母亲看到项氏肯定要灭亡，刘氏将要兴盛。这时，王陵担任汉朝将军，他的母亲被项羽扣押到楚军营中。有一名汉朝使者来到，王陵的母亲见到了使者，对他说道：“希望你能告诉我的儿子，汉王是忠厚长者，他肯定能得到天下，我的儿子要小心侍奉，不要生出二心。”说完对着汉朝使者横剑自然，用来勉励王陵。后来的事实证明，果然汉朝统一了天下，王陵担任丞相并封侯。就是这些明白的匹妇，依然能够推演事物的发展走向，知道祸福的关键，从而保全后代的香火不断无穷，垂我策书于历史，何况是大丈夫行事呢！所以贫穷富贵自古有天命，吉凶祸福则全在个人，陈婴的母亲知道废，王陵的母亲知道兴。审视这四个方面，帝王的名分就可以判定了。

大概对汉高祖来说，其兴起有五个方面：一是他是帝尧的后代，二是他体貌多奇异，三是他神武有征应，四是他行事宽明仁恕，五是他知人善任。再加上他讲诚信善于采纳谋划，乐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看到优点唯恐埋没，使用别人就像自己去做，从谏如顺流，顺势如万川归海；他吐出嘴里的食物，采纳张良的策略；改变洗脚接待来访者的习惯，听到郦食其的高论；采纳士卒娄敬的建议，切断怀念故土的感情；看重四名隐士的名声，去掉对戚夫人的肌肤之爱；选拔韩信于普通士兵，接收陈平在亡命徒中，天下英雄竭尽全力，群策毕举：这就是汉高祖的雄才大略，所以才能够成就帝王伟业。如果说到灵端符应，也大略听说过了。起初刘媪怀有高祖时梦见和神人交合，雷电交加乌云翻滚，有龙蛇显形的奇异事情发生。等到高祖长大有很多灵异之处，往往不同常人，因此王媪、武妈看到高祖醉后有龙附身，便把他所欠的酒账一笔勾销。吕公见到高祖相貌奇特，就把女儿许配给他；秦始皇东游就是为了镇伏那里的天子之气，吕后看到见天上的云气就知道高祖所在。高祖当初受命迁往郦山路上斩杀白蛇，向西进驻关中时金、木、水、火、土五星同时相聚。所以韩信和张良都说这是天命所授，而不是人力所为。

历数古今的得失，考察行事的成败，考证历代帝王的兴衰，考察这五方面的因素，取舍如果和所处地位不相称，灵验征兆不同于这种标准，如果贪图权力和财富，不安本分去妄图占据高位，外不自量力，内不知天命，则肯定是丧国保家之主，不能颐养天年，会遭遇鼎折足一样的凶险，受到斧钺加身的惩罚。英雄豪杰如果真正明白这种道理后暗自醒悟，害怕因非分之举遭到上天谴责，就会高瞻远瞩，深思熟虑，采取王陵、陈婴的做法，去掉韩信、英布觊觎天下的非分之想，不再相信依靠征伐可得天下的妄语，明白帝王的权柄自有天授，不去贪求不可得之事，就不会被陈婴、王陵的母亲耻笑，这样就会使福份延及子孙后代，能够永世享受天赐之福了！

班彪知道隗嚣最终也不会醒悟，于是迁徙到河西去躲避。河西大将军窦融欣赏他的美德，前去访问。随后举荐班彪为秀才，担任了徐县县令，后因生病辞官。班彪后来又多次受到三公的征召，他做官不为俸禄，所从事的工作不符合自己的心意；做学问不被人所用，博学而不庸俗；言辞不浮华，只讲别人的学说，未论述创新成为一家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