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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果(二十一)

 新用户3069QkdY 2022-10-11 发布于江苏
春  果(二十一)

  者:乔 永 星
  片:选自网络

有心人,天不负。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经一年多的勤奋苦学,春果尝到了学习中的甘苦忧乐。中考后虽如释重负,但春果不同于其他同学,脚下飘飘然起来。以春果的自身评估,加上张祥的意见,春果相信,若以成绩论,春果的录取完全是意料中的事。

心中如此敲定,这开学的资金就成了问题。城里中学,不是那乡村初小,实在缴不起学杂费,捧两鸡蛋,也可应付一下,实在没蛋,老师也不会将你逐出门外,大家彼此彼此。有些困难家庭,上了四个年级,一毛不拔。到时照样书一夹,小板凳一搬,回家转,从此以后,书不读了,与你再无半点关系。其奈我何?老师如何向上缴差,是老师的事。
若能上得城里高中,该缴的钱一分不能少,据说,除了学费、书费,还有住宿费,伙食费。就如挪窝一样,搬家三年穷。虽不是搬家,添置一些必要的生活日用品,还是必不可少的。牙膏、牙刷、毛巾、面盆、水瓶,一样不能少。睡觉得有个席子、被子、帎头。春夏秋冬四季之衣,春果不敢想下去。若是真的录取,钱从何来?爹妈准备的一头肥猪,全用于自己身上,也捉襟见肘,杯水车薪,何况,爹妈辛苦了一年,好不容易猪能出栏。满打满算,仅六十元左右。这在农民眼中,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相当于近两个人一年人口粮钱。春果不敢再想下去。这时的春果,反倒希望有落榜的想法,快刀斩乱麻,一心一意回家帮爹娘苦工分,挑担子,就在农村一辈子,凭自己健康的身体和勤劳的双手,走养活自己,按排自己人生的想法,时有萌生。
这几天在家里,百无聊赖,等候通知的日子,实在难熬。不如走出家门,参加集体上工。春果仍然操起老行当,到场头上做工。这夏收连秋收的场头,从来没有间隙。做不完的事,看似夏收已经结束,粮进仓,草上堆。这光秃秃的场上,除了东一个,西一个的瘪麦垛子,别无他物。这是队里准备留下的猪饲料。以往的猪饲料,都是稻草轧碎再加点瘪麦轧成的所谓精饲料,再加点豆渣之类的。这些活儿,暂由场头人员担当起来。
队里集体养猪,不求每年有多少肥猪出栏。只求死亡率下降一点。上级号召,指定生产队搞个百头猪场,目的是积攒更多的肥料,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农村的肥料,主要靠猪粪,河泥,灰堆上的猪屎脚子灰。化肥很少,不仅要钱要计划。少得可怜。粥少僧多。所以有人想起了大力发展养猪事业,从集体粮食中,抽出部分粮作饲料粮。由三人专职养猪。寒冬腊月,西北风一吼。脚子猪身上没膘,一夜下来,冻死的猪,接二连三。小的二三十斤,大的四五十斤。大锹一拿,坑一挖,埋了算数。
上面明令禁止,死猪要埋。以防病菌传染。其实养猪的知道。社员也知道。胆大一点的,乘着月黑风高,四寂无人,偷偷地刨起死猪,拖回去,揃毛剁洗,扒五脏六腑。连头带身,大卸八块。下锅一煮。鲜气直喷,香飘十里。全家辣了顿大馋。剩下的盐一擦。过几天拿出来一晒,饭锅头上一蒸,上等的咸肉。块子切小些,煮上一大锅咸肉菜饭,牙祭一打。当饱辣馋。个别社员既是自得利益者,又是极端自私者。巴不得生产队的猪场,天天死猪。他可日日吃肉。
而对自家的鸡鹅鸭,猪,分外关心,不让有闪失。天寒地冻。人睡不成觉,顶着呼呼北风,圈内的猪下面,草垫得厚厚的。把上热食。最后,还得放下猪圈前的草帘。肥猪禁得起冻,膘肥肉壮的猪,怕热不怕冷,俗说猪皮狗骨。几寸肉白子的猪,即便睡在冻上也无妨。

自从春果上了初中,家里一年至少出一头肥猪,一是为了春果上学的费用,二是自家田里的肥料问题。三也是为了零钱聚整钱。农民的日子,就是这样慢慢朝前过。白天,是劳力的,集体工要天天上,苦工分,没有工分就没有钱,粮食同工分息息相关。工分越多,粮食越多。何况一个正常人,三天不上工,必得招来各种议论。

