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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宏:青铜在哪?怎么就"青铜时代"了?——郭静云教授《夏商周:从神话到史实》读后(7)

 鲜锅兔儿 2022-10-08 发布于四川

郭教授对“铜石并用时代”有自己的独特理解。她认为,“那些活动范围中没有铜料的族群,依然能进入所谓'铜石并用时代’的社会文明化阶段,而判定其是否进入铜石并用时代的唯一标准,则在于石制器的精准度高低”(47-48页)。由是我们知道,没有铜器的制造与使用,也可以进入“铜石并用时代”,而判定一种文化属于新石器时代还是铜石并用时代,指标在于石器而非铜器。同时,以生产生活用具的质料为分野的考古学分期,被引申移用到了社会发展阶段划分的范畴。

因而,“虽然在屈家岭遗址未发现红铜,但其早期国家的社会面貌以及石制器的发达程度,却符合铜石并用时代的文明”(48页)。

我们再看看作者是如何界定“青铜时代”和为具体遗存定性的:

“在此之后,人们在发明青铜合金上的突破便是青铜时代的开始……虽然人们在发明青铜合金后,并不是立即以铜器取代石器……只是有少数器物开始以铜合金来铸造,尤以小型兵器为甚。不过,此时合金的发明依然可视为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之指标”。

由是,我们知道,在郭教授的概念界定中,只要青铜合金一出现,就是青铜时代的开始了。

“直至石家河时代,在离铜矿200-300公里的城址中已发现被磨碎的铜矿石(孔雀石)(注)、铜渣和小型红铜和青铜用具(注[1]),以及炼铜坩埚,这已无疑是青铜早期的国家文明。期待湖北省考古界在推扬楚文化的同时,更要重视自己最古老的基础性文明,加强屈家岭、石家河城址的调查、发掘和研究,让学界知道,石家河文化其实是一个国家化程度很高的青铜早期文明”(48页)。

“青铜合金的出现,无庸置疑就是青铜文化的指标……虽然缺乏详细发掘、且未使用金属探测器,也没有进行筛土,但依然发现了冶铜的证据以及铅铜合金技术,这些数据足以将石家河认定为青铜文化时代,而屈家岭则应视为铜石并用文化”(49页)。

这两段论证性文字颇具深意。严文明先生审慎地将石家河文化划为铜石并用时代的晚期[2],郭教授的新论,则又往前进了一大步。其中“青铜用具”尤其重要,这是作者把石家河文化定位为“青铜时代”文化的立论依据。

查文中注释所引二报告,罗家柏岭遗址1950年代的发掘,在石家河文化二期地层中发现“铜器残片”五件,器形难辨,此外“还出有铜绿石或锈蚀的铜渣”。“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些实物未能保留下来” [3]。这是非常遗憾的。请注意,正因如此,我们根本无法获知它们是红铜还是青铜。

《邓家湾》报告在“铜器”一节中,介绍“在石家河文化地层中发现不少铜矿石(孔雀石碎块)……铜器仅见一件残片……似铜刀,为长形薄片”[4]。报告还披露了这件铜片的铅同位素测试结果。这里要指出的一个常识是,铜矿中本来就或多或少地含铅,因而,作为微量元素的铅,不是青铜合金所独有的。《邓家湾》报告正文和严文明教授的《序言》中多处提及这件铜片时,都从未言明该铜片属于青铜还是红铜。因此,郭教授上文中“发现小型红铜和青铜用具”的说法,不知何据。

郭著以引注宏富著称,但后文作为石家河文化“无疑是青铜早期的国家文明”之重要证据之一的“炼铜坩埚”,居然没有注释,因而也不知何据。

“这些数据足以将石家河认定为青铜文化时代,而屈家岭则应视为铜石并用文化”。在如此的实物证据下,作者期待湖北省考古界要通过重视和努力,“让学界知道,石家河文化其实是一个国家化程度很高的青铜早期文明”。郭教授希望当地考古工作者加强调查、发掘和研究,只是需检验已被其证明了的“石家河文化其实是……文明”的结论而已?


[1]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学系、湖北省荆州博物馆石家河考古队:《邓家湾——天门石家河考古报告之二》第242-243页,文物出版社,2003年。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湖北石家河罗家柏岭新石器时代遗址》,《考古学报》1994年第2期。

[2] 严文明:《论中国的铜石并用时代》,《史前研究》1984年第1期。

[3]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湖北石家河罗家柏岭新石器时代遗址》,《考古学报》1994年第2期。

[4]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学系、湖北省荆州博物馆石家河考古队:《邓家湾——天门石家河考古报告之二》第242-243页,文物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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