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袁世凯为什么要称帝?

 A松毛岭634高地 2022-10-10 发布于山东

●袁世凯称帝

袁世凯于1915年12月12日接受帝位,次日在中南海居仁堂接受了百官朝贺,改国号为中华帝国,改元洪宪,色尚赤,国旗于五色旗上加红日一轮,表示“五族共戴一君”。当日,他发表简短演说道:

“大位在身,永无息肩之日。故皇帝实为忧勤惕若之地位,决不可以安富尊荣视之。且历代皇帝子孙鲜有善果,平时一切学问职业皆不得自由,故皇室难期发达,予为救国就民计,牺牲子民,亦不敢避。”

他竟在登基之日说出“子孙鲜有善果”的不祥之语,令人面面相觑。然而本次朝贺也委实窝囊,文武百官有的着军装,有的穿长袍马褂,不衫不履;皇帝陛下则穿大元帅戎装,头上竟然无冠。自古以来,朝贺就是最重衣冠礼仪的仪式,本次朝贺如此草草,哪里有半分新朝气象呢?


他首先册封黎元洪为武义亲王,被黎愤然拒绝。

接着又封龙济光、张勋、冯国璋、姜桂题、段芝贵、倪嗣冲等为一等公,汤芗铭、李纯、陆荣廷、朱瑞、赵倜、陈宦、唐继尧、阎锡山、王占元为一等侯,张锡銮、朱家宝、张鸣岐、田文烈、靳云鹏、杨增新、陆建章、孟恩远、屈映光、齐耀琳、曹锟、杨善德为一等伯,朱庆澜、张广建、李厚基、刘显世为一等子,许世英、戚扬、吕调元、蔡儒楷、段书云、任可澄、龙建章、王揖唐、沈金鉴、何宗莲、张怀芝、潘榘楹、龙觐光、陈炳焜、卢永祥为一等男。

最奇特的则是,追赠赵秉钧为上卿,宋教仁为中卿。

最终,封爵者共计一百二十八人,一二等轻车都尉七十余人。此外,又发布专令,尊徐世昌、赵尔巽、李经羲、张謇为“嵩山四友”。不日又有人性化措施出台,即永远禁用太监,内廷改用女官。

这个册封名单中,少了一位北洋实力派,那便是段祺瑞。段祺瑞是逼退清室、拥立袁氏的关键人物,长期把持陆军总长的要职,宋案后还一度代署国务总理,后来更参与赣宁之役和围剿白朗起义,实力大增。袁世凯对他戒心日盛,遂组建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将段祺瑞与海军总长刘冠雄、海军司令萨镇冰、参谋次长陈宦、侍从武官荫昌和王士珍平列为高级办事员,轮流值班,而大事决于总统。

段祺瑞既失军权,便将陆军部的大小事务交与部秘书长徐树铮处理,自己称病不出。筹安会和请愿团活动猖獗,全国上下纷纷劝进时,段祺瑞发表了卓尔不群的谈话,他说:“项城帝制自为的迹象,已渐显露。我当年曾发出采取共和之电,如果又拥项城登基,将何以面对国人?恐怕二十四史中,找不出这样的人物吧!所以论公,我即使死也不会参与;论私,我从此只有退休,决不多言。”他还亲自试探袁世凯的口风,袁则坚决否认有称帝之心。

到了帝制已路人皆知时,他还要跑去向袁世凯剀切陈情:“此事危及国家安危和袁家的身家性命,万不可做,万不能做。”袁世凯勃然变色道:“这都是杨晳子和克定等人讨论的,赞同的人多而反对的人少,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他傲然答道:“我受大总统数十年恩遇,不能不直言奉上。此时悬崖勒马尚来得及,时机稍纵即逝,届时悔之晚矣。”后来他又两次去晋见袁,袁均称病不见。


据传,袁世凯一度派刺客刺杀段祺瑞,还曾收买段家的亲戚前往行刺,但都没有成功。因此,袁世凯册封的众爵里,便没有段祺瑞,这也是因为不便强人所难。而段祺瑞一度与蔡锷暗通消息,蔡锷在潜出京城前,还曾拜访过段宅。段由于种种原因不便站在前台,但他在护国运动中确有一定作用,后人说他有“三造共和”之功,其中的二造共和就是指他在洪宪帝制中的表现。

袁世凯素来重视段祺瑞,他逝世前遗于金匮中的三个接班人,依次为: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足见他对段祺瑞的重视。缺少这样一个得力助手,也是洪宪帝制的一大败因。

