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郁达夫游记散文的江南情韵（一）

关于江南的山山水水，是郁达夫的游记散文写得最多的内容。

在《郁达夫全集》所收34篇游记中，大部分是写江、浙一带的，《杭江小历记程》、《杭州》、《浙东景物记略》、《临平登山记》、《桐君山的再到》、《雁荡山的秋月》、《花坞》、《城里的吴山》、《西行日录》、《出昱岭关记》、《南游日记》等等，除了杭州及周边，还写富阳、桐庐、临安、诸暨、兰溪、天台，还写金华、江山、雁荡山、仙霞岭等。他的有关江南地区的游记散文，具有独特的江南情韵。例如，郁达夫所记的游览地点，小山小景比较多，并不刻意描述名山大川；他的笔调，自然清新，完全避免一般意义上的华丽词彩。

历来对郁达夫小说的研究者众。关于郁达夫的传记，对其散文的评价虽然较高，但往往着墨不多，对其游记散文更是如此。近年来对郁达夫散文的研究日益重视，但专门研究郁达夫游记散文的还是不多。李杭春、陈建新和陈力君主编的《中外郁达夫研究文选》所列，仅姜静楠《江湖之忧更潇洒》是对郁达夫纪游文学的专论之作。另据笔者网络搜索，专门论及郁达夫游记散文的虽然有一些，如《论郁达夫游记散文的美》（党秀媛）、《郁达夫游记散文的艺术特色》（卜召林、朱雯）、《郁达夫纪游散文中的美学特征》（刘茂海）、《现代才子气与郁达夫的游记散文创作》（朱慧玲）、《论郁达夫游记的幽默色彩》（张晓霞）等，但较多地从游记描写的景与蕴含的情的角度分析，认为郁达夫的游记看似观光看景，实则带着怜天悯人的激情；或者从自然与风俗结合的角度分析较多，认为郁达夫游记在描述山水美景的同时，把当地的人文历史、风俗和掌故一一道来，令人回味绵长。或者从其独到的笔触分析较多，认为郁达夫游记文笔流畅，如行云流水。而郁达夫游记笔下的江南展现出的是如何的独特情韵，所论者似乎较少。笔者觉得，一方面郁达夫游记散文中对江南风物的描写占很大比重，另一方面从江南情韵的角度去解读郁达夫的游记散文似乎不多。

江南：郁达夫游记散文主画卷

郁达夫的游记散文中描绘江浙山水的占了大部分。也就是说，他的游记散文，大部分是记录他在江南旅游的行踪。一方面，江南是他的故乡，写江南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另一方面，20世纪30年代初期（1933年至1935年间），是郁达夫较为集中地写游记的时期，这段时间他常住杭州，并得到了当时铁路部门的邀请，公费旅游杭江铁路线附近的景点。

“江南”究竟在哪里，在不同时期、从不同角度进行阐述，有着不同的结论。《中国国家地理》让各类学者把他们心目中的江南在地图上圈出来，再把这些地图重叠起来，看它们共有的部分——也就是所有集合的交集在哪里，认为这个共有的部分就是真正的江南。

结果，这个真正的江南就是太湖和西湖流域。

《江南士绅与江南社会》将太湖平原的苏州、松江、常州、杭州、嘉兴、湖州、太仓六府一州视作“江南”的地域范围。《人文江南》认为狭义的江南指的是苏杭，也就是太湖流域一带，而广义的江南几乎包含华东的大部分地区。

总之，江浙是江南的核心地区确是无疑的。

“情韵”，是指一种情调和韵味；“江南情韵”，就是指江南这个特定的美好的区域带给人们的特别的情调和韵味。

不同的人，对江南情韵的感受和解读也会各不相同。江南的情韵由山塑造，更由水构建，因此，“江南水乡”成了一个美的意境的专指。晚唐五代词人韦庄在一首《菩萨蛮》里云：“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极言江南风物人情之美，能令人不知不觉间消魂沉醉。人们欣赏江南，常常说江南的“柔”，说江南的“软”。柔、软，应该说，是很多人印象中的江南情韵。《中国文化性格》认为中国最女性化的城市在江南水乡，苏州宁静含蓄，杭州温山软水。说“江南是女人的江南”，并把绍兴水乡比作少妇，把苏州水乡比作少女。但是郁达夫的游记散文并没有着重写水的柔软，也没有刻意渲染绵绵的阴雨天，他对江南具有的独特体会。因此，“江南”在郁达夫游记散文中也就有了独特的情韵，这种情韵不是女人般的柔，不是梅雨般的绵，而突出地表现为“幽寂的静、清异的美、感伤的情”。可以说，江南是郁达夫游记散文的主画卷。

1934年，上海现代书局单独出版了郁达夫的游记专集《屐痕处处》，1936年，上海文学创造社出版了《达夫游记》，1948年，上海杂志公司将《达夫游记》改为《郁达夫游记》重印出版。新编《郁达夫全集》共收游记散文34篇，约17万字，虽然这在他的作品中算不上数量最多，但呈现出最为明快的色调，风格最为特别。姜静楠认为“郁达夫的纪游文学充分表现出与其小说创作截然不同的艺术个性”。他的游记散文，充分表现了对古朴清幽的大自然的欣赏与融合.郁达夫无论是写山写水，写秋写冬，都不是单纯地进行描写，而是自然而然地渗入了自己的主观审美意识。对此，刘海粟将郁达夫包括游记在内的散文创作提高到了小说之上的地位：“讲到他的文学成就，我认为诗词第一，散文第二，小说第三，评论文章第四”。温梓川也有类似的评价：“他的散文则以游记为最佳。他的游记写得轻灵清新，可爱得很，堪称上乘之作。而他的散文又比小说写得好”。刘海粟还说：“青年画家不精读达夫的游记，画不了浙皖二省间的山水；不看钱塘、富春、新安，也读不通达夫的妙文”。这实在是对郁达夫游记散文的极高评价。

郁达夫游记散文描绘最多的，就是江南山水风光。

分析《郁达夫全集》收录的34篇游记散文，只有《槟城三宿记》、《覆车小记》、《马六甲游记》和《青岛、济南、北平、北戴河的巡游》等4篇不是以江南为描绘对象的；有9篇游记散文中写到的福建、安徽，其实也可算作“大江南”的范围；其余21篇都写江苏、浙江两省，即江南的核心地区，占百分之六十二，尤其对对杭州附近的西溪、富春江、超山、半山，都作了极为细微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