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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三月底的周六，一大清早，柳万儿早早就来到通往半山老屋的路口，那里有一棵很古老的泡桐树，这个季节，开着满树的花，一串串像是粉色的铃铛，香气袭人。树下趴着一只年代久远的大石鳖，泡桐树的花，风过而落，掉了一地，也落在了石鳖的背上。柳万儿坐在石鳖脚旁的石墩上，一朵花从树上落下，正掉在她的身上，她捡起这一朵花，把花蒂根部放在嘴里含着，吸食这朵花，一丝丝甜滋滋的花蜜滋润着她的舌尖。她一直向山下眺望，这个时候，满山的果树正是盛花期，桃树、梨树、杏树、李树、海棠树、樱桃树，还有山茶树……漫山遍野，一条小河伴着那条新修的村道，从山上的丛林里跳窜出来，携着河边密密的柳树林，几乎在花海中消失不见，一路奔到山下的柳林镇，在那座小镇旁停留了下来，围着小镇绕一周，再从镇外的那座石拱桥下流过去，奔向山外而去，从古至今，这座山里的人们，都把这条小河唤作“柳河”。柳万儿的父母一大早就去两架山头之外的亲戚家，走人户吃九斗碗去了，特别叮嘱她在路口等候齐哥和凌姐。柳万儿的妈妈曾经在凌琳的父母家当了一辈子的保姆，一手带大了凌家的三个孩子，在凌家三兄妹凌云、凌志、凌琳的眼中，地位等同于父母一辈。后来柳万儿的姐姐柳百在出嫁之前，也在凌家当了两年小保姆，那个时候凌家老太太，刚从教师岗位上退休，她就自告奋勇教了柳百两年，结果初中毕业的柳百还参加了自考，拿到了大专文凭。柳百后来出嫁了，去凌家继续做保姆的，也是柳林镇上的柳家本家的亲戚。小的时候，一到暑假，凌家的孩子就跟着柳妈妈到柳林镇来过暑假，每天伙同了柳家的孩子们，野遍了每一处山头。那个时候，柳万一家还住在半山的老屋，起初，是老年间传下来的几间青砖瓦房，后来盖了两层的小楼，再后来，柳万一家就搬到了大哥柳拾在柳林镇买的新房去了。不过，半山老屋一直维护着，因为凌家的老人时不时会来住上几天。在柳万儿孩童时的记忆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到大大小小的节假日，凌琳总是带了男友齐昊焓来住几天，也是满山遍野跑，去摄影、画画、捡山上和河里的石头、收集各类植物的标本。那个时候柳万还没上学，他们就每天带着柳万到处跑，在小柳万的心中，觉得齐哥哥和琳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一对，她最喜欢听他们一起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满树的花瓣纷纷飞舞。几年后，他们结婚了，柳家一大家子还被邀请去参加了婚礼，那场婚礼，是柳万儿心底永远的梦想之一。那后来，齐哥哥和琳姐姐到山上来的次数渐渐少了，不过一年还是会来一两次。但是近几年了，他们很少来了，只有凌家的老人和其他亲戚偶尔还是会来住几天。三姐柳千，本来一直想把半山老屋开成民宿，但自从她考上了县城的公务员后，家里就没人热心这件事情了。几房的兄弟姐妹，或在本地，或在外地，各有事业和生意，对这件事情也都不感兴趣。倒是柳万儿当初被三姐的计划深深打动了，当时，柳千和柳万还和凌家兄妹讨论过这件事情，但自从柳千端了铁饭碗，柳万在镇上医院当了护士以后，就再也没人来撺掇这事了。前几天，柳万听柳妈妈说，齐哥和凌姐会来山上住一段时间，因为齐哥生了一场重病，大病初愈，要来山上修养一段时间。于是，柳妈妈找了好几个子侄，把老屋里里外外整修一新，又配制好多各种电器，这些电器，几乎也是陆陆续续从凌家搬来的，有一些本来也存放在老屋，每当需要的时候，柳妈妈就搬出一两件自己使用，或拿去送人。这一处半山老屋，用巨大的鹅卵石垒了一圈半人高的矮墙，墙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一架油麻藤倒在矮墙上。两扇用山崖上砍下来的老藤捆扎的院门，平时无人居住的时候，就象征性地用一条自行车链条锁着。老屋的楼上楼下，各有四间房，都是一样的中间位置是双开门的正屋，一楼的那间作为一家人主要的用餐或接待客人的堂屋；二楼那间也不住人，以前二楼住着柳家三姐妹，这件正屋主要是柳家孩子做作业，或者玩耍的地方。正屋之内，两边各有一道门进入两间大卧室。在两层楼的右侧，靠楼梯处，各有一件独立的小卧室，楼上楼下的左侧角落都有一间很大的厕所，分别隔开了洗澡的地方。一楼的屋檐修得很宽，即使下大雨的时候，也可以坐在屋檐下吃饭。几根相当粗的柱子，支撑着二楼的走廊。柱子上挂满了老玉米、干辣椒、一串串的大蒜，和好多需要常年挂在屋外风干的山货。右边的屋檐延伸出去，沿墙是一段有青瓦顶的走廊，一架金银花缠绕攀上，粗大的花藤就好像古老山崖上的藤蔓，走廊通往院门右侧的厨房。厨房很大，还保留着老灶台，不过已经很久不用了，现在用煤气罐。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老厨房里，各色齐全的厨房电器和用具，好多也是从凌家陆续搬来了，凌家老人或者亲朋好友偶尔来住的时候，也喜欢自己开火做饭。一架竹梯子架在厨房的门口，平时可以上到屋顶平台上晾晒东西。也不知道是风还是小鸟，带来了一些种子，厨房的屋顶边沿的矮墙头铺满了一层金甲佛爷草。厨房门前，置有石台和石槽，是洗菜洗东西的地方，石台边的石头水缸，自从那一年引来山泉接通了自来水之后，就不用了，柳万儿在石缸里养了水葫芦，夏天的时候，开满一缸紫色的花。院子的左侧，有一棵巨大的核桃树，连柳妈妈都搞不清这棵核桃树是哪一辈的老人种下的了，树冠几乎遮盖了半个院落，树下，有一张用山上的石头打的一张石桌，四条石凳。石桌石凳旁边，扔了两个废弃不用的破水槽，柳万儿在一只水槽里面种满了蓝石莲、玻璃翠、玉树，还有她后来从网上买的多肉植物，另一只水槽里种满了白色和紫色的鸢尾花，和其他一些她从山上挖来野花野草。屋后的斜坡，是一片竹林，有几棵槭树混长在竹林中的高坡上，在这个季节，叶子还不是红色的，绿叶满枝，开着黄色的花。自从柳万一家搬去了镇上住，老房子的一楼就只用来堆放各种家具、农具、工具和粮食山货。二楼一直保留着常年可以入住的状态，所有的家具都用塑料布仔细盖好，准备有人来耍的时候，可以立刻入住。这几天，柳妈妈也让人把一楼的正房清理了出来，这也方便柳家的人上来聊天拉家常，或者，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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