便是在册封名单内,也多“义不帝秦”或貌合神离之人。黎元洪自然是一例,但他本不属于北洋系统,情有可原。徐世昌则是袁世凯的总角之好,也“义不帝秦”就令人费解。1914年,袁世凯扩大总统权力,将国务院改称政事堂,拜徐世昌为国务卿,这是清亡之后徐世昌的首度出山。

然徐世昌心中的皇帝,乃是紫禁城中的宣统皇帝,别人是万难染指的。对于袁世凯称帝,徐世昌认为,彼既逆天而行,就不足以为友,也就不必犯颜苦谏,因此,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有一次,袁终于忍不住召徐面谈,问他是否知道全国劝进的事,徐说不知道。袁不信,徐淡淡地辩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回想交往几十年来,徐何曾对袁如此冷漠过?袁世凯称帝后,本来拟拜徐世昌为上卿,位在百官之上,徐世昌则干脆告老还乡,每日作画遣兴,不问世事。

袁世凯无奈,只好把他奉入“嵩山四友”,入朝可以不称臣,不跪拜。徐世昌并不领情,在日记中批评袁世凯道:“志为帝王之人多则国乱。”1916年3月,袁世凯取消帝制,即召徐世昌复任国务卿。徐世昌去而复来,可见他宁做共和之官,也不做洪宪之臣。

冯国璋也是一个反对帝制的北洋实力派,他并不反对袁世凯,但反对袁世凯的帝制。一方面,他认为民国已有时日,称帝不合时宜;另一方面,他认为即使复辟帝制,也应还政给宣统,而非袁世凯自为。他对梁启超一见倾心,此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事实上是以梁启超为导师的,而梁启超在护国运动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因此,冯国璋的脑袋本来是相当保守的,但在袁世凯称帝的问题上,却相当激进。帝制之说甚嚣尘上时,他曾专门进京询问袁世凯,袁世凯辩解道:“华甫,你我是多年的兄弟,像这样的谣言,别人相信,怎么你也信呢?确实,辛亥革命成功得过于容易,共和政体来的太快,如今三年多过去了,党人还在到处捣乱,使全国不得安宁,因此,就人心趋向而言,共和政体未必适宜我国。

如今,有人组织了筹安会,准备研究一下国体问题。我也很想听听他们的意见。不知华甫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冯国璋说:“依我看,如果改为君主立宪,那就还得大总统来做皇帝,这样才最妥当。”袁世凯当即否认道:“我决无这个意思,也决不会这样做。你看历史上,哪个朝代的皇帝是可以传之久远的,哪一个皇帝的后代是能够保全的?就算我肯做,那么将来谁来继承帝位?我大儿子是个瘸子,二儿子是个浪子,哪个能做皇帝?”冯国璋深信不疑。

翌日,京沪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袁、冯的此次对话,冯国璋且频频向人保证,说袁世凯决不会称帝!如今袁出尔反尔,让他失信于人,虽封他为一等公,也决不足以抵消他对袁的愤怒。他在江苏装病扮傻,拒不合作,令袁世凯知道后十分不满,即下令调他为参谋总长。他自然不会中这个请君入瓮之计,对袁爱理不理,拒不赴命,反而与西南方面频繁联系,密谋护国运动。


不久,他又与江西将军李纯、浙江将军朱瑞、山东将军靳云鹏、湖南将军汤芗铭一起通电全国,要求取消帝制,此所谓“五将军密电”。这份密电令袁世凯大受刺激,几近于昏厥,因为他一手造就的北洋系竟然开始反对自己了,这是他众叛亲离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帝制取消后,袁世凯仍恋栈总统位置,冯国璋一不做,二不休,竟通电威胁袁世凯“敝屣尊荣”,以保住身家性命。可见,冯国璋是北洋系中反对袁世凯称帝最为积极者,较之段祺瑞的“二造共和”更为起劲。

当时反对袁世凯称帝者,大体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坚持共和理念的进步人士,另一种则是死忠于清朝的守旧势力。由于护国运动主要是由前者所促成的,因此后人都忽略了后者的存在。事实上,前清死忠分子的不合作立场,也是洪宪帝制无法持久的一大原因。

徐世昌、冯国璋反对袁世凯称帝,多少都带有为清朝鸣不平的意思。而如张勋这样的“辫帅”,就更要“义不敌秦”了,所以他虽然勉强接受了“伪官”,却仍蓄着一条发辫。事实上,在洪宪帝制中,如张勋这样虚与委蛇的,委实不在少数。北洋系的离心离德,较之护国运动,对洪宪帝制的打击更为致命。