同全国各地农村一样,三年灾害的阴影,逐渐变淡。虽不说是富富有余,简单的一日三餐,两稀一干,基本有了保证。个别缺粮户,凑合着点瓜菜代,也能对付过去,但家家户户吃香的喝辣的,似乎还十分遥远。一年到头荤腥难得上桌。豆腐卜页,也是稀罕之物。农民穿的,住的,变化不大,行的更是硬靠两条腿,从远古走来,至今未变。甚至重担在肩,长肩担子不落地而换肩。靠的是肩与腿。靠的是力气,血气方刚。百十斤的担子,一气二三十里,不息不停,担不落地是常事。
当年春果十三。到了懂事的年龄。那天,北风狂吼,雪花飘飘。亲见爹一支扁担,一绳一筐,直奔东海下湾小镇。春果不知,原来,爹向一远房亲戚开了后门,购得一大水缸,可盛水五六担。爹喜出望外。家中无一水缸,多有不便。无论刮风下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门前小河水码头。每到小河封冻,上了盖子,要敲冻取水,费上几倍的力,爹不在家,全靠娘一手承担。失意落水,是常有的事。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梦中常见自家有了水缸,娘在旁见了直笑。一缸水,省着点,能用好几天,好天防阴天。
太阳未落,爹挑着水缸,柳筐中一块几十斤的垡头配担。近乎压弯了腰,但满脸堆着笑意,自己活了三十几岁,终于有了水缸。从此以后,不用一早再去水码头,挑上一缸水,能用上些时日。
爹不识字,但有一身力气,勤劳寡言。能吃苦,守得了穷。始终未能过上好日子,有了春果以后,两口子将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春果身上。春果一路走来,生于贫困之家,如今出落得如花似玉,心灵手巧,是个读书学习的料,是个能唱会说,不怯场,落落大分的姑娘。两口子常在梦中笑醒。有好心人劝他俩,趁着年轻,有这个能力,再生一个,男的更好,女的也可。再过三年二载,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春果爹娘想想也有道理,无奈太穷。一个丫头已经难养,现在又欲上高中。力不从心。也怪老天无眼,春果爹也常辛勤耕耘下种。可就是春果娘的肚子,始终鼓不起来,以前不想怀,现在想怀怀不上。如此折腾了半年光景,一口气一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二人死了生娃的心。一心一意,全扑在了春果身上。得知上头录取通知书迟迟未到。春果娘急得碰头,早晚一炉香,求神拜佛,菩萨保祐。二人的虔诚,作实可笑。夜深人静时,二人执手,面北而跪。敬月拜天。黙黙祷告。直到精疲力竭方回。二人在铺上一念叨,就是一夜,直到鸡叫狗吠,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不知有无春果的消息传来。
今天一早醒来,终于盼到了发榜日期。春果怀着既踌躇满志,又忐忑不安的心情,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见门外旭日东升,映红了半边天。微风吹来,带着水田中秧苗的青香和夹杂其中的鱼虾腥味。春果远眺一片黛绿的秧苗,在茁壮成长。一株一株的正在发身。旱地的棉花,长势很好,枝粗杆壮叶肥,风中摇曳,一展风采。棉花是经济作物,对本队社员的经济收入息息相关。社员称之棉花的收入为软和钱。可能是认为,棉花的生长,没有稻麦复杂。也无须花多大的功夫,从落种到结桃摘棉,丰收在望,还是满有把握的。
今夭, 春果似对生机盎然的秧苗、棉田不感兴趣。她的心,早已飞向母校,河边的小竹林,长长的石凳。那里,是她和张祥一起学习读书的地方,二人曾经一起谈理想,言抱负。展未来。春果心直口快,曾经向张祥一吐心声。将来要将自己的歌声,唱遍咸城,唱遍大江南北,唱遍祖国的山山水水。而张祥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理想追求,目标是教师兼作家。用自己所学,奉献学子,传承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
路,无论坦荡如砥,还是坎坷崎岖。都得从现在开始,打好基础,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以张祥之见,将来的路无论怎样,难以预料。但学好本领,积累知识,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江苏盐城人,1949年生于上海。1966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后,回乡务农数载。性格开朗,爱好文学,经常写些以农村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和散文,具有较浓厚的地方乡土气息。自娱自乐之余,常与串场晚晴群友探讨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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