然而,若非蔡锷发起护国运动,打响反袁的第一枪,北洋系的内讧也许将继续隐藏,而洪宪帝制或许会木已成舟、无以挽回。尤为难得的是,蔡锷是经过一段传奇式的经历,逃回虎口,万里奔命,举起护国大旗的。

蔡锷文武兼资,是民初群督中不可多得的帅才。因为具有独立的思想能力,他并不苟从于革命党的历次运动,实际上也从不是革命党徒。在民初昙花一现的政党政治中,他并未加入宋教仁组建的国民党,而是投身较为保守的进步党。辛亥革命人物,像他这样加入进步党的,只有唐继尧、孙武、张绍曾、阎锡山以及黎元洪等寥寥数人。

而进步党的代表人物,则是张謇、梁启超这样的前朝风云人物。当然,蔡锷之加入进步党,离不开其老师梁启超的援引。宋案后,蔡锷获悉孙中山欲兴师报仇,曾致电力劝“以静候法庭之裁判为主,勿挟成见,勿尚意气”,然卒不为孙中山所采纳,因而他对“二次革命”持有明显的反对态度。

袁世凯与蔡锷的渊源其实很早。戊戌变法后,蔡锷就读的湖南时务学堂被勒令解散,师生星散。蔡锷的老师樊椎很有纵横家的理想,带着蔡锷等人赴南京游说老乡刘坤一,本来只是想找个落脚之地,不料书生意气,到后来竟然劝刘兴汉排满。如此一来,刘坤一就不敢留这颗定时炸弹,转手将樊推介给袁世凯。樊居然兴致勃勃地北上谒袁,袁照例礼贤下士,给予优厚接待。

樊头脑继续发热,竟给袁上条陈,劝袁效法骆宾王讨伐武则天,继而又赠袁以诗,劝袁学习他家老祖宗袁绍割据自立。袁世凯这才知道书生的可怕和刘坤一的狡猾,连忙向这群贫无立锥的书生赠以重金,连求带哄地将他们打发走人。据说这笔钱有万余之多,在当时可谓巨款,蔡锷也分到了一千金。此时他得到了老师梁启超在日本的召唤,便拿着这笔钱,东渡而去。

因此,袁、蔡之交是从金钱开始的。客观上看,蔡锷当时已是不名一文,在武汉向一个亲戚借钱,才借到几文钱,而袁世凯一出手,自己就分到一千金。当年的蔡锷,对这位“顶子红”了的袁项城大人,只怕也有一种冯谖看孟尝君的感觉吧!

而袁世凯对蔡锷的欣赏,则始于1906年的彰德秋操。当时,蔡锷还只是一个二十四岁的下级青年军官,然袁世凯却巨眼识人,指派他为审判员,印象颇佳。到了民国二年(1913年),袁世凯组织模范团以改革北洋军的时候,即召蔡锷入京,以备大用。

但之后袁世凯耽误于称帝之事,不敢轻易改革北洋军,蔡锷遂被虚置,竟至终日流连于烟花巷里。到了洪宪帝制中,蔡锷假意推戴袁世凯称帝,暗中与梁启超密议反袁,且一度与段祺瑞、冯国璋等人暗通消息,最终决定回滇护国。


当时袁世凯对他的监视十分严密,据说他在名妓小凤仙的掩护下才得以逃出虎口,辗转日本、香港、越南,躲过多次暗杀,才回到昆明。时任云南都督的唐继尧是蔡锷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师弟,且是由蔡锷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早已按计划做好起事准备,而国民党人李烈钧等人也早已云集昆明。

因此,蔡锷和唐继尧发起的护国运动,不仅打响了反对袁世凯称帝的第一枪,也宣告了革命重返国内。

云南的护国军不过区区数千人,却与北洋十几万大军在四川战场鏖战数月并占尽上风。袁世凯派出的征滇军,则被新独立的广西都督陆荣廷消灭。随着护国运动的不断深入,人民反对帝制的呼声不断高涨,各省纷纷独立,全国形势回到了武昌起义后的格局。

1916年3月23日,在无比失望之下,袁世凯宣布取消帝制,此时距改元“洪宪”仅八十三天。

时人总结袁世凯称帝之事曰:“起病六君子,送命二陈汤”。“六君子”自然就是筹安六君子,这“六君子”是怂恿帝制的首犯。而“二陈汤”是指三个人,即:四川将军陈宦、陕西镇守使陈树藩和湖南靖武将军汤芗铭。这三个人都是袁世凯的宠臣,却相继宣布独立,当时袁世凯已忧惧成疾,闻此更是一病不起,就此呜呼哀哉。“二陈汤”本是一味中药,“送命二陈汤”之说,实在贴切。

袁世凯之称帝,固然遗臭万年,然而在整个“洪宪帝制”中,贻笑天下的又何止一个袁世凯!筹安会、妓女请愿团、乞丐请愿团等组织的表现已是荒谬绝伦,而之后的国民代表大会,更是滑天下之大稽。1915年12月,国民代表大会一千九百九十三名代表,以全票通过“君主立宪国体”的议案。不日,一干文武大员又由参政院副院长汪大燮领衔,推戴袁世凯为皇帝。


由此可见,袁世凯之称帝,当时许多政治人物及普通民众也是难辞其咎的。可是到了护国运动如火如荼,袁世凯日暮穷途之时,举国上下又气势汹汹地讨逆惩凶,将所有罪过推在他一个人身上。

从黄袍加身到众叛亲离,前后相隔不过一百天而已,而一百天前列名推戴书的人物,不少又出现在一百天后的讨袁檄文上,连光芒万丈的蔡锷将军都如此,何况别人呢!

可是袁世凯既然称帝,就须学习古代帝王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罪在朕躬一人!”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爬得越高,跌得越重,皇帝岂是那么好做的?

●袁世凯为什么要称帝?

一、

1915年12月11日夜晚,忙碌一天的袁世凯回到总统府,没有理会众人的请安和问候,径直走入书房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

香炉里青烟袅袅,弯弯曲曲的冲房梁而去,犹如袁世凯躁动不安的内心。

他用胖胖的手猛然拍了一下光头,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做皇帝到底对不对?”

袁世凯不禁陷入沉思。

当天上午,由全国选出的1993名国民代表齐聚,对共和制更改为君宪制进行投票,结果不出意料,1993名国民代表全票通过施行君宪制,并恳请袁世凯就任中华帝国皇帝。

按照惯例,他拒绝了。

这只是第一次劝进,立刻接受显得吃相太难看,等到第二次、第三次劝进的时候,他就会接受劝进,宣布改元建国。

虽然是早已议定的流程,袁世凯依然忧心忡忡,毕竟在共和国里做皇帝,总是不那么光彩。

但是袁世凯没有办法。

他从“小站练兵”开始,就着手培养自己的亲信军事力量,15年间一手带出强大的“北洋六镇”,除了袁世凯本人,再无人可以指挥的动。

那些年,他和军官士兵们站在一起,成为无可争议的统帅。正是“北洋六镇”的鼎力支持,他才拿到中华民国大总统的职位。

也是从1912年开始,他和军队脱离了。

当年忠心不二的部下,替袁世凯分别镇守各地,也就分别取代了他在军队中的位置,3年来,他们各自培养起一批亲信,犹如小号的袁世凯。

袁世凯感觉到,指挥军队不太灵敏了。他必须和各个军头商量妥协,才能贯彻自己的命令,而当年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如臂使指。

刀,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了。

做为强势统帅,袁世凯绝对不能容忍。

另外,新成立的民国太混乱了。

清朝逊位以后,朝野瞬间冒出几百个党,各自拉帮结派攻讦不休,几年来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尤其是国民党,通过竞选获得大部分议员席位,平时没什么有用的建议,只知道维护自家利益,只要不符合国民党利益的全部反对。

更有甚者,他们在反对不利的时候,会无所忌惮的起兵造反。显然,他们不把民国和大总统放在眼里。

内外不顺,让袁世凯成为“虚位总统。”

他只能顺着大家的意思做事,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施展拳脚,这么下去,民国的大事怎么办?

袁世凯放下胖胖的双手,露出一张疲惫的圆脸,他抬头望向冲到房梁的青烟,喃喃自语:

“中国,还是需要一个皇帝。”

已经流传2100年的皇帝是受命于天的,在中国人心中具有神性,只有借助皇帝的神性压服众人,才能真正执掌权柄,确保国家的稳定。

“况且,袁氏三代效力前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我又执天下牛耳多年,论家世论势力论才能,天下谁能比得上袁某?”

“我做皇帝传之子孙,不应该么?”

二、

袁世凯又想起半年来的天下人心。

美国宪法顾问古德诺发表的《共和与君主论》说:

“大多数之人民智识不甚高尚,由专制一变而为共和,此诚太骤之举动,难望有良好结果,中国将来必因总统继承问题酿成祸乱。中国如用君主制,较共和制为宜,此殆无可疑者也。”

长子袁克定带回来的《顺天时报》,也证明日本是支持袁世凯称帝的。

美日两国都支持中国更改国体,那大概是错不了的,起码不至于因更改国体而导致外患。

再说了,日本、英国、德国、俄国都是君主制,不是都发展的强大繁荣么,中国加入世界主流也没什么不妥。

“全世界都有皇帝,为什么中国不行?”

最让袁世凯振奋的是举国拥戴。

8月14日,杨度和严复等人的“筹安会”成立以后,各地纷纷成立“请愿团”,请求施行君主立宪制。

短短2个月时间,参议院就收到请愿书83件......北洋系、南方系、政府官员、封疆大吏、统军大将、乞丐、妓女都支持更改国体。

真是举国无人不拥袁。

就连不是北洋系的蔡锷、唐继尧都在《全国护军使劝进称帝文书》里签字,江苏实业代表沈云沛也请愿劝进,可见天下民意汹汹。

袁世凯心想:

“杨度曾说过,不先除竞争元首的弊端,国家永无安宁之日。说的好啊,于公于私,皙子知我。”

袁世凯起身离开书桌,信步走到窗户前。

12月的北京寒冷刺骨,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伸手推开窗户,抬头望向灿烂的星河。那双眼睛格外清亮,透出一半不甘,一半野心。

那一夜,他无心入睡。

三、

1915年12月12日,1993名国民代表再次请求袁世凯称帝,这次他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接受国民代表的劝进。

从这一天起,袁世凯就不再是中华民国的总统,而是中华帝国的皇帝了。

他准备把1916年定为“洪宪元年”,并制定了《新皇室规范》:

亲王郡王可以为海陆军官,但不得组织政党,并担任重要政治官员,皇室亲属不得经营商业,与庶民争利。

永废太监制度。

永废宫女采选制度。

永废各方进呈贡品制度。

或许,袁世凯想做好皇帝,但当初拥戴他的各地大员已经等不及了。

梁启超是一向反对袁世凯称帝的,他和学生蔡锷策划了护国运动,树起反袁的第一杆大旗。

12月25日,返回云南的蔡锷和唐继尧通电全国,宣布云南独立,称袁世凯是背叛民国的罪人,2天后派兵向四川进发。

12月18日,袁世凯任命冯国璋做参谋总长,想把他调离经营多年的南京,但冯国璋称病不愿进京,只愿在南京遥领职务。3个月后又致电北京,劝袁世凯早点退位。

一旦冯国璋开头,各省督军纷纷通电,劝袁世凯退皇帝和总统位,留下大权供众人争夺。

段祺瑞闲居在家里,既不参与劝进拥戴,也不说反对的话,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世昌知道人心是怎么回事,早已回到河南辉县,平时钓钓鱼喂喂鸟,只等袁世凯撑不下去的时候出来收拾残局。

至于日本,原本就没有在《顺天时报》上说拥戴帝制,那份报纸是袁克定伪造的,只骗袁世凯一个人。

此时他们巴不得中国乱起来,只有乱起来,日本才能浑水摸鱼。

一夜之间,万众拥戴的皇帝成为街边的臭老鼠。

当初的拥戴是真的,如今的反对也是真的,唯一不变的是利益。

四、

接受劝进前的夜晚,袁世凯大概没有想到,世间还有捧杀的说法。

冯国璋、段祺瑞等军政大员,或在北洋内部经营多年,或者在地方拥有数万军队,他们距离大总统宝座只有一步之遥。

有朝一日袁世凯退休,他们很有可能到总统的宝座上,尝试一把万人之上的感觉,这在清朝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民国却近在咫尺。

可袁世凯要做皇帝。

大家伺候袁世凯一辈子也就算了,还得世世代代给袁氏当奴才,袁世凯不甘心,冯国璋段祺瑞还不甘心呢。

南方系也有想法。

袁世凯和北洋的实力太强大,强大到其他势力加起来都难以撼动,既然正面打不过,那只好背后下手。

他们拥戴袁世凯称帝,将其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一旦把称帝的事情坐实,立刻以拥护共和的名义反手一击。

北洋内部争权都来不及,谁去真正和他们打仗?

其实在反袁战争中,北洋内部和南方系的诉求是一致的,他们的目的是利用袁世凯称帝的事实,把大BOSS赶下去,然后集体分享胜利果实。

想想吧,把称帝的袁世凯打下去,能获得多大的名望?能积累多少功勋?

而其他人,更多是墙头草。

大家都说“总统称帝好”,那他们也跟着喊,大家都说“袁世凯称帝不好”,他们马上转变口风说不好。

他们没有诉求,也不在乎什么国体,唯一在乎的是站队和口径,千万不要和别人不一样。

袁世凯终究是旧时代的人物。

他遇到困难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重新借用天授的皇权。

其他人都看到了未来的曙光,这世界上不是只有皇权一条路,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和出路: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1916年的总统府,袁世凯身患尿毒症在垂死挣扎,他放下一只雕花的药碗,发出和李自成一样的哀叹:“何不助我做好皇帝?”

四面八方却响起无数人的声音:

“慰亭,时代变了。”

●“关门皇帝”袁世凯为何至死都没正式登基?

在袁世凯复辟闹剧中,最令人捧腹的莫过于“太子”袁克定伪造《顺天时报》来蒙骗老头子一事。不错,《顺天时报》是袁世凯每天都要读的,因为这份报纸不仅发行量大,而且是日本人在天津所办的汉文报纸(从中可以看出日本政府的动向),而当时袁世凯对日本的态度是最为敏感的。“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袁克定为了促成老头子称帝、以圆自己的“太子梦”,竟然不惜伪造了一份专门刊登一些鼓吹帝制、拥护袁大总统做皇帝之类消息的假《顺天时报》,并每天偷梁换柱地送给袁世凯看,这就不得不说是一桩奇谈了。

据袁世凯最宠爱的三女儿袁静雪回忆说:“假版的《顺天时报》是大哥(袁克定)纠合一班人搞出来的,不但给父亲看的是假版,就是给家里其他人看的也是假的。大哥使我们一家人和真实的消息隔绝了开来。不料有一天,我的一个丫头要回家探望她的父亲,我当时是最爱吃黑皮的五香酥蚕豆的,于是让她顺便买一些带回来吃。第二天,这个丫头买来一大包,是用整张的《顺天时报》包着带回来的。我在吃蚕豆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这张前几天的报纸,竟然和我们平时所看到的《顺天时报》的论调不同,就赶忙寻着同一天的报纸来查对,结果发现日期相同,而内容很多都不一样。我当时觉得非常奇怪,便去找二哥(袁克文)问是怎么回事。二哥说,他在外边早已看见和府里不同的《顺天时报》了,只是不敢对我父亲说明。他接着问我:'你敢不敢说?’我说:'我敢。’等到当天晚上,我便把真的《顺天时报》拿给了父亲,我父亲看了之后,便问从哪里弄来的,我便照实说了。我父亲当时眉头紧皱,没有任何表示,只说了句:'去玩去吧。’第二天清晨,他把大哥找了来,及至问明是他捣的鬼,父亲气愤已极,就在大哥跪着求饶的声音中,用皮鞭子把大哥痛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还骂他'欺父误国’。从这以后,我父亲见着他就有气,无论他说些什么,我父亲总是面孔一板,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不再和他多说什么话,以表示对他的不信任。”

袁克定虽然在紧要关头失去了老头子的信任,不过他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令袁世凯挥之不去的“家族魔咒”。这事说来也蹊跷得很,在袁世凯家族中,外出做官的从没有活过60岁的,如袁甲三、袁保恒、袁保龄、袁保庆,乃至袁世凯自己的父亲袁保中,也系壮年而终。由此,60岁这道大关也就成为压在袁世凯心中长久的梦魇,挥之不去,而从民国建立后开始,袁世凯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更是令他感到疑神疑鬼。

在年届六十的大限即将来临时,袁克定一再进言,宣称“只有称帝才突破这一魔咒”,这就不能不对袁世凯产生强大的吸引力了。是啊,皇帝乃“九五之尊”,位极天下,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尊贵呢?或许,这个魔咒真的不敢侵犯“真命天子”?要说起来,袁世凯在那个时代也是迷信的人,称帝一事若全怪在袁克定身上,也不公道。

和袁克定热衷于帝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袁世凯的二儿子袁克文(字寒云)却对此漠不关心。不仅如此,这位“皇二子”甚至还写了首讽父诗,可算是民国古体诗中难得的佳品:

乍着微棉强自胜,阴晴向晚未分明;南回寒雁掩孤月,西落骄阳黯九城。

驹隙存身争一瞬,蛩声警夜欲三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诗的最后两句是重点,无外乎劝老头子千万“莫到琼楼最上层”,否则站得高,跌得重,老本全赔光光。可惜的是,袁世凯书读得不够多,苏东坡在《水调歌头·中秋》中也说,“高处不胜寒”,而他头脑一时发热,竟已忘却了。

在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后,袁世凯揖让再三,最终接受了国民的“拥戴”,真的要改制当皇帝了。正式登基的黄道吉日定在1916年1月1日,在此之前,袁世凯决定先举行一次百官朝贺会,日子让袁克定来挑。袁克定急不可耐,说:“就明天,12月13日就是个好日子!”

次日上午,袁世凯在中南海举行百官朝贺会。由于时间仓促,事前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前来朝贺的官员只包括在京的官员,地方大员们都没有参加。滑稽的是,这次朝拜既没有统一服装,也没有规定程序,来贺的官员有的穿着长袍马褂,有的则身着西装礼服,武官更是戎装入贺,而有的闲职人员干脆穿着便服就来了。

仪式由袁皇上的“御干儿”段芝贵主持,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竟然命朝贺时行三鞠躬礼,他想象中的三叩九拜竟然无从施展,令他懊恼不已。当天9点整,在四名武官的引导下,袁世凯来到居仁堂,但他并没有穿上大家所猜想的那身价值百万的龙衮服和皇冠,而是身着大元帅戎装,甚至连帽子都没有戴(因为他素来讨厌那顶插羽毛的元帅军帽)。不过,这反显得他那大脑袋更加油光锃亮,仿佛紫气东来,洪福齐天。

尽管文武百官已经分成班次,但段芝贵是个武人,也不懂得什么司仪的规矩,还没有等袁皇上就座,他自己抢先拜了下去,而旁人也因无人指挥,参拜时乱七八糟,有鞠躬的,有下拜的,也有喊“皇帝万岁”的,参差不齐,反弄得袁皇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踌躇半天,只是左手扶着御座龙椅,右手还手掌向上,频频向鞠躬叩拜者点头示意。

朝贺仪式结束后,袁皇上便让大家散去,各自回去上班,就连筵席都没有请大家吃一顿。等大家走出居仁堂后,这才回过神来:这朝贺仪式也未免太简陋、太节约了吧!就跟平常一样,好像是关门做皇帝,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这算怎么回事吗?

可不就是这样,等到蔡锷、唐继尧等人在云南举起“护国”大旗,袁世凯只好将登基日期后推,说要等平定了叛乱再行登基,不料这一推就遥遥无期,而护国战争也非一时半会能结束的,结果袁世凯至死都没有正式登基,充其量也就是个“关门皇帝”。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一个新王朝建立之后都要“徙居处、改正朔、易服色、变牺牲”,这“牺牲”祭品变不变倒无关紧要,国都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因此“徙居处”也就大可不必;但在“改正朔”上还是需要做做文章的,那就是在1916年后废民国五年而改行洪宪元年,历法也改用《洪宪元年历书》;至于“易服色”,按今文经学的“夏黑商白周赤”的三统循环理论,洪宪王朝应崇尚红色,因而登基三大殿的廊柱都要刷成红色,瓦也要换成红瓦,以示喜庆。

除此之外,皇帝登基得对有功之臣封王赏爵,好处均沾,但这里也遇到了一点小问题,那就是之前的故人旧友,袁皇上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称臣,于是便想出列入旧侣(计有载沣、奕劻、世续、那桐、锡良等数人,均为前清王公或者名督)、故友(计有徐世昌、赵尔巽、张謇、李经羲,即后来的“嵩山四友”)、耆硕(王闿运、马相伯等)三类,这些人可以享受不臣之礼。至于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镇守使、师旅长以上人等,分别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分封,见者有份,一口气就封了128个,就连已故的前国务总理赵秉钧也追封了一等公。

在这欢快的日子里,也有不和谐音,譬如朝贺仪式上,前陆军总长、老部下段祺瑞和前副总统黎元洪(袁世凯做了皇帝,黎副总统当然就成了前副总统)就不曾前来。袁世凯给黎元洪封了个“武义亲王”,不料这前副总统却屡加拒绝,不肯接受。这事传出去后,一首童谣也不胫而走:“好江山,做不牢;好江山,坐不牢;亲王奉送没人要!”

袁世凯称帝过程中,曾追随他多年的两位老友严修和张一麐却对复辟帝制明确表示反对,他们一再劝阻袁世凯不要走上这条绝路,但袁世凯终究未曾醒悟。开弓没有回头箭,世界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可吃,在后来取消帝制的当天晚上,袁世凯把张一麐找来谈话,极其悔恨地说:“我当时没有听你和范孙(严修的字)的话,现在想来真是又悔又愧啊!范孙跟随我多年,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什么官阶升迁;你在我的幕府中也有十几年了,也是从来没有提过什么个人要求。可见那些淡泊名利、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的人是多么的可贵,这才是真正的国士啊!那些曾经推戴我的人,难道他们真的是为国为民吗?他们今天推戴我为皇帝,明天就可能反对帝制,这种人真是比比皆是哪!总之,我办事情的时候多,读书的时候少,这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最后,袁世凯沉痛地说:“只是误我事小,误国事大,当国者不能不引以为戒啊!”

到最后,袁世凯的身体也顶不住了,称王称帝非但没有帮助他破除家族魔咒,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据袁静雪回忆说,在1916年的元宵节,正当全家人围在一起吃元宵的时候,六、八、九三个姨太太为了“妃”、“嫔”的名分又在袁世凯的面前大声争吵了起来。袁世凯见后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要再闹了!你们都要回彰德去,等着送我的灵柩一块儿回去吧!”说完,袁世凯便起身回办公室了。当时护国战争已经爆发,袁世凯整日忧心忡忡,精神不振,再被家里这么一闹后,袁世凯从那天开始便饭量减少,慢慢就恹恹成病了。

在各方要求总统退位的声浪中,袁世凯方寸已乱,退位心有不甘,接着开战又有所不能,弄到最后,心力憔悴,他的身体也垮了。到了1916年5月的最后几天,袁世凯已经不能办公;6月5日,袁世凯一度休克昏迷;延至6月6日的凌晨6点,袁世凯终于一命归西。

袁世凯在清末的时候得过软足病,这也是当时摄政王载沣将他开缺的由头。辛亥革命爆发后,袁世凯复出,在入宫的时候还需要仆役搀扶。这一次,袁世凯得的病是膀胱结石导致尿毒感染全身,原本这个病是不会导致生命危险的,但袁世凯为人比较固执,一直不肯看西医、不肯动手术(大概也是因为发病的位置特殊,羞于启齿),加上帝制后的种种不顺,急火攻心,更是加重了他的病情。

等到病情急剧恶化、小便不畅后,在袁克定的坚持下,袁世凯才让法国医生贝希叶前来诊治,但此刻为时已晚。贝希叶建议袁世凯到医院去动手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被袁世凯拒绝。在这种情况下,贝希叶只好在袁世凯卧室给他导尿,但此时导出来的全是血尿。袁世凯自知不起,便急忙让人把徐世昌和段祺瑞找来,并把总统大印交给徐世昌,说:“总统应该是黎宋卿(黎元洪的字)的,我就是好了,也准备回彰德去。”

据说,袁世凯在6日凌晨昏厥复苏之后,对侍疾在侧的老友徐世昌低声说“杨度杨度,误我误我”;也有人说,袁世凯临终时说:“是他害了我!”袁世凯也没说这个“他”到底是谁,一般人都认为指的就是大公子袁克定。要说这复辟丑剧,袁克定还真要负一半的责任,他自己想做太子想疯了,结果是把老头子推到火上去烤,害得袁世凯一代枭雄,最后为这竖子所害,落得个可惜可笑又可叹的千古骂名,真是窝囊至极。袁克定这个人,不文不武,品不高,德不显,糊涂半生且不说,晚年还好男宠,结果因此而倾家荡产,潦倒而终。袁世凯有这样一个太子,又怎能不败?

由于袁世凯死的时候仍旧是在职的总统,因此黎元洪在继任总统后还以在职国家元首的规格给他治丧。当时中央政府除了拨款五十万公款用于丧葬费用外,还通令文武机关下半旗、停止宴乐27天,民间娱乐也停7天;文武官员和驻京部队一律佩戴黑纱;设立“恭办丧礼处”,以曹汝霖、王揖唐、周自齐三人承办大典丧礼,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三人总负责。

袁世凯死后,那些在护国战争中明里暗里反对他的袍泽故旧也纷纷“冰释前嫌”,或亲自或派随员赶到北京沉痛悼念老领导,所以袁世凯的葬礼也办得风风光光,备极哀荣。最可叹是那御干儿、奉天将军段芝贵,他在得知袁世凯死讯后急忙从关外星夜兼程赶来,等到了新华宫灵前更是呼天抢地,涕泪涟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死的就是他亲爹(真是孝子!)。

由于袁世凯的葬礼过于奢华,最后结算的时候发现入不敷出,政府所拨的专款扣去葬礼费用后不足以建造墓地工程。为此,徐世昌、段祺瑞、王士珍等八人联名发起公启,请求社会各界人士解囊相助,最后又凑到25万元,才最终结束了袁世凯的丧事。

一代枭雄,落得如此下场,岂不可悲可叹